晚飯時,何萍暗示了何繼學等會兒用完午飯後後院見,何繼學會意,正好他也對何萍態度的突然轉變很是好奇,用午飯的時候何萍可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怎麼會變得這麼快。
晚飯後,兩個人如約來到後院。
夏天將至,春夏之交的晚風最是讓人陶醉,不涼不冷,再配上遠處蛙聲一片,天上繁星點點,很是有詩情畫意。
但是此刻,兩個年輕人並不是約着到這兒來感受夏日寧靜的。
“妹妹,你當真不生氣了?”何繼學將信將疑地問到。
“哥哥這話從何說起,妹妹何曾生過繼哥哥的氣。”何萍歪了歪頭問到。
“那妹妹……不問了麼?”何繼學還以爲這是何萍在欲擒故縱,只是他熟悉的何萍向來光明磊落,不會做這些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把戲。
“問與不問,不過是知道與不知道,如果事情糟糕透頂,那也隱瞞不了,遲早會知道,如果只是一時的突發事情,又是不愉快的,倒也不必知道了。”何萍說到,一堆“知道與不知道”險些沒有把何繼學給繞暈。
“我也只是不想讓妹妹陷入不必要的煩惱罷了,妹妹若瞭解我的苦心便是我的造化了。”何繼學還是沒有說出實情,即便此情此景之下他現在很想把事情的原委都說了出來,終究還是按捺住了。
何萍頷首點頭,問到:“文哥哥近來可還有到書齋去?”
何繼學突然內心咯噔了一下,何萍爲何會突然提起梅文鬆,倒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或許是自己多心了,故作鎮定到:“文鬆兄倒是有去過,妹妹問這何來?”
“不過隨便問起罷了。”
兩個人復又安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何繼學才又說起:“剛剛妹妹說起文鬆兄,我也有一個關於文鬆兄的問題想要問問妹妹。”
何萍只是沉默,何繼學便當她默認了,問到:“如果我同文鬆兄關係越來越差,如之奈何?”
“越來越差……到什麼地步,難道再不相往來?”何萍問到。
何繼學想了想,又搖搖頭說到:“罷了罷了,何苦問起這個來,以後怎樣就交給以後了。”
“妹妹也想問問哥哥,難道你同文哥哥的關係就不能修復麼,就像妹妹同珍珠,若只是從我們從前的關係來看,怎會想到最近我們會往來得頻繁,可見並沒有什麼關係是一成不變的。”何萍問到,也是藉機勸和。
“或許會有,又或許不會有。”何繼學出神地說到,像是在回答何萍也是在回答自己。
隔天回到書齋,小童生們因爲要同何繼學保持距離,並沒有說起昨天到蓮臺一事,只是課間悄悄派了朱順去瞧了瞧何繼學。果然和何繼學還是同從前一樣在文房溫習,何其多也沒有多爲難,並不見有被關了禁閉的模樣。
何其多離開文房,朱順方纔偷偷地走了進來。其實剛纔何其多還在的時候何繼學便已瞧見朱順躲在門外的盆栽後。
“師兄知道麼,昨天先生趁着師兄不在一個個地問了我們對師兄如今在書齋溫習的看法。”朱順在何繼學的耳邊小聲說到。
“師兄領會你們的一番好意,只是你回去了告訴他們,此事到此爲止,以後我們管好自己便是最好的反駁,不用再多做什麼,不然就會此地無銀了。”何繼學知道自己前天白囑咐了朱子彤和白耀庭,果然還是把信的內容傳了出去,只是叫停了關於此事的討論,不想事情再朝着不可收拾的地步發展。
朱順本來還興致勃勃,想着能與何繼學商量個對策帶回堂上,聽見他這樣說,悻悻地離開了。
梅文鬆寫了信後便一直“靜待佳音”,這天在家裡終於收到了何其多的回信,忙拆開來讀了起來,只是內容讓他有些失望,裡邊何其多說到並沒有發現他所說的何繼學同小童生合夥戲弄一事,限於篇幅,具體要說的等日後見了面再談敘。
“怎麼會這樣,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儘管如此,梅文鬆還是覺着自己沒有看走眼,而且他既然鄭重其事地寫了信,此事他還非得較真了不可,不然反倒是自己有意誣陷何繼學。
“一個人自言自語些什麼?”梅師孃經過梅文鬆門外,聽見有人說話便走進來一瞧,卻只有梅文鬆一人,對着一張信紙唸唸有詞。
見梅師孃進來,梅文松下意識地把信紙放回到了抽屜裡,走近梅師孃說到:“不過是爲了過幾天的堂上提問做準備,母親怎麼來了?”
“不過是剛好經過,聽都這裡邊有人說話,還以爲是繼學來了,所以進來瞧瞧。”梅師孃說到。
“繼學多久遠來一次,何況他上次纔剛來過,母親倒先想起他來。”梅文鬆顯然有些不悅,兩個人先前在房中聊了許久又一起遊了書院,怎麼今日提起他卻是這樣,梅師孃一時也覺疑惑。
“提誰不是提,又有什麼區別。”梅師孃笑問到,“怎的還較起真來。”
“兒子……較真了麼?”梅文鬆有些支吾地問到。
“不說這個了,剛纔你手上拿着的不是誰的來信麼?”梅師孃問到,她剛纔進來時分明見到梅文鬆手中拿着信紙。
“不……不是,不過是稿紙罷了。”梅文鬆說着有些心虛地看向桌案上,還擺着沒有收起來的那個信封。
梅師孃見梅文鬆今日行爲乖張,不過孩子大了終究有他自己的心事,她這個做母親的也不好太過介入,轉而說到:“你今日就要回書院去了,母親準備了些瓜果,你等下帶去,也給你父親帶去一些。”
梅師孃留下話後便出去了。看着梅師孃離去的背影,梅文鬆頓覺心裡空落落,從前他可是同梅師孃無話不說,如今卻是要這樣遮遮掩掩。又想着母親定然看出了什麼,不過是不想過多追問,方纔的神情中也有些許黯然,想是在感嘆他如今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不同她說起罷。
梅文鬆復又走到案桌旁,拿起剛纔那個害怕被梅師孃看到的信封出了好一會兒神。
回到書院,梅文鬆先去了生員居所把自己的東西放好後,便到梅級的文房中來。
梅級也看出了梅文鬆似有心事,昨天好像在期待着什麼,今天卻是一副失望的模樣,只是不同梅師孃那樣婉轉而多感,卻是直截了當地問起:“你可是有什麼事,我瞧着上次繼學來過之後,你便不大自在。”
“兒子同繼學一向交好,怎會不自在呢?”梅文鬆說着放上瓜果,眼睛並不敢看向梅級。
“我並沒說是因爲繼學,你怎倒急於證明同繼學交好?”梅級仍舊做着自己的事情,問到。
梅級的話雖說的輕描淡寫,卻是如刀子般鋒利,梅文鬆不禁心慟,放下瓜果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心虛地說到:“可能是兒子剛剛誤會了父親話中的意思。”
見梅文鬆不想說出心事,梅級卻是隱約知道他同繼學如今的關係不如從前了,定是兩個人有了踽隙。誰又不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難道還不知道這些小年輕之間的較勁,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便只讓梅文鬆放好東西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