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通俗一點兒,這陳朝的太上皇才相當於中國的皇帝,而陳朝的皇帝只能相當於中國的太子。
就以這陳暊的父親爲例,陳暊的父親叫陳奣(wěng),是陳朝的第五代君主。
公元1314年,陳奣的父親陳英宗傳位於他,史稱陳明宗。他便尊陳英宗爲太上皇,實際朝中大事仍由陳英宗作主。
直至公元1320年,其父陳英宗病逝,陳明宗才正式掌權。
公元1329年,陳明宗禪位於長子陳憲宗,陳明宗被尊爲太上皇,實際朝政大權則由際明宗把持。
公元1341年,陳憲宗病逝。因爲陳憲宗沒有兒子,陳明宗便讓自己的第十子陳裕宗繼位,自己繼續擔任太上皇,把持朝政。
直到今年年初,陳明宗病逝,陳裕宗纔算得上是正式理政了。
陳明宗病逝,對於當時的陳朝來說,絕對算是一件大事了,所以必須得向元朝上表。
因爲陳暊的大哥陳憲宗已病逝,二哥陳元晫患病,陳暊作爲陳明宗的三子,而且也是陳裕宗的親哥哥,理所當然地擔當起了此次向元朝上表、朝貢的重要任務。
可當時元朝已是天下大亂,江南大片土地已落入徐壽輝手中。
徐壽輝的人可不管你是什麼陳朝,聽說你要向蒙古人朝貢,那怎麼行?還不如向我朝貢呢?
於是,就要搶奪貢品。
陳暊當然是不肯,於是帶來的人就與徐壽輝的人發生了衝突。
這南蠻子敢在徐壽輝的地盤上撒野,那還了得,徐壽輝立即下令,追捕這羣人。
於是,陳暊他們從江夏一直被追到安慶。本來他有上百人的隊伍,而且個個是功夫好手。最終到安慶的時候,只剩下十來人了。
再後來的事,都讓傅友廣遇上了。如此說來,這陳暊也稱得上是當時的國際友人了。
我問陳暊,下一步還有什麼打算。
陳暊告訴我,雖然貢品都被劫走了,但上逞元朝的表章還在他身上,他想繼續北上去元大都去獻表。
如果表章都遞不到元朝,他也沒臉回陳國了,還不如客死他鄉算了。
我見他此話也說得真誠,想想他的身份,有心想幫他一次。但這事兒,我得跟霏兒她們幾個好好商量商量。
聽傅友廣說,這人被他們救出的時候,已是身受重傷,虧得黑蛟幫找人替他醫治。
我看了下他身上的傷情,皮肉傷是有好幾處,不過傷口問題不大,就是不知有沒有內傷。
我又問了一下關於他的一些情況。
他說他今年三十六歲了,算起來是元朝至治元年出生。後來經過我推算就是公元1321年。
我便立即安排人給這陳暊準備房間。因其有傷在身,我又特意叮囑桃兒、杏兒兩個平常多加照顧。
因爲這人身份實在特殊,不便讓其他下人去接近他,我只好勞煩桃兒、杏兒了。
把這人安置妥當之後,我又與傅友廣關於這事兒詳談了一番。
傅友廣的意思是,這人着實也可憐,上百號人的隊伍,最後就剩下他一個了。他是有心救這人一命,但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我也覺得這人的遭遇挺慘的,況且他是當今陳國皇帝的親哥哥。有了這層關係,日後說不定對我們還是有大用處的一個人。
我當時也很想幫這人一把,主要是這人想去北京元大都。從應天這裡開始,一路向北,都不是徐壽輝的地盤了,因此不用再擔心徐壽輝的追殺。
關鍵是到了元大都怎麼送他回越南的問題。以當時元朝的處境,肯定是沒有能力送這位藩屬國的重臣歸國了。
從元大都回越南,肯定得經過徐壽輝的領地。
我正在思考該如何規劃這陳暊的歸國路線時,傅友廣一語提醒了我。
傅友廣說歸國的時候走水路呀!
我一聽,這對呀,走水路的話,相當於繞着我國的大半個海岸線走一圈,可以直達他們陳朝的地盤嘛!
說起這走水路,傅友廣是天天在水上討營生的。我記得不是有個京杭大運河麼?索性咱此次進京也走水路,那人就輕鬆許多了。
我立即問傅友廣,從應天去元大都走水路行不行得通?
這算問到專家了。
傅友廣自己雖然走水路走得不是很遠,但黑蛟幫中自有不少精通水路之人,平常的耳濡目染,他也是對天下的江河湖海有個大致的瞭解。
他說走水路進京完全沒問題,就走這京杭大運河。
傅友廣告訴我,這京杭大運河是元世祖忽必烈所修。
聽了他這話,我立即讓他打住。
我問道,這京杭大運河不是隋煬帝楊廣所修嗎?怎麼成了元世祖忽必烈所修了?
聽了我這一問,傅友廣立即是娓娓道來,給我講起了這京杭大運河的前世今生。
春秋末期,吳國爲北伐齊國爭霸中原,在江蘇揚州附近開鑿了一條引長江水入淮的運河(稱邗溝),這算得上是京杭大運河最初的起源了。
公元605年,隋煬帝命令開鑿大運河。
以他當時的都城洛陽爲中心,向東北開鑿到涿郡(今北京),稱之爲永濟渠。
同時,從洛陽向東南開鑿連接到原邗溝,稱之爲通濟渠。
除了清理原邗溝水道,使得涿郡可直抵長江。隋煬帝又從與揚州隔長江而望的鎮江開始,利用錢塘江水系,開鑿了江南運河。
至此,從涿郡至杭州就有了一條內陸南北溝通的水道,爲中國南北經濟、文化交流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隋煬帝開鑿的大運河總長2700多公里,史稱隋唐大運河,這應該算是京杭大運河的前世。
因爲這條京杭大運河,是以洛陽爲中心,向東北至北京,向東南至杭州。
如果要從北京至杭州,得經過北京、天津、河北、山東、河南、安徽、江蘇、浙江等地,主要是要拐到洛陽,繞個大圈子。
元世祖忽必烈建國之後,定都北京。全國政治、經濟中心也隨之轉移到這裡。
如果從北京至杭州還是走原來的隋唐大運河的話,無疑增加了運輸成本,浪費了時間。
於是,公元1289年,忽必烈下令開鑿會通河。
這條河北始臨清,南到東平路(今山東境內)的安山。又從北京到通縣間開了一條通惠河,與原有的舊河道溝通。
這樣一來,由杭州到北京,就可以不繞道洛陽,直接到達。
而隋朝開掘的部分河道由於年久淤塞,未加清理,逐漸廢棄了。元朝開鑿的河道,纔是現代人們所稱的京杭大運河。
這條運河較隋朝大運河大幅度東移,依然是連通北京和杭州,卻只有1794公里,比隋大運河縮短近800公里。
打個簡單的比方,隋朝的大運河,從北京到杭州是走了一個三角形的兩條邊。而元朝的京杭大運河,從北京到杭州只走了三角形的一條邊。
傅友廣告訴我,如果從應天走水路入京,可以在應天碼頭租船,北上經揚州、淮陰(今江蘇省淮安市)、宿遷、徐州、嶧州(今山東省棗莊市)、濟寧、聊城、泰安、安德(今山東省德州市)、順德(今河北省邢臺市)、景州(今河北省衡水市)、滄州、廊坊、武清(今天津市武清區)至通州。
只要路上不出什麼意外,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能到達元大都。
我又在地圖上仔細查閱了傅友廣所說的這些地方,看起來問題應該不大。只要能順利地將這哥們兒送到元大都,後面的事就好辦多了。
至於送他回越南的事情,如果元朝朝廷沒有辦法,大不了我們再原路返回。
只要回了應天,我可以去蘇州找沈大哥。以沈大哥與遠洋商人的關係,找條船送這哥們兒回越南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眼下的關鍵是要找個大夫來,看這哥們兒到底有沒有受什麼很嚴重的內傷。如果沒什麼大礙,正好在應天過個年,休養幾天,然後我們就找船隻送他去元大都。
我將這些想法跟傅友廣也作了些溝通。
傅友廣聽了之後,表示贊同,並說這次又給我添麻煩了。不過遇上這麼個人,他實在是沒辦法,如果我願意出馬,這事兒就好辦了。
我留傅友廣及他帶來的人在家中宿了一晚。因爲臨近春節,傅友廣第二天一早就帶着人回安慶了。
傅友廣走之後,我就把霏兒、淑兒、蘭兒都叫了過來,一起來商談送陳暊去元大都一事。
我把這事兒的大致經過說了之後,三位夫人都沒開口。畢竟此事關係重大,她們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
許久,霏兒先開了口道:
“如果是送這位陳國的使者到元大都,走水路的話,目前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揚州、淮陰一帶。
因爲揚州、淮陰在張明鑑手中,聽說朱元璋的部下正在攻揚州,所以那裡有戰事。
從淮陰再往北,都是元朝的地盤,有陳國的使者與相公一路同行,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所以,如何過揚州,還得好好謀劃一番。”
霏兒這話是正中要害。霏兒說完,思淑、蘭兒也是非常贊同這個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