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我們再次出發,繼續南下。
劉伯溫直送出我們三十里,臨別的時候就一句話: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從南田鄉這裡過呀!
我也很認真地朝他點了點頭,雖然與他不是結拜兄弟,但我們之間的交情已與兄弟無異。
一路南下無話,四月二十九日,我們終於抵達泉州。找好客棧,當晚我們就出來打探消息。
我們先是來到偰府,出人意外的是沒有看見圍府的官兵了,但偰府的門口仍然是有蒙古兵站崗守衛。
因爲不瞭解裡面的情況,我們也不敢貿然上前打聽。
回到客棧,我們邊吃飯,邊跟店小二瞎聊。
聊着聊着,我們就把話題引到了偰玉立老爺子身上。
那店小二也是口無遮攔,就跟我們扯了起來。
他說這世道真是世事無常,就去年那偰玉立老爺子還是泉州路的達魯花赤,但不知得罪了誰,突然就被罷了官,被圍了府遭軟禁。
今年春節過後,聽說那偰老爺子就被關進了大牢,他原來那氣派的偰府,現在也被新上任的達魯花赤老爺給佔了。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還是咱老百姓過日子踏實,反正不想大富大貴,那也就不會有大災大難。
聽了這些,我們正慶幸剛纔沒有冒冒失失地闖進偰府,不然說不定就會被別人當作偰家的同黨給拿下了。
接下來的任務,是要弄清偰玉立老爺子究竟是被關在哪個大牢,然後要想辦法進去見見他,把單州之行的事情告訴他。
讓他拿個主意,下一步偰蘭兒到底該怎麼辦。順便也想想辦法,能不能救他出牢籠。
元朝的監獄分爲中央監獄和地方監獄,中央監獄又分爲大宗正府獄、刑部獄、御史臺獄、宣政院獄、兵馬司獄。
大宗正府獄專司蒙古、色目人重罪的拘審。
刑部獄囚禁的犯人以漢人爲主。
御史臺獄囚禁的犯人沒有明確限定,但都不是犯重罪之人,也不會關押重要人物。
宣政院獄主要拘押和審理的是犯罪的僧人。
兵馬司獄主要拘押和審理的是犯罪的軍人。
也就是說,大宗正府獄拘押和審理的都是朝廷高度重視或涉及到民生的重大刑獄案件,大宗正府獄在中央監獄系統裡是等級最高的,戒備也是最森嚴的。
如果偰玉立老爺子被押解進京關押到大宗正府獄,我們別說想救他,想見他都比登天還難。
而以偰玉立老爺子的身份和地位,如果被押解進京,那肯定就是關在大宗正府獄。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們也沒必要進京浪費時間,只能聽天由命了。
而元朝的地方監獄,行省、路、府、州、縣五級政府都設。
如果偰玉立老爺子就被關押在泉州路,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可眼下,我們在泉州也是人生地不熟,汪耀南倒是在泉州熟人多,但他現在在哪裡我們都不得而知,就算他在蘇州,等我們把他請過來,那一來一回,都不知得耽誤多少時間。
思來想去,我們想起了一個人,就是宋正汝,德化縣文廟管事人。
宋正汝老爺子與偰玉立是莫逆之交,雖然文廟不是什麼重要機構,但好歹還是和官府沾邊兒,用現在的話講,那叫體制內的人。
由他出面去打聽打聽偰玉立老爺子的下落,應該問題不大,關鍵是他和偰玉立老爺子的這層關係,我們去找他,他絕對不會推辭。
我心中拿定主意,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開了個短會,大家一合計,決定分頭行事。
我帶上羅仁和賈海通去德化縣找宋正汝,陳定邦和鄭光成則留在泉州,繼續打探消息。
留下陳定邦就是因爲他攀爬技術一流,而且他上次也來過泉州,對這裡情況熟一點。
第二天一早,我帶上羅仁、賈海通,就直奔德化縣而去。因爲是一路策馬狂奔,當晚我們三人就趕到了德化縣文廟,見到了宋正汝老爺子。
我們說明了來意,宋老爺子當即就告知了我們一個好消息,偰玉立就被關在泉州路大牢。
因爲他的身份特殊,他被單獨關押。加上他在泉州路的人望,雖然被關進了大牢,並沒有受什麼苦,只是要探望他非常難。
宋正汝曾想去探監,託了好多人,也沒能成功,但傳個話還是可以的,他因此也就知道偰玉立老爺子一切還安好。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這元軍對偰玉立老爺子看得緊,他宋正汝憑什麼就能確定監獄裡傳來的話是可信的,偰玉立老爺子真的還一切安好呢。
宋正汝笑着對我們解釋,這泉州路監獄的大小官員及獄卒都認識偰玉立老爺子。
而且以前偰玉立老爺子也算是個善人,監獄裡的大小官員,還是有很多念他的好,肯定不會爲難他,傳出來的話肯定是可信的。
聽到這些,我們也暫時放下了心。
於是,我又將單州之行的情況講給宋正汝聽了,眼下我們不光是來探望偰玉立老爺子,主要是想讓他拿個主意,這偰蘭兒下一步該怎麼辦。
我讓宋正汝想想辦法,能不能讓我們進去探個監,讓偰玉立老爺子親口給我們作個指示,最好是能親筆給偰蘭兒寫封信,也好讓那丫頭安心。
宋正汝老爺子思索了良久,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想進去探監,真是太難了,如果能探,他早去探了。
我們一聽,這宋正汝說的也是實情。於是,我們四個人大眼瞪小眼,正絞盡腦汁想着怎麼破這個局。
鄭光成嘴快,問能不能劫獄,把偰玉立老爺子給救出來。
宋正汝一番話打消了我們這個念頭,這泉州路監獄戒備也很森嚴,沒有大幾百千把號人,根本不可能攻進監獄。
就算能攻進監獄,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人。
首先這偰玉立老爺子單獨關押,說明他就是重點關注對象。
另外,泉州路駐軍大營離監獄路程不遠,一刻鐘的功夫,大營的元軍就能趕到監獄。
唉!怎麼都是難啊!
還是羅仁這小子腦子反應快,他問宋正汝,能不能想辦法把他關進監獄,就關在偰玉立老爺子的旁邊,這樣不就可以和偰玉立老爺子接上頭了嗎?
如果再能買通獄卒,搞點紙筆,就可以偷偷交給偰玉立老爺子,讓他給偰蘭兒寫封信。
我一拍大腿,直誇羅仁這個辦法好。
宋正汝也思索了一番,覺得這個方案可行。於是,我們四人又好好合計了一番。
我們的計劃就是,明天我們四人一起去泉州。
回到泉州後,賈海通去報官,說我和羅仁、陳定邦三人毆打他。
那些蒙古官員就喜歡這種事兒,可以以這個理由把我們關進大牢,讓我們的家人拿錢來贖人,他們就可以賺一筆了。
我們三個被關進大牢後,宋正汝老爺子就出面去找牢頭和獄卒疏通關係,說我們三個是他遠房親戚,他要來探監。
探完監後,他再去找牢頭,說我們那個牢房太潮溼或者是什麼其他的原因,讓他們對我們好一點兒,幫我們三個調換個牢房。
這樣,我們就要求調到關押偰玉立老爺子的牢房旁邊去。
這算第一步計劃完成了。
到了偰玉立老爺子牢房旁邊,我們就可以接上頭了,讓偰玉立老爺子對偰蘭兒的事拿個主意。
然後,宋正汝再次疏通關係,說是我們家的親人離得遠,十分擔心我們,讓我們給他們寫封信。
因爲我們並不算什麼重要的犯人,以宋老爺子的關係,以及銀鈔的面子,那些獄卒肯定會讓他帶紙筆進來交給我們。
因爲我們被關進大牢之前會被搜身,紙和筆肯定是帶不進去的,只能讓宋老爺子借探監的名義,給我們送進來。
有了紙筆就好辦了,我們就可以找機會讓偰玉立老爺子給偰蘭兒寫信。
這信寫好了,也就算第二步計劃完成了。
第三步計劃就簡單了,就是讓宋正汝老爺子繼續使銀子、疏通關係,必要的時候讓賈海通也出面,說願意跟我們和解,不報官了。
這下,那獄官和獄卒肯定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反正他們銀子也沒少掙。我們就可以正正當當地被從大牢裡放出來,迅速離開泉州。
第二天,我們四人就回泉州。
因爲這次多了宋正汝老爺子,加上天下了雨,速度就慢了不少。
五月初三,臨近午時時分,我們才趕回了泉州。
當天下午,我們又和陳定邦、鄭光成一起,好好研究了這個方案。
羅仁也將所有的銀鈔都交給了賈海通,反正我們僞鈔多,讓宋老爺子他們該咋使就咋使,不用在乎錢。
五月初四上午,賈海通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把身上搞得髒兮兮的,然後去報官。
我和羅仁、陳定邦就在他報官的地方的附近溜達,故意等着元軍來抓我們進大牢。
很快,賈海通帶着一隊元軍來捉拿我們。
賈海通遠遠地就指認了我們,他告訴那隊元軍,就是我們三個毆打他的。
我們看見了他們,故作逃跑狀,但逃了沒多遠,就都被這幫元軍給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