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監軍胡嘉棟一事,算是被蘇翎用不是辦法的辦法給收拾了。不過,這原定次日一早返回遼陽的日程,卻是沒有照辦。
事情仍然是出在遼東監軍胡嘉棟身上。這位歲數不小的文官,跟着蘇翎不過奔波了五六十里,還算挺得住。隨後夜裡過渾河時又溼了全身,搞不好戰事未起也出了身冷汗,再加上回來後又用冷水激了身子,蘇翎與其的對話又讓其焦慮許久,到了晚間,便渾身火燙,大汗淋漓,生生將一身官服都浸透了。
若不是護衛隊長唐平過來巡視,胡嘉棟的病情怕還是不爲人所知。稟報蘇翎之後,當即有軍醫過來查看,又撬開牙關給其灌了碗藥,算是做了應急處置。
蘇翎與趙毅成瞧着胡嘉棟燒得通紅的面容,均覺得不太好辦。這個歲數,經過這一番折騰,可難說得緊。二人費了番功夫好容易算是了了此事,卻攤上這病,使得二人都是眉頭緊皺,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此時在大明朝,這病人是否能挺得過去,都看體質,湯藥不過是應急,況且隨軍軍醫拿手的不過是刀槍箭傷等外傷包紮,對這等熱,也說不出什麼來。當然,着涼熱那是都知道的。
午夜時,蘇翎又命人給其熬了碗薑湯,硬灌了下去,用這土方試了試。還好,出了身汗,熱度稍退,人卻仍然不醒。次日一早,蘇翎見其仍然沉睡,便推遲了行程,再留一日。到了晚間,那胡嘉棟才悠悠醒轉,卻仍然渾身無力,說句話都是費力。
蘇翎與趙毅成一商量,決定不論如何,次日都要返回遼陽。這軍營中養病,只能是個累贅。沒半點益處。胡嘉棟此時,無論如何都要先保住再說。於是,第二日早上,蘇翎便護衛們尋來一輛大車,鋪上厚實的草料,將那胡嘉棟載上,一路向遼陽返回。好在這一路驛道仍然完好無損,顛簸得不算厲害。至少抵達遼陽時,胡嘉棟並未出現病情加重的跡象。
一回到遼陽城內的總兵府。蘇翎便面臨着無數要處置的事情。不過,那胡嘉棟卻仍然是要先救治的要事。這請醫生、抓藥等等,自然是立即便辦的,只是蘇翎走後。鍾維澤已經配合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將胡嘉棟帶來的兵馬全數繳械、另行安置,就連那些從人,也都視其能力,另外劃歸袁應泰屬下辦事。那個吳浩晴,卻是仍然軟禁在總兵府內,不許出門半步。
這樣一來,胡嘉棟可是沒人照料。蘇翎只得在總兵府旁的一所宅子裡。將胡嘉棟安置下來。不過,這照料病人。那些五大三粗的騎兵護衛們,可不是拿手地事。鑑於胡嘉棟的身份。也因蘇翎與趙毅成在其身上花了過多的心思,這胡嘉棟原來的從人。不論地位高低,可是一概不會再回到胡嘉棟身邊。由此,趙毅成提起顏如雪的那些女人們,建議趁此機會,在胡嘉棟身邊安插進去。
於是,就在蘇翎等人回到遼陽的當夜,那顏如雪便帶着三名女子,頭戴氈帽,裹着件斗篷,遮蓋得嚴嚴實實地從總兵府後門進入府中。護衛隊長唐平將顏如雪以及那三名女子安置到後院的一所僻靜的屋子內等候,並安排幾名護衛守在門口。
шшш● t tkan● c ○ 此時,蘇翎與趙毅成,正在前廳聽取鍾維澤地稟報。
“稟報將軍,遼東經略袁大人已經清查了銀庫,的確只有四十五萬兩餉銀。”鍾維澤說道。
蘇翎略略笑了笑。卻沒說話。那趙毅成卻問道:“袁大人如何?”
鍾維澤說道:“袁大人當時十分氣惱。說是要奏明朝廷。將胡嘉棟治罪。”
蘇翎連忙說道:“袁大人當真寫了?送出去沒有?”
“袁大人當夜便寫了奏書。不過。據何丹旭說。那奏書還未送出。袁大人說是要等將軍回來之後。商議之後再定。”鍾維澤說道。
“還好。”蘇翎點點頭。說道。“真送出去了。便麻煩大了。”
“就是。”趙毅成說道。“咱們在胡嘉棟身上費了這麼多心思。真要讓袁大人就這麼給廢了。可是白白費勁了。”
蘇翎對鍾維澤說道:“你一會兒給何丹旭送個信兒,就是我明日去拜訪袁大人,讓其先安排一下。”
“是。”鍾維澤答道。
“胡嘉棟地清冊查到了麼?”蘇翎又問。
“都查到了。”鍾維澤答道,“眼下清冊都在袁大人那裡。”
“你看過了?”趙毅成問道,“都有什麼?”
“屬下看過。”鍾維澤說道,“詳細數目屬下只記得大概。”
蘇翎說道:“都有什麼?你約略說說便好。”
“屬下記得,除了餉銀,還有部分糧草尚未運齊之外,其餘的倒是都與清冊相符。”鍾維澤說道:“計有:火藥六萬斤,硝黃八千斤;千斤以上火炮二十六門,將軍炮五十門,滅虜炮二百門、虎蹲跑三百門,各色彈丸近五萬枚。這些都是由袁大人親自接收的。另外,還有鎧甲三萬付,梅花甲八千付,梭子甲五千付,紫花甲五千付,腰刀三萬把,長槍二萬杆,弓一萬張,箭約三十萬支,挨牌五千付。”
鍾維澤一口氣說出這麼些軍需,倒讓蘇翎與趙毅成聽得直愣神。
“這不是將工部軍器局都搬空了?”趙毅成笑着說道。
“有可能。”蘇翎點點頭,說道,“除了火炮,沒有鳥銃之類的火器?”
鍾維澤說道:“清冊上倒是有三眼銃、鳥銃以及嚕密銃等記載,總計三萬之數。不過,入庫地只有三眼銃五千柄,鳥銃五千,其餘的不知是還未運至,還是本就沒有。袁大人已經派人去海岸邊查問了。”
“糧草有多少?”蘇翎再次問道。
“已經入庫的有十萬石,據袁大人說,還有二十萬石積壓在海邊,正6續運至。”鍾維澤說道。
趙毅成臉上止不住露出喜色,看着蘇翎說道:“大哥。這些糧食,足夠用到年底了吧?”
蘇翎搖搖頭,說道:“還有四萬多人馬正向遼陽趕來,這都指望着這些糧草,年底是不夠的。”
話是如此,但蘇翎的臉上,卻也是滿面喜悅之情。畢竟這些軍需多得讓人看花了眼,若非是大明朝頃全力運送。僅靠千山堡那點人,還不知道哪輩子才能得到這麼多的兵器甲杖。
“大哥。”趙毅成又想到什麼,說道,“不是廣寧一帶還有糧草運送麼?”
“嗯,”蘇翎點點頭。說道,“若是加上廣寧的,倒是夠用到明年開春了。”
“可惜,”趙毅成說道,“若是從海上直接送到鎮江堡倒好了,這還的再運送一次。”
“你是說這些甲杖?”蘇翎看着趙毅成,笑着說道:“不麻煩,讓鎮江堡以及金州、海州所部。都到遼陽來換裝便是。正好練一次兵。”
趙毅成摸摸腦袋,笑着說道:“這樣最好。我倒沒想到這一點。”
蘇翎笑着說道:“餘彥澤所部、曹正雄一部,還是要運地。這都交給祝浩一部去辦吧。明日。我見過袁大人之後,咱們便開始將這些東西。都用上。”
“大哥,”趙毅成又問道,“你說那四萬多兵馬到了遼陽之後,如何安置?”
蘇翎皺了皺眉,說道:“這倒是有些棘手。眼下咱們兄弟可都抽不出人來了。”
“還是分到城外地營裡?”趙毅成說道。
“就是分,也分不完。”蘇翎說道,“就眼下這些營裡的兵,還沒練好,再多隻有添麻煩地。就是不知新來的武官中,有沒有咱們能用地。”
趙毅成遲疑地說道:“大哥,你說要讓外人來掌兵權?不妥吧?”
蘇翎猶豫地說道:“我知道不太穩當。可眼下能獨當一面的,還有人用麼?”
趙毅成沒有回答。不說蘇翎那十幾個兄弟如今都各自獨掌一營人馬,以往千山堡出來地兵,幾乎都在成倍擴充的軍營中擔任低級武官地角色。就這樣也只能慢慢消化,將新近擴展的兵力形成戰力。要說再消化這四萬人馬,怕是太貪心了些。
想了片刻,趙毅成說道:“大哥,不如想個辦法,從那些新兵之中提拔些人出來?”
“新兵?”蘇翎說道,“擔任小隊隊長倒是可以,可眼下要地是獨自管帶一營的人。那可不是一身武藝能辦得好的。”
“那只有從那些武官中選了?”趙毅成似乎很不甘心地說道。
“眼下我只想到了這個主意。”蘇翎說道,“這四萬人,據說有多半都是關內來的,難說其中有沒有能用之人。這件事,你跟鍾維澤好好打探一下,看有沒有合適地人選。”
“是。”鍾維澤在一旁答道。
趙毅成憂心忡忡地說道:“大哥,咱們的那些事,若是讓這些人知道了底細,怕是會有麻煩。”
蘇翎想了想,說道:“看來,你的那些哨探,也得重新擴充一批了。”
趙毅成心中一動,問道:“大哥說的是......”
“嗯,”蘇翎看着趙毅成,說道:“這部分,你們也好生商議一下,要專成一部,不要與原來的人混在一起。不過,這物色的人選,你們可要仔細了。”
“是。”趙毅成答道。
蘇翎看着鍾維澤,又問道:“派去與胡秋青聯絡的人回來沒有?”
“已經返回遼陽,胡將軍傳話說,這幾日便要親自來遼陽,不過,時間未定。”鍾維澤說道。
“好,胡秋青自己來最好,還有不少事要商議清楚。”蘇翎說道。
“那些工匠的事安排地如何了?”蘇翎又問。
“將軍。”鍾維澤說道,“昨日已經啓程前往鎮江堡。由祝將軍派人護送。”
“那個什麼高卡烏斯、安東尼奧、喬奧呢?”蘇翎倒是將那三人地名字說的順溜。
鍾維澤眨了眨眼,顯然是對這三人地名字有興趣,說道:“是另外派了一個騎兵小隊護送的,由顧南將軍親自挑選地。”
蘇翎想了想那些事情,不由自主地說了聲:“時間啊,還得慢慢來。這真讓人磨練性子。”
“是啊。”趙毅成也附和着,說道。“這急又急不得,慢又慢不得。大哥,這比打仗可要費神。”
蘇翎笑着說道:“你現在也有這種想法了?咱們這纔是一個遼東而已,想想朝廷上,那位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該如何?”
趙毅成一怔,隨即試着想了想,搖搖頭。說道:“大哥,你別說。這皇帝還真不好當。光這一個胡嘉棟,便讓咱們這麼費神,那朝廷上多少文官老爺,我猜那官兒越大。越是老奸巨猾......”
說道這裡,趙毅成一個勁兒地搖晃着腦袋,說道:“難,難。還是咱們地法子痛快。”
趙毅成的模樣,讓蘇翎笑出聲來,說道:“又不是讓你去做那把椅子,你難什麼。不過,這回朝廷給的東西可當真不少。就衝這個。日後。咱們還得謝謝那位少年。”
趙毅成稍稍壓低了聲音,問道:“大哥。聽說當今皇帝才十幾歲?”
“你不知道?”蘇翎問道:“徐熙的那些文書中沒有麼?”
“嘿嘿,”趙毅成笑着說道:“大哥。那些文書我只選有用的看,左右都是朝廷裡的你爭我鬥。看着都心煩。皇帝那份,沒太留意。”
蘇翎想了想,說道:“也是,這些消息,也該分一分了。這個你該與徐熙再商議一下,事關遼東的再過來,其餘的,都交給徐熙算了。別到時候真耽誤了事情。”
“那就最好不過了。”趙毅成說道:“大哥,要不然什麼時候,也讓我帶帶兵?”
“你也這麼想?”蘇翎笑着問道。
“大哥,我知道哨探地用處。”趙毅成笑着說道,“只是看着兄弟們可都各自管帶一營人馬,看着心癢。”
“你的哨探也有不少嘛。”蘇翎說道。
“那不一樣。”趙毅成倒毫不掩飾地說道。
“陶安峰不是有五百左右地人?”蘇翎說道。
“才五百而已。”趙毅成貪心地說道。
蘇翎想了想,說道:“其實這回的選兵,還有徐熙所說的那些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士。我倒是有些想,怎麼將這些人地用處都用上,都來軍營倒也不必。”
趙毅成眨了眨眼,猜測着蘇翎的想法,說道:“大哥,你是說將這些人都招進哨探的隊伍?”
“嗯,”蘇翎點點頭,說道:“這些民間的臥虎藏龍之人,我們還遠遠沒有見識多少。像那丁萬良、鄧飛傑,已算是難得之人,想必還有身手更厲害的人物。光是遼東本地,我想也會有的。咱們以往都沒怎麼留意。”
趙毅成說道:“大哥,你是說將這些人聚攏來,再建一支類似陶安峰那隊人馬一樣的隊伍?”
蘇翎是越想思路越廣,接着說道:“對。這個想法,你們在好生琢磨琢磨。前日說的那些傳教地,還有佛、道,想必遼東也有白蓮教地人在暗中活動。這些人行事都比較隱秘,一般的消息都不好打探。並且,這些人之中,本身便有不少身懷絕技地人,如何利用,可要花不少心思。但對我們日後的用處,卻是不小地。”
趙毅成也開了竅,點頭說道:“好,我下去再好好想想。等遼事平定了,這些人怕是更適用一些,總不能什麼事都派兵解決。”
“對,你這個說法正理。”蘇翎笑着一拍桌子,說道:“人多商議起來,便有好主意。看來我們是該好好理理了,眼下總得來說,還是顯得太雜亂了些。”
趙毅成說道:“胡顯成在鎮江堡倒是在考慮這些事,說是等鎮江堡的事情理順了,便要來見大哥商議一下地。”
蘇翎點點頭,說道:“這樣,你也先不要急着回去。眼下努爾哈赤既然不急着來攻,我們時間便多,先派人去問胡顯成有沒有空,讓他來遼陽一趟。”
“好。”趙毅成答道。
說到這裡,護衛隊長唐平走進前廳,說道:“稟報將軍,那幾個女人已經等了些時辰了,將軍看如何安置?”
蘇翎看了看趙毅成,說道:“這麼安排,那胡嘉棟會不會疑
趙毅成說道:“大哥,這會兒胡嘉棟正在病中,可是絕好的機會。這一來方便照料,二來,那胡嘉棟醒來,見到這麼個女人,能不心動?要說疑心,按大哥教訓的那些,他也不會再疑到哪兒去。我們這麼安排,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蘇翎點點頭,卻忽又轉身看着唐平,問道:“你說幾人?”
“稟報將軍,一共四人。”唐平說道。
“四個?不是讓她帶一個就夠了麼?”趙毅成也不解地問道。
唐平答道:“那顏如雪說,要親自對將軍說明緣由。屬下便沒再多問。”
說完,唐平又遲疑了一下,說道:“將軍,其中兩個女子,像是孿生姐妹,長得一模一樣,身上衣衫也是別無二致。屬下初見還以爲是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