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巨人的轟然爆裂,引發了強烈震盪,三轉仙元的餘波越過山川湖泊,蔓延至千里之外,這才隱隱平歇。
在這一刻,不知多少修爲有成者,紛紛將頭仰起,敏銳捕捉着餘波當中的訊息。
潛伏林間的妖魔察覺有異,紛紛舉目四望,猜測着究竟是何方妖王,能做出這般斬殺仙人的壯舉。
宏偉的都城中,一位身披華貴長袍的老者將頭擡起,朝餘波傳來的方向望去,眉宇間透着深邃的睿智,以及常人難以匹敵的氣度,他的身前,數以萬計的人羣匍匐跪地,向他不斷跪拜。
就連沈清歌等人,也察覺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龐大餘波,一時間猜測不斷。
李飛蛾縮了縮脖子,幽蝶不在肩上,她總感覺有些不安:“你們聽到了嗎?那是什麼動靜,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難不成……是螭妖王要襲來了?”
沈清歌搖了搖頭,慧眼中泛起幾分思慮之色:“不……剛剛那陣氣息,分明是仙元四散的餘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有仙人隕落了……”
衆人驚訝連連,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飛蛾十分好奇,提議道:“餘波的核心,距離我們最多隻有數十里,我們不妨過去探究一番,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花小梅深吸口氣,忍不住開口:“不管是誰令仙人隕落,那人都是我們得罪不起的,要是撞見了什麼不好的事,可就糟了……依我看,我們還是留在這裡,等夏薇妹妹回來後再做決定。”
謝心雨拿出一個陣盤,一番搗鼓,面色也隱隱變了:“根據我的推算,餘波的核心地帶,乃是黃龍軍的營地,從夏薇妹妹之前的舉動來看,很可能是她出事了,我們最好快點過去。”
事關夏薇,衆人心中也感到幾分不安,生怕孤身一人的她出了什麼意外,隨即決定去往核心地帶一探究竟。
任長虹本來也想跟隨,這時,她懷中的殘頁,忽然傳來一陣顫動。
任長虹拿出殘頁,一番探查,忍不住皺了皺眉,略顯歉意的對沈清歌開口:“冥靈殿中出事了,需要我回去處理,可能沒法與你們一同前去探查了。”
沈清歌點了點頭,懇切道:“師尊,您先去處理要事吧。如果哪一天,您不想待在魔羅殿了,隨時可以回到我的身邊……”
任長虹灑脫一笑,笑容掩蓋在了修羅面具之下,眼瞳中也流露出幾分懷念之色:“魔羅殿可不是想走就走的地方,如果有機會的話……算了,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說着,她又伸手,拍了拍李飛蛾的頭頂:“小飛蛾,等我完成冥靈殿的比試後,就會把幽蝶還給你,我身爲你的師祖,以後也會經常來看你的。”
與衆人道別後,任長虹也不猶豫,她擡起左手,託着幽蝶,右手拿出縮地石,身形挪移而走,穿過了數道傳送大陣,這纔回到了北方冥靈殿中。
“你回來了?”
剛一抵達冥靈殿,任長虹便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話語,循聲望去,便看見好整以暇的葉桀,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這等了多久,只覺得氣都不打一處來,質問道:“你什麼時候跑回來的?”
葉桀聳了聳肩,隨口道:“就在你們被龍妖毒霧吞沒的那一刻,我以爲你死定了,就先回來了。”
任長虹鼻子都快被他氣歪了:“所以你就扔下我,自己一個人跑了?”
葉桀仍舊是那副散漫的語調:“不然呢?連你都打不贏的龍妖,難道你指望,讓我來對付嗎?”
任長虹撇了撇嘴,眼底的嫌棄之色不加掩飾:“我就知道,你一定靠不住,還好沒有指望你!多虧我和她們合力,這纔將那龍妖擊退。”
葉桀佯作驚訝:“是嗎?我記得最開始,你不是打算向徒兒報仇嗎?怎麼最後又幫了她?”
“跟你說你也不懂,只是在白費力氣。”任長虹冷哼一聲,壓根沒有與葉桀多說的打算,經過此事後,她對葉桀徹底失望,“這裡沒有你的事情了,你滾吧。”
葉桀倒也不在意,只是確認道:“你不打算與我一同參加冥靈殿的比試嗎?”
任長虹擡起左手,炫耀似地將停在指尖的幽蝶展現給葉桀看:“看到了嗎?這是我徒孫的伴生靈蝶,有了她,哪裡還需要你?別看這幽蝶其貌不揚,她可比你牢靠多了,起碼不會在危險的時候,撇下同伴獨自逃離……”
話音未落,卻見幽蝶飛了起來,她緩緩扇動着紫色的蝶翼,在飛行路徑上留下一連串如夢似幻的彩色光點,令人沉醉不已。
任長虹淡淡一笑,然而她的笑容,很快便徹底凝固。
只見幽蝶動作不停,就這麼一路飛到了葉桀肩上,安靜的停了下來,纖細的觸角不時觸碰葉桀的衣領,像是在感受什麼熟悉的氣息,任憑任長虹如何招手,幽蝶也不爲所動。
葉桀:“……”
任長虹頓時急了,恨不得抓起葉桀的衣領,卻又怕驚擾到他肩上的幽蝶,只好瞪大了眼,緊緊盯着他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快把幽蝶還給我!”
葉桀也很無奈,攤手道:“我什麼也沒做,你不是都看到了嗎?要是我做了什麼,一定早就被你發現了,是她自己飛過來的。”
“什麼?這不可能!小飛蛾明明跟我說過,幽蝶怕生的很,對待陌生人更是冷淡至極,又怎麼會到你肩上去?一定是你做了什麼!”
任長虹急得跺腳,圍着葉桀團團轉,冷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葉桀,一定是他用了什麼手段,這纔將幽蝶拐跑。
任長虹伸手,試圖將幽蝶抓回來,可每當她的手臨近,幽蝶都會調轉方位,飛到葉桀另外一邊的肩膀上,說什麼也不願回來。
她不想用蠻力抓回幽蝶,最後只得作罷,轉而將沖沖怒氣,都發泄在了葉桀身上,非要葉桀給一個說法不可。
葉桀撫了撫額,幽蝶對自己如此親暱,一定是認出了自己的味道。
在修羅面具,外加瞞天過海符的壓抑下,葉桀渾身上下氣勢大變,但他身上的味道,卻並不會因此發生多少改變。
無論是人,又或是鬼,都沒法用味道分辨他人,但對於嗅覺更爲敏銳的生靈而言,味道卻是相當重要的一環。
葉桀雖然不曾透露身份,但他身上的味道,無疑將他深深出賣,從幽蝶展現出的信賴與眷戀中,他知道幽蝶一定認出了自己。
面對任長虹的質問,葉桀胡謅道:“你說她是伴生靈蝶?伴生靈蝶,乃是伴生護靈之一,伴生護靈善良平和,不喜歡殺戮爭端,也許是你過去殺人太多,這才惹得她不喜歡。”
“真的嗎?我怎麼記得伴生護靈的性格都隨主人,主人喜好殺戮,它們也喜歡殺戮。”任長虹皺了皺眉,一臉不信。
葉桀深吸口氣,任長虹再怎麼說,都是玄女傳人外加風雲鬼差,懂得比自己還多,算是遇見行家了,想要在她面前矇混過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許她的主人,就是性情平和的人,看來她並不喜歡你呢。”葉桀聳肩道,他擡起兩根手指,讓幽蝶停在自己指背上,準備將她還給任長虹。
只是這一次,任長虹並沒有接過幽蝶,而是陷入了深思當中:
“你說的沒錯……小飛蛾雖然將幽蝶借給了我,但她又怎麼會喜歡我呢?不久前,我還要置小清歌於死地,她雖然礙於她師尊小清歌的話,將幽蝶借給了我,但心底一定很討厭我吧……興許正是這樣,幽蝶纔不願停在我的身上。”
見她神色失落,葉桀安慰道:“不用擔心,現在的你,在她眼中只是一位陌生人,就算有着師祖的身份,她以前也從未見過你。你只要多去看她,多給她帶些禮物,關係熟絡起來,她自然會喜歡你的。”
聽出葉桀的安慰之意,任長虹搖了搖頭,嘲弄道:“你懂什麼?這是我們玄女傳人之間的事情,哪有你說話的份?”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之前多虧了你的一席話,這才改變了我的觀念,讓我和小清歌重歸於好。看來,你也不是那麼沒用嘛。”
葉桀嘴角一抽,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誇自己,還是在變着法貶損自己。
“你不要幽蝶了嗎?”
見任長虹久久沒有接過幽蝶,葉桀心底也產生幾分不妙的預感,連忙催促起來。
任長虹搖了搖頭:“時日無多,也許日後,我能和小飛蛾融洽起來,讓她喜歡我,但如今卻做不到了。如果她對我有所埋怨的話,幽蝶也不會配合我施展冥靈神決,就算強行施展,最後的冥靈法寶,頂多也是不入流的品級。”
說到最後,她長嘆一聲:“比起我,幽蝶更加喜歡你……既然這樣,那就由你帶着幽蝶,代表魔羅殿,參與這場比試好了。”
“什麼?”葉桀張了張嘴,怎麼也想不到,任長虹竟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怎麼?你不敢嗎?也對,以你的性子,一遇到事情,都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又怎麼敢代表魔羅殿的千萬修羅,登臺爲主帳而戰?”
任長虹鄙夷地瞥了葉桀一眼:“不過,你大可放心,讓你參與比試,乃是我的全權決定,就算你最後大敗而歸,摩羅殿下追責下來,受到懲罰的也是我,你不必有所顧慮。”
葉桀面露難色:“你確定嗎?可是我連冥靈神決都不會,要如何參與比試?”
“不用擔心,再怎麼說,我也是玄女傳人,冥靈神決早就爛熟於心,我可以教你冥靈神決,而你要做的,便是將幽蝶化作冥靈法寶,在比試中,給冥靈殿的人一點厲害瞧瞧。”任長虹毫不擔心,很快便做出決定。
葉桀可不願承接此番重任,他的身上,可還暗藏六面縫合頁的隱秘,此番隱秘,甚至關乎到冥獄大帝之位,一旦登臺參與比試,在衆人的目光之下,怕不是要不了多久便會露餡。
“我恐怕難當重任,不然的話,你還是找其他人吧……”葉桀推諉道。
任長虹瞪了他一眼:“你以爲我不想找其他人嗎?要是有更好的人選,這個任務又怎麼會輪得到你?難道你沒看到,幽蝶有多麼喜歡你嗎?不久前,幽蝶剛剛化作了三品神劍,以她的潛質,說不定真有可能贏下這場比試……要是你消極怠工,不願爲主帳出力的話,我便要上報摩羅殿下,讓她來治你的罪!”
聽任長虹搬出魔羅殿主的名號,葉桀可算是有苦說不出,忍不住輕撫右手指背上的幽蝶,心說:“幽蝶啊幽蝶,你這無意中的親暱之舉,可算將我害慘了。”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葉桀又問:“說起來,你既然解開了與沈清歌之間的恩怨,那你和玄女派之間,也沒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再怎麼說,你也曾是玄女傳人,我記得冥靈殿主,就是玄女派的祖師之一,你又爲何非得奪走冥靈殿的主帳呢?”
葉桀的話,彷彿是觸到了任長虹心底某處,令她感慨一嘆:“你知道嗎?摩羅殿下,曾經向所有修羅做出承諾,誰能帶回一殿主帳,她便會滿足誰的一個願望。”
“願望?”葉桀愕然。
“是的。不管你要仙丹仙法,還是稱王稱帝,只要在她的能力範圍內,她都會滿足你的願望。以摩羅殿下九轉境界,又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聽那些修爲高深的修羅王說,摩羅殿下的真正實力,遠遠不止我們往日所見……”
說到最後,任長虹的眼底,也泛起幾分嚮往之色,她看了眼一旁的葉桀,又發出一聲冷笑:
“你之前不是問過我,要如何才能取下修羅面具嗎?尋常手段,自然不行,但如果能拿回一殿主帳,也許摩羅殿下,會滿足你這個願望。”
聽到這,葉桀眼瞳收縮,只覺得耳旁傳來轟然炸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