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什麼事這麼開心?”齊玉忍不住好奇心,開口詢問。
齊泰豐呵呵笑,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靜。
“有件喜事要告訴大家,”他笑眯眯的開口,看到一屋子的好奇和期待,突然怔住——四個兒女個個性格叛逆,對蘇曼這個後母又沒什麼好感,雖是天大的喜訊,可對幾個孩子,尤其是三兄弟來說,未必值得高興。
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措辭。
齊傲肚子餓得嘰咕叫,只想早點動筷子吃飯,最沉不住氣,急切而言:“爹,您有話就直說,”
“是這樣的,今天下午我和你二孃去醫院了,醫生說——”齊泰豐緩緩開口,剛換口氣,齊文繡就滿眼關切的問道:“大哥,你哪裡不舒服?”
“我很好,是小曼去檢查身體,”齊泰豐看了一眼身邊的蘇曼,衆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只見她面色紅潤,神清氣爽,皮膚光潔得找不到一根皺紋,怎麼看也不像有病。
“二孃身體不舒服?”作爲新媳婦,梅清對蘇曼沒有什麼強烈的喜惡,這句關心倒不是虛假之言,只是她話音一落,就被齊傲狠狠瞪了一眼。
蘇曼笑着回答:“只是胃口不好……有些食慾不振而已,”她臉頰上突然飛起兩朵紅雲,嬌羞的樣子讓齊家三兄弟渾身起了三層雞皮疙瘩。
四兄妹面面相覷,滿心納悶,視線重新聚集在父親身上,幾乎是異口同聲:“爹,到底什麼喜事?”
“咳……你們二孃有身孕了,”
齊泰豐把這個重型炸彈扔了出來,心裡輕鬆一截,連忙示意大家動筷子:“你們……就要有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吃飯,吃飯,都吃飯……”
“噗……”齊彥剛把一口酒含在嘴裡,聽了這句話,愣了一瞬,終是沒控制住,酒水噴得滿袖子都是。
同樣震撼的是齊傲和齊揚,兄弟倆怔怔看着自己的父親,眼珠子幾乎都掉在桌子上——雖說蘇曼還沒到老蚌生珠的年紀,可齊泰豐……近古稀之年還能播種成功,他們能不驚悚嗎?
齊玉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她從來就不喜歡蘇曼,可真要她擺出一二三四的理由來,又好像列舉不出。本來多一個手足的確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看幾個哥哥表情驚訝,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之色,於是悶着頭,一言不發。
飯廳裡氣氛十分詭異。
除了齊泰豐和蘇曼臉上始終掛着幸福的笑容,其他人眼睛裡明顯流露出難以置信,卻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咀嚼食物。
其實梅清很想開口說
一句恭喜,私底下她覺得蘇曼夠可憐,嫁過來這麼多年,齊家四兄妹都不喜歡她,拼命想生個孩子,也一直沒有動靜,好容易如願以償了,居然沒一個人說句喜慶話。
“恭喜大哥大嫂……小曼,這頭幾個月很辛苦,要格外小心,尤其你這個年紀懷孕……”
終於還是齊文繡首先開口,打破尷尬沉悶的氣氛,作爲小姑子,說句心裡話,她喜歡蘇曼多過尚瓏。齊泰豐和尚瓏,尚瓏永遠是太陽,齊泰豐只是圍繞她轉得最近的一顆星星,而齊泰豐和蘇曼,在她眼裡,齊泰豐是蘇曼唯一的太陽。
看幾個侄子都沉默不語,她連忙活躍氣氛,悄悄扯了扯右手邊齊揚的袖子:“揚兒,難得你爹興致這麼好,好好陪他喝兩杯,”
齊揚身子僵直,面無表情,好幾秒後才站起來給齊泰豐的杯子裡添了酒,木木的說:“恭喜爹……我敬您一杯,”他仰頭把酒杯清空,從頭到尾都沒看蘇曼一眼,好像她是隱性人。
齊泰豐喜笑顏開,雖然幾個孩子不是很開心,可他還是忍不住欣喜——老來得子,人生三大快事,他怎能不開懷?
蘇曼嘴角噙着滿滿的笑意,拿筷子給齊泰豐碗裡夾了菜,柔聲說:“多吃點東西墊底,空腹喝酒容易上頭,等會要叫嚷頭暈了,”
齊家四兄妹包括新媳婦梅清沒有一個人對她說一句恭喜話語,可她裝作絲毫不在意,雙眸裡洋溢着閃亮的興奮,臉上是掩飾不住地喜悅和驕傲,經過十六年的努力,她終於成功受孕,如今她肚子裡孕育着齊家第五個孩子,無論男女,她和齊泰豐夫妻都樂翻了。
即使如此,她心裡還是有些忿忿不平:等我生了一個男孩,看你們還神氣。現在她只需要燒高香祈禱齊泰豐長命百歲,一定要等孩子長大成人,就算是女兒,也是靠山,總比以後變成孤老婆子好。
女兒?猛然間,她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想起昨天那封信,一瞬間,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不見,笑容也凍結在眼底——小娟,可憐的孩子,讓你傷心了,對不起。
***
第二天正好是週一,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二十三歲那年,齊傲徹底放棄成爲畫家的夢想,開始幫助父親打理家族畫廊“齊名軒”,因爲意識到自己並沒有三個弟妹那樣的繪畫天賦,實際上,他也沒有齊泰豐和沈正淳那樣卓越的鑑賞能力,可他有敏銳的商業視覺和出色的管理才能,在佈置店面,展示畫作方面,他的審美意識新穎獨特,不拘一格,效果卻極佳。
五六年時間裡,除了四處收羅名家
字畫,他還發掘了一批新藝術家的作品,齊名軒的經營面積由以前的一層樓擴展成兩層樓,在大澳,找不出第二家如此氣派有實力的畫廊。儘管沈正淳投入了大量的財力物力,無論哪一方面,對面的丹青苑都稍遜一籌。他還打算在麻角區開一家分店,專門經營年輕藝術家的作品,但他熱衷的,也是畢生最大的野心——成爲當地A政黨的領導人,繼而參加下一屆大澳總督競選。
高大削瘦,五官俊美,下巴微尖,臉頰上沒有幾兩肉,齊傲給人的第一感覺有些單薄羸弱,但是認識的人都知道,他薄而不弱,瘦而結實。有一次被扒手竊了錢包,他追了幾百米,硬是把人攆上,一拳出去,小偷飛出去六七米遠,躺在地上半天不能動彈。這輩子打架他從來都是佔人便宜,唯一一次就是被齊揚打斷一根肋骨,如果不是心虛,那一架他也不見得會輸。
齊傲有強烈的控制慾,無論是管理齊名軒還是經營自己的婚姻,他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而且必須有絕對的發言權。鑑於齊揚在家裡出沒時間越來越多,他對自己漂亮的新婚老婆實行了嚴格的監控,好在梅清享受男人的霸道,沒有任何怨言,從來不單獨和小叔子說話,怕引起兄弟不和,夫妻猜疑。
諾嘉出現的時候,齊傲的心情比窗外的天氣要陰沉許多。一想起後母蘇曼正懷着齊家的老五,他就覺得不痛快,就算家裡要添丁加口,那也應該是他的孩子,可他老婆偏偏沒有動靜。
其實沒有人指望梅清的肚子凸起來,畢竟她嫁過來才一個月而已,但齊傲很清楚,三個月之前他就已經毫無顧忌的在她身體裡撒播自己的種子,想起每晚那麼辛苦的操作,竟然沒有任何成效,他就覺得喪氣,早一天給齊家添孫,齊泰豐就會早一天把“齊名軒”和齊家祖宅都傳給他。
那時候,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齊揚搬出去自立門戶,距離梅清越遠越好。
這個清晨,諾嘉頭頂上也沒有照到一片燦爛的陽光,因爲太緊張。
當黃包車拐進友誼街,她決定下來步行,給自己幾分鐘時間調整心情。眼看離齊名軒越來越近,她突然意識到,二十年前她的母親曾經多次在這條馬路上行走,當時的她會是什麼心情?有一點可以肯定,蘇曼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兒同樣是通過齊名軒走進齊家大宅門。
櫥窗裡擺着某知名藝術家的一幅作品,陽光照射下畫面上的一片銀色異常耀眼,看得諾嘉眼睛發酸發麻。站在店門口,她深深一個呼吸,凝神片刻,左手緊緊提着手袋,右手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鑲玻璃大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