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只讓丫頭請汪耀宗和他的兩個庶弟到海悅樓用餐,通姦這種事,來人無須多,就能掀起不小的風浪。撞破姦情的是男人,還好收場。可來赴沈妍之請的人不只有汪耀宗和汪家兩個庶子,還有韓氏和汪嫣紅以及汪家兩個庶子的媳婦。
沈妍沒想到汪家會來這麼多人,其中還有天天誇女婿的丈母孃韓氏和最搶戲的正室汪嫣紅。錢盛和安紋私會,讓這羣人逮了個正着,熱鬧自是非同一般。
其實,這場景純屬巧合,唉!自古無巧不成書。
上午,沈妍剛離開汪家,汪嫣紅就滿含氣悶鬱惱回了孃家。她向韓氏等人哭訴錢盛對她冷淡,一天到晚不理不睬,錢益夫婦不爲她主持公道,反而埋怨她管不住丈夫,錢家老太太也嫌她嫁來幾個月了,肚子一直沒消息。
韓氏護女心切,聽說汪嫣紅受了委屈,就要到錢家爲女兒討個說法,被汪耀宗攔住了。汪耀宗留女兒在孃家住上幾天,等錢家來接再細談,爲女兒討公道。
汪嫣紅剛安靜下來,白芷黃芪就到了汪家,替沈妍傳話要請汪耀宗兄弟到海悅樓赴宴。汪耀宗兄弟很高興,可汪孝賢不喜歡那種場合,這也是沈妍不邀請這位外公的原因。他們只去和汪孝賢說了一聲,就整衣理裝,欣然準備赴約了。
兩庶子媳婦聽說沈妍邀請舅舅們到海悅樓赴宴,都連連誇讚,興趣盎然。
汪家現在是韓氏當家,因韓氏妒恨汪儀鳳,厭惡沈妍,雖是至親骨肉,卻來往不多。項家是大族,汪儀鳳有誥命封銜,現已融入了京城貴婦的圈子。沈妍也有一串頭銜不說,主要是她有錢,除了例行坐診,能請她登門治病的人非富則貴。
人脈就是一座寶庫,好好開發利用,資源取之不盡。別看汪家兩個庶子媳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深諳此理。她們想跟汪儀鳳多走動,想巴結沈妍,礙於韓氏的威嚴,一直沒找到機會。今天沈妍帶厚禮登門探望,又請汪耀宗兄弟到海悅樓用餐,這就是破冰之舉。她們都想抓住這個機會,去露露臉,湊湊熱鬧。
汪耀宗看透了兩個兄弟媳婦的意思,就做了個順水人情,邀請她們同去。韓氏和汪嫣紅正爲錢家的事心煩,汪耀宗也想趁此機會帶妻女出去散散心。反正沈妍在海悅樓包下了雅間請客,不在乎多添幾雙筷子,多點幾道菜。
白芷黃芪都痛恨安紋、厭煩韓氏母女,見汪家有這麼多人來赴約,她們沒向沈妍稟報,就把汪家人帶到了臨滄閣雅間所在的院落門口。沈妍已讓丫頭把守門的夥計和伺候的侍女都打點好了,他們什麼都不說,就把汪家人請進了院落。
結果,一場惡戰打響了,事情就鬧到了不可收拾,這也出乎沈妍意料之外
錢盛正跟安紋親熱,看到汪家人進來,其中有韓氏和汪嫣紅,他當即就昏了頭,都忘記放開安紋了。反映過來,他意識此事不好解釋,不好收場,丟下安紋就想跑,被汪耀宗兄弟攔住了。汪耀宗兄弟對他還算客氣,呵罵卻沒動手。
安紋就沒這麼幸運了,她意識到私情敗露,還沒來得及想退路,就被雙眼噴火的汪嫣紅怒罵着狠狠扇了幾個耳光。安紋也是兇橫潑蠻之人,怎麼能忍下這口氣?就同汪嫣紅撕扯起來。兩人情敵相見,份外眼紅,自然打得不可開交。
韓氏臉面丟盡,憋了一肚子氣,正苦於沒地方發泄呢。見汪嫣紅和安紋單打獨鬥要吃虧,她就衝上去幫忙,沒頭沒腦撕扯安紋出氣。兩個庶子媳婦見韓氏母女同安紋打起來了,趕緊拉架,但他們都是拉偏架,幫着自家人。
沈妍來到院落門口,碰到錢盛灰溜溜出來,如同喪家之犬一樣。韓氏曾勸沈妍不要和汪嫣紅攀比,汪嫣紅能嫁嫡長子承襲家業,而沈妍被人退過親,能嫁一個庶子就不錯了。這就是錢家的嫡長子,韓氏口中的佳婿,真讓人跌破眼珠子呀!
院落門口聚起了很多看熱鬧的人,正指指點點議論,都想進去一探究竟。幾個夥計擋在門口,不讓進,看到沈妍走來,後面跟着海悅樓的掌櫃管事,他們才放行。沈妍給白芷黃芪使了眼色,又和海悅樓的掌櫃管事低語幾句,就進了院子。
“住手,快住手――”沈妍進到院子,看到韓氏母女以二對一,把安紋打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兩個庶子媳婦都在拉偏架,她趕緊呵令她們停手。
安紋披頭散髮,衣衫凌亂,蒼白的臉龐佈滿深重的痛楚,血從她的兩腿間流出來。沈妍一看,就知道安紋的野種世子保不住了,心裡竟涌起陣陣痛快。
沈妍恨徐家二房的人,連與徐家二房沾邊的安紋也在她痛恨之列,她並不想排飾這種情緒。安紋被徐瑞月和松陽郡主教壞了,從沒做過一件好事,也沒少欺負她。她小施手段給安紋一個沉痛的教訓,擊破松陽郡主的陰謀,倒也大快人心。
海悅樓的掌櫃呵令侍女拉開安紋和韓氏母女,韓氏母女放開安紋,安紋就倒在地上,雙手摟住肚子,痛苦呻吟。掌櫃見她身上有血,趕緊讓夥計去請大夫。
“到底出什麼事了?”沈妍裝出茫然不知的樣子詢問。
“我還想問你呢,你到底是什麼居心?”韓氏惡狠狠盯着沈妍呵問,撞破錢盛與安紋私會,她就懷疑沈妍邀請汪家人赴宴沒安好心,在其中做了手腳。
韓氏打了安紋,心中惡氣出了大半,對乘龍快婿卻恨不起來,只是感覺到很遺憾。要是不來海悅樓,哪會遇到這種事?她認爲是沈妍搗鬼,更恨沈妍。
“問我?你在這裡大呼小叫、又打又鬧,爲什麼要問我?是我讓你來的嗎?”
“你……”韓氏無話可說,沈妍只請汪耀宗兄弟赴宴,卻實沒請她們。
汪家兩個庶子媳婦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訕笑着講述當時的情況。
汪耀宗氣沖沖過來,斥呵沈妍,“你請我們來吃飯,怎麼會弄出這種事?”
“舅舅這是在埋怨我嗎?我請你們到海悅樓吃頓飯,反到有錯了?”沈妍面色沉靜,輕哼一聲,又說:“我在琳琅閣和聽濤齋分別訂了雅間,替東家宴請生意上的朋友,碰巧無人坐陪,就想介紹給你們認識,一起吃頓飯。你們來了這麼多人,在這裡打鬧吵罵,體統盡失,惹出偌大的麻煩,怎麼反倒怨上我了?”
“這……”汪耀宗也無話可說了,帶女眷來可是他的意思。
海悅樓掌櫃忙道:“沈大掌事確實訂下了琳琅閣和聽濤齋兩間雅間,菜都預備好了。幾位既然是她請來的貴客,怎麼到這邊來了?還打傷了人?”
汪耀宗聽海悅樓掌櫃這麼說,心中簡單判斷是非,認爲自己冤枉了沈妍,忙硬着頭皮說:“是丫頭和夥計帶我們來的,沒想到竟然……唉!”
“丫頭把你們帶到了這裡?”沈妍看向白芷黃芪,滿臉疑問。
白芷黃芪也裝出一臉驚詫,趕緊叫來引路的夥計對證。夥計接到暗示,怔怔想了想,趕緊跪下認錯,承認自己忙中出亂,把琳琅閣聽到了臨滄閣,才把汪家人帶到這裡。夥計聽錯雅間的名稱很常見,海悅樓的掌櫃也不可能爲這點小事重罰夥計。至於惹出是非,那隻能怪汪家人衝動行事,不知收斂。
汪家人聽到這番話,都無法判斷是非了,又知道惹了禍,都各懷心思,沉默不語。韓氏母女仍認爲是沈妍設下的圈套,卻因沒破綻,也不能再說什麼。
沈妍見安紋渾身是血,昏迷不醒,輕嘆一聲說:“煩請掌櫃和傷者的家人聯繫,等她的家人來了再商議如何處理,給海悅樓添了麻煩,實在過意不去。”
“沈大掌事客氣了。”掌櫃叫侍女照顧安紋,又吩咐了夥計一番,說:“沈大掌事請便,有事我自會與你協商,這幾位貴客還是先不要離開院落”
除了沈妍主僕,其他人都不知道安紋的身份,夥計只知道安紋帶了幾個粗使下人,在門口等候。掌櫃趕緊讓夥計告知門外的下人,通知安紋的家人。
安紋是沈承榮的妾室,與人通姦丟盡臉面,而徐家正在辦喪事,有人管她的死活纔怪。沈妍深知此種情況,卻不動聲色,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韓氏撕掉知禮守矩的面紗,象市井潑婦一樣,痛罵安紋勾引男人。聽說掌櫃不讓他們離開院落,韓氏要發威,被汪耀宗攔住,衆人趕緊向沈妍求助。
沈妍暗哼一聲,嘆氣說:“煩請掌櫃把我在琳琅閣訂下的菜餚酒水端到臨滄閣,不管傷者的家人來了之後如何商議,時候不早,還是讓我的客人先用餐。”
“好好好。”掌櫃趕緊讓人安排。
“我在聽濤齋,有事找我。”沈妍丟下一句話,沒理會汪家人,就離開了。
走出院落,沈妍長舒一口氣,讓丫頭給承恩伯府和武烈侯府大張旗鼓送去消息。她思慮片刻,嘴角挑起冷笑,又吩咐了丫頭幾句,纔回了聽濤齋。
今天的事看似和沈妍沒有關係,卻給她解決了大麻煩,還讓她看了大熱鬧。
安紋沒了野種世子,就沒了囂張的資本,即使活着,也不可能再掀起風浪危及沈蘊的性命。慧寧公主平衡的棋局被打亂,松陽郡主奪爵的陰謀被擊碎,沈承榮丟了臉面,也該消停一段時間了。韓氏母女看清錢盛的真面目,也撕掉了虛僞的面紗。汪家和錢家生出閒隙,錢家再想把汪家拉進御親王的陣營,也有難度了。
剛到聽濤齋門口,黃精和白朮神色驚慌出來,沈妍微微皺眉,忙詢問情況。
“姑娘,龐貴妃派人宣您進宮敘話,人就在聽濤齋等候呢。”
“宣我進宮敘話?她有病吧?”沈妍冷哼一聲,臉上流露出厭煩,卻不畏懼。
“姑娘,您先別進去,奴婢怕……”
“怕什麼?”沈妍冷笑幾聲,說:“有些事不能怕,越怕來得越多。”
端寧公主因想陷害沈妍而掉進了龐貴妃的圈套,被髮配到皇家寺廟帶髮修行。徐皇后因端寧公主之事重病臥牀,又因徐老太太的死受了打擊,現在等同於廢人了。後宮和朝堂成了龐貴妃和大皇子一派的天下,他們又開始蹦躂了。
聽濤齋的紅木圓桌上擺滿佳餚純釀,酒香縈繞美味,和悅的氣氛因不速之客到來而變得僵冷。沈蘊和左琨坐在角落上,左琨情緒不佳,沉着臉,而沈蘊則滿臉擔憂。一箇中年太監坐到主位上,兩個小太監一旁伺立,正一臉悠閒等待沈妍。
“誰找我?”沈妍進來,目光落到中年太監身上,她常進宮,認識這個中年太監,這人姓紀,是龐貴妃宮中一個管事太監,“原來是紀公公,找我什麼事?”
沈妍坐到紀公公對面,面色沉靜冷鬱,食指和中指夾着一顆三寸長的鐵釘倒來晃去。紀公公見沈妍神態不拘,想發威,又看到她手中的鐵釘,倒吸一口冷氣。
左天佑是怎麼死的?民間傳言他私入大秦皇朝境內,被一個江湖劍客尋仇殺死。劍客逃跑,朝廷正在全力輯拿,西魏使臣沒說什麼,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在朝中有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左天佑的真實死因,只是沒人敢風傳。象紀公公這種在深宮混成“油條”的人,又得龐貴妃信任,能聽不到第一手消息嗎?所以,看到沈妍手中的鐵釘,紀公公嚇出了一身冷汗,囂張氣焰頓時消失怠盡。
“呵呵……沈姑娘還記得咱家,真是榮幸。”
“記得,紀公公頂着大太陽跑到海悅樓找我,肯定有要事吧?”
“噢!貴妃娘娘想請姑娘進宮敘話,一早就讓咱家來傳口諭。咱家先去了項家,汪夫人說你到汪家走親戚,咱家又去了汪家,才知道你在海悅,又……”
沈妍咳嗽一聲,打斷了紀公公的話,“黃精,通知海悅樓掌櫃,立即在旁邊雅間擺一桌最具江東特色的名貴菜餚,招待紀公公幾人,費用記我的帳。”
“是,姑娘。”
“沈姑娘太客氣了。”紀公公的大白臉笑開了花,早就聽說海悅樓的菜餚補身健體,色香味俱全,他一直沒機會品嚐,沈妍請他,他當然要投桃抱李。
“不瞞沈姑娘說,此次是龐貴妃宣你進宮,卻不是她的意思。”
沈妍聽出紀公公的話外之音,“這裡沒外人,還請紀公公直言明示。”
“是慧平公主和福陽郡主。”紀公公點到爲止,就再無二話了。
“多謝紀公公。”沈妍微微一笑,親自引領紀公公三人去了旁邊的雅間。
端華公主橫刀奪親,與徐家二房串通一氣,成了徐慕軒的準妻子。福陽郡主鍾情沐元澈多年,就在沈妍和沐元澈關係明朗時,也憑一道指婚聖旨,橫插了一腳。兩個女孩經歷相同,龐貴妃和慧平公主穿一條褲子也在意料之中。
紀公公看到滿桌珍饈美味,忙說:“咱家該謝沈姑娘纔對。”
沈妍淡淡一笑,“下午我要給慧寧公主診治,若龐貴妃有急事必須讓我今天進宮,還請公公轉告她要提前知會慧寧公主。若龐貴妃不急,明天,我同幾位太醫進宮去給徐皇后會診,可以順道去給她請安,同她敘話。”
“不急不急,沈姑娘明天進宮正好。”紀公公就替龐貴妃做了主,慧平公主和福陽郡主託龐貴妃宣沈妍進宮,龐貴妃不好推拖,這正是一個好藉口。
“公公慢用,我先行告辭。”沈妍沒等紀公公說話,轉身出來,回了聽濤齋。
沈蘊滿臉憂急擔心,迎出來詢問,“姐姐,沒事吧?”
“放心吧!什麼事也沒有。”沈妍拍了拍沈蘊的肩膀,攬着他進了雅間。
左琨迎上來,怔怔看着沈妍,眼底凝聚擔憂,滿臉通紅,一言不發。沈妍衝他寬慰一笑,示意他坐下用飯,又讓人特意給他燉了調養的羹湯。
“你喝酒嗎?”左琨端起酒壺,低頭擡眼愣愣地看着沈妍。
“我下午還有事,不能喝酒,讓蘊兒陪你喝。”沈妍給沈蘊和左琨一人倒了一杯酒,又說:“這是我特意帶來的果酒,多喝一點也不傷脾胃,喝醉了,睡一覺就能醒酒。你們喝吧!吃完飯休息一會兒,我讓人帶你們去遊湖賞荷。”
“太好了。”沈蘊饒有興致看了沈妍一眼,飲盡一杯酒,又催促左琨快喝。
這個時空的人普遍早熟,別看沈蘊虛歲只有十五,他幼年經歷坎坷,比同齡的少年更成熟、更懂事。他早就看出左琨的心思,也理解沈妍的尷尬,纔有意捅破這層紙。明知不可能的事,早些說破,不至於破壞關係,對兩人都有好處。
左琨端起酒杯,手有些哆嗦,在沈蘊一再催促下,才飲盡第一杯酒。一杯酒下肚,他嗆出眼淚,滿臉哀傷盯着酒杯,任淚水流淌在臉頰。彷彿他飲盡的不是杯中酒,而是他滿腹的情思心事,一旦飲下,再也不可以重來。
沈妍看到白芷在門口衝她使眼色,知道有事,對沈蘊和左琨說:“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們不要喝得太急,多吃點菜,我讓人給你們準備醒酒湯。”
“姐姐放心,我會照顧左皇子。”
左琨咬了咬嘴脣,低聲說:“姐姐放心,我不需要照顧。”
沈妍聽到左琨稱她爲姐姐,釋懷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就出去了。
聽說慧寧公主親自來接安紋回府,沈妍吃了一驚,慧寧公主似乎另有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