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軒國公主突然造訪前來和親,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爲何一個普通的和親就能引起如此大的風波?還不是因其牽扯到了宣稱一夫一妻的漣漪郡主。
也許京城中人對雲飛峋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停留在其是一介武夫、爲皇上立了功勞被封將軍的一層,但更知道的是,雲飛峋是個怕老婆的,被家裡婆娘管得不敢多看其他女子一眼、不敢多說一句話,更甚至對女子多想一下都不敢想。
無論蘇漣漪和雲飛峋兩人的夫妻生活到底如何,最起碼這女強男弱的印象已深深烙在別人的腦海裡了。
蘇漣漪的強悍自不用說,大家有目共睹;雲飛峋的孬弱也不用說,都在大家的想象力。於是,大家都等着看笑話,看漣漪郡主怎麼忍下軒國公主,看雲飛峋怎麼翻身做主人。
當蘇漣漪回家時,天色已晚。
“漣漪,你回來了?”聽說蘇漣漪回來,剛換了衣服的雲飛峋便從裡院跑了出來,殷切笑眯眯地如同熱情的大狗。“娘子,你可算回來了,這五日你可不知道爲夫有多想你。”說着,大狗摸樣換掉,換成了被冷落的小媳婦摸樣。
這被冷落的小媳婦正是雲飛峋的內心寫照,如果可以,他一天都不想離開老婆,但連續五日,漣漪都呆在公主府裡不肯出來,又不肯見他,他已經反思了三百次,面壁了六百次,回憶自己哪裡做錯了。
蘇漣漪面色發青,一隻手被雲飛峋如同小宮女一樣扶着,一隻手則是輕輕放在小腹上。如果她知道外人怎麼想象他們兩口子,她發誓絕不會腦子進水跑去酒樓偷聽輿論。
這不聽還好,聽了後氣得差點又把娃氣掉!“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一邊想着,一邊小聲嘟囔着。
高大的飛峋貓腰低頭,小心看自己媳婦的面色,烏黑的大眼裡滿是疑惑,“娘子,誰惹你生氣了,給爲夫的說說,爲夫去給你出氣。”
漣漪一回頭,看見本應威風凜凜的將軍化身委屈巴拉的小媳婦,氣更是不打一處來。“雲飛峋!你能不能有點骨氣!?你知道外人都怎麼說你嗎?說你怕老婆!說只要漣漪郡主哼一下,雲將軍就尿褲子!在酒樓我心裡還爲你打抱不平呢,回來看你的德行,我……我也是瞧不起你!”
雲飛峋一愣,濃眉一皺,面色陰沉了下,但這隻有一秒,下一秒又恢復了哈巴狗的摸樣。“娘子別生氣,氣大傷身,彆氣壞了我們的娃!”
蘇漣漪用力甩開飛峋,恨鐵不成鋼地跺了下腳,“夠了!原本我看你是條漢子才和你在一起,誰知道結婚之後你就變成窩囊廢了?正在窩在家裡,難道你就不用結交同僚出去喝酒談天嗎?”
雲飛峋搖頭如撥楞鼓,“什麼都沒有在家陪娘子好。”
在氣頭上的蘇漣漪恨不得抓雲飛峋來胖揍一頓,但又擔心情緒太過激動傷了肚裡的娃,這娃已經被她折騰的剩了半條命,她不能再這麼折騰這可憐的孩子了。
想到這,漣漪無奈地嘆了口氣,而後快步走回房間。
雲飛峋自然跟着。
蘇漣漪進屋後把門甩上,“出去,今天你在客房睡,我不想見到你。”吼了一句。
門外寂靜一片,是那種尷尬的寂靜。過了好半晌,纔有一道委屈的男聲道,“……哦。”
蘇漣漪換了身衣服,而後洗臉洗手躺在牀上,想起這前前後後的事便忍不住生氣。現在滿城風雨,都知道和親公主看上了妻奴雲將軍,大家都等着看她蘇漣漪的笑話呢,現在她根本沒退路,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漣漪將胳膊放在臉上,擋住眼睛,一雙秀眉一直是皺着的。自從來鸞國,前前後後碰到許許多多麻煩事,但唯有這件事是最棘手、她最在意的,她絕不能失敗。
想到這,她又翻身坐起,雙眼緊緊盯着桌上的燈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
來軟的,進宮和太后、皇上求情?但誠如初螢所說,和親這件事與皇上的面子乃至君威、國威相關,太后皇上也是愛莫能助。
來硬的,自己親自跑去和拓跋月翻臉吵架?但之前狠話也放過了態度已表明了,她依然想盡辦法追了過來,便證明,這一招也不好使。
來虛的,去元帥府聯合雲夫人,讓雲夫人繼續演她的惡婆婆,把拓跋月嚇跑?……這一招應該也不行,雲夫人連本國公主都對付不了,何況是個外國公主。
來狠的,直接找人暗中把拓跋月“咔擦”了?不行,先不說人命寶不寶貴,也不說拓跋月一死,鸞軒兩國會關係會多僵硬,只說這懷疑目標第一個就是她蘇漣漪,畢竟整個京城人都爲人漣漪郡主將軒國公主恨入骨髓。
這麼一折騰,就是半個多時辰,放到現代,是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漣漪睡也睡不着,腦子漲得發疼。她自知,自己這樣焦慮不安對身子和孩子沒什麼好處,她之前在公主府與世隔絕的五天也是爲了逃避養身。
唉……這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想了又想,蘇漣漪披着件外套,打算去書房畫一會畫,畫畫是最安穩心神的好辦法。
剛推開房門,猛地看見房門邊蹲着一隻龐大的黑色不明物體,將蘇漣漪生生嚇了一跳。“誰!?”
那黑色物體一擡頭,面如冠玉,端正俊俏的容顏可憐巴巴的。“漣漪,是我。”
蘇漣漪很是狼狽,一手撫着胸口,一手捂着小腹,哭笑不得。“大晚上你不睡覺,跑這蹲着嚇人?”
屋內的燈光本就不明亮,當射到屋外時更是昏暗。雲飛峋烏黑的眸子藏在深邃的眼窩之中,沒有陰謀家的陰險,反倒更是可憐無辜。“我擔心你,想陪着你。”
漣漪焦躁的心情雖未平復,但心卻軟了幾分。“你去休息吧,我去書房畫一會畫,一會也睡了。”
“我陪你。”說着,雲飛峋趕忙站起來跟着。
“不用,給我時間靜一靜。”扔下拒人千里的一句話,漣漪頭也不回的去了書房。
鑽入書房,漣漪便在那素描紙上狠狠扯下一塊來,低頭開始畫。她畫的不是人物是靜物,隨便找了桌對面的一張椅子開始畫了起來。
沒有構思不用創作,蘇漣漪只是爲了靜下心來做一件事,試圖將煩躁焦慮的心情排除。她也不想如此逃避現實,但特殊的身體狀況逼迫她不得不逃避。
這一幅畫,又是畫了一個時辰。放在現代,便是兩個小時。
一幅畫畫完,漣漪扔下炭筆,仰頭,伸手按摩脖子。已是半夜。
心情已成功平靜下來的蘇漣漪推開書房門,又被生生嚇了一跳,“雲飛峋你還有完沒完?大半夜的一聲不吭蹲在門旁,你就不怕嚇死我嗎!?”漣漪哭笑不得,心想,好在自己膽子大不怕鬼,不然剛剛嚇的兩下非暈過去不可。
她又篤定一件事,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以後定然非富即貴。爲何?不是有句俗話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孩子先是被氣得差點掉了,現在又被他親爹嚇了兩跳還能安然在娘肚裡,可見生命力之頑強。
雲飛峋依舊是那般委屈,“漣漪你別生氣,我這也是擔心你。”
蘇漣漪撲哧笑了出來,“我自然知道你擔心我,剛剛是我脾氣大了,抱歉。”伸手拉住那粗壯的胳膊,“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覺吧。”
雲飛峋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跟着蘇漣漪乖乖回去。剛剛蹲了兩個小時,又不敢站起來走動,生怕被書房內的人發現,如今雙腿麻得厲害。
回了房間,見一個大男人前前後後在房門口蹲了快四個小時,漣漪的心也徹底軟了下來,親自幫飛峋洗臉梳頭。“真不知說你什麼是好,你可知外面人都如何傳我們兩人。”
雲飛峋坐在梳妝鏡前,發冠被拿下,烏黑硬直的長髮傾灑而下,其髮質足可以在現代拍洗髮水廣告。
“大概能猜到。”飛峋道。
“難道不覺得憤怒?”漣漪驚訝,“被外面盛傳你怕老婆,你甘心。”
雲飛峋收起剛剛刻意裝出的無辜,恢復了平日裡平靜的神態,嘴角勾起一抹輕鬆的弧度,“如果我在意外人說什麼,怕是也活不到今天。流言蜚語、惡意中傷,從我記事起便跟隨着我,二十多年,我早已百毒不侵。”頓了一下,又道,“再者說,怕老婆也不是污衊,我本來也怕。”
漣漪哭笑不得地一拳擊在他寬厚的背上,那後背滿是結實的肌肉,這力道不輕的一拳下去,到好像是捶背按摩一般。“瞎說什麼,我們兩人才不是他們說的女強男弱呢,你也不是懼內怕老婆。”
飛峋笑着握住漣漪的粉拳,回過頭來,“我們兩人的生活,爲何要讓外人干涉?他們說懼內也罷、不懼內也罷,能影響我們什麼?我們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漣漪垂下眼,“過好自己的日子?呵。我真不懂,我們兩人從來不招惹是非、做事憑良心問心無愧,麻煩卻一次次找上我們,這是爲什麼?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若真是那樣,我真不想當什麼好人,還不如壞人還來得痛快一點。”
飛峋將漣漪拽到自己跟前,塞到自己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切都聽你的,你想當好人,我便當你的衛士;你若想當壞人,我便當你的爪牙,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漣漪靠在雲飛峋的肩頭,“你這樣對一個女人唯命是從,會不會委屈?”
飛峋將漣漪緊緊抱住,“不委屈,你在我身邊,我只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