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司馬秋白還未用早飯便跑來徐姨娘所住院子,本想繼續勸說蘇漣漪別隻身涉險,卻沒想撲了個空,得知蘇漣漪已出了府去。
東塢城外百里,一片紅色營帳,在雜草間,很是突兀。
居於中央的營帳最爲碩大,比普通營帳大了兩倍有餘,讓蘇漣漪忍不住想起現代馬戲團的帳子,再想到聖女那一舉一動都好似演戲,頓覺可笑。
想到昨日聖女眼角掩不住的高傲與譏諷,蘇漣漪實在不覺得此女子有多深的城府、多大的陰謀。這樣的聖女往往都是幕後黑手的傀儡,就不知,跟在這樣的聖女身邊會有什麼收穫。
她不知是否應慶幸。值得慶幸的是,若是聖女真如她所想,便不會太過猜忌她;但同時又擔心——假如聖女真只是個擺設,會不會白白浪費她的時間。
蘇漣漪自認她的行爲漏洞百出,其原因還是一切太過倉促。
站在蘇漣漪身旁的李勝有些緊張,“小漣,你說聖女能收留你嗎?”小聲道。
“我也不知,聽天由命吧。”蘇漣漪老實回答。
她真的對此毫無信心,就算聖女當時開口要她跟在身邊,就算當時親眼見到聖女眼神對她的嫉妒與狠戾,但如今若是聖女翻臉不承認,她也苦無辦法。
快速混入奉一教,只有兩條路——一條便是跟在聖女身邊,一條是成爲神司。論快捷,還是跟在聖女身邊爲好。
生平第一次,蘇漣漪對上天默默祈禱,希望老天爺幫她一次,無論聖女未來對她是好是壞,讓聖女留下她吧。
李勝見蘇漣漪低頭皺眉好像在祈禱什麼,忍不住擡頭看天——這聖女怎麼還不出現?不會是還沒起牀吧。
事實證明,李勝猜對了。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但安蓮還在酣睡,只因夜戰太過激烈。
紅紗垂下,雪白的大牀中央睡着體態妖嬈的女子,在其左右,各躺兩名赤裸男子。男子年輕貌美,身材健壯,或白皙或古銅的皮膚上佈滿了女子指甲的抓痕,可見是經歷瞭如何一番激烈的混戰。
張神司耐心等在大帳門外兩尺,已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了。
張神司畢竟年紀大了,天不亮就被小漣吵醒,被小漣口綻蓮花地勸說半個時辰,而後簡單用過早點,便馬不停蹄地尋到聖女大人所紮寨的營地,懷着緊張忐忑的心情整整站了一個時辰,此時有些體力不支,頭重腳輕起來。
“護衛大哥,”張神司伸手用袖子擦了下額頭的汗,“請問,聖女大人的早課還沒完嗎?”
守衛的彪形大漢不耐煩,“聖女大人早課完自會宣你,聖女爲天下蒼生日夜祈福,你身爲神司不體諒其辛勞還百般催促,一會看我不稟告聖女大人。”威脅道。
張神司嚇壞了,趕忙慌張搖手,“護衛大哥,老朽不是這個意思,您誤解老朽了。”
暗處,有一人冷眼旁觀,挺直的鼻尖中發出一聲冷哼,而後轉身入了紅色大帳。
“安蓮。”入內的男子聲音中壓抑不住鄙夷與憤怒。
安蓮未醒,身旁的兩名男子卻被驚醒,立刻連滾帶爬地跳下牀,拽着衣服跪在名貴的地毯上,不敢出聲、不敢擡頭。
酣睡的安蓮懶洋洋“嗯”了一聲,而後嫵媚地睜開眼,眼中是未清醒的迷離,她迷戀地望着門口那抹修長的身影,“玉容,來……嘛……”說着,慢慢擡起腿,露出一片春色。
玉容終於忍不住動容了下,臉上是一片紅,不知是因氣憤還是羞澀難堪,“安蓮,你可知誰人等在帳外?”
安蓮逐漸清醒,“誰?”
玉容的面色逐漸平緩下來,心中暗罵自己,對這種貨色竟也能動慾望,自我鄙夷。“那個小漣來了。”
安蓮想了半天,纔想起來這“小漣”是誰,想到名爲小漣的女子那張完美的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暗暗咬牙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
“出去。”玉容對着跪地兩名赤裸男子惡狠狠道。
“是,是。”兩人趕忙抱着衣服,從大帳的後門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安蓮嫣然一笑,“吃醋了?只要你肯來,我就不要他們了。”說着,對玉容猛拋媚眼,妖嬈的身子更是扭成各種姿勢。
玉容深深吸一口氣,壓抑各種反感的情緒,“我是來提醒你,小漣,不許留。”
安蓮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根本沒將那小漣放在心上。而後慢慢爬到牀尾,“玉容,來嘛……我會讓你舒服。”說着,就爬到玉容身邊,伸手順着他小腿向上摸去。
玉容終於忍無可忍,抓過身側一塊紗帳,幾下纏在安蓮身上,而後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到牀上。“我最後說一句,小漣,不許留。”
早已被人捧得不知高低的安蓮頓時火了,剛想大罵,卻又想到這玉容得罪不得。只能咬牙切齒道,“玉容!你是陽衰!一定是陽衰!”
玉容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陽穴,再一次質疑爲何主子會選這麼個貨色當聖女。“閉嘴,你這個蕩婦!”
“你說我是什麼?蕩婦!?”安蓮指着自己鼻子。
玉容不想和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繼續折騰下去,“我最後說一句,小漣,不能留。”說完,一撩簾子,大步而去。
安蓮愣愣看着其背影,好半晌才緩過來,“這個不要臉的,竟敢說我是蕩婦!我……我……我要殺了你!”雖嘴上說說狠話,其實她對玉容絲毫無辦法,只能撕着紅紗,泄着氣。
有兩名老嫗入內,伺候着安蓮梳妝打扮,不一會,剛剛那氣急敗壞的淫娃消失,眼前只有一名高貴清冷的女子。
大帳外。
有人出來,對門外護衛低聲說了什麼。
護衛得到消息後,對已經搖搖欲墜的張神司道,“聖女早課已結束,宣你與小漣入內。”
“多謝守衛大哥了,多謝。”張神司的聲音虛弱,抱拳感謝。
同時,有人跑去到大營門外通知還在等候的小漣。
只見,在紅衣護衛的包圍中,站着兩人,一男一女,一般高低。那男的累壞了,雖勉強站着,但疲憊顯而易見,而一旁的女子卻依舊亭亭玉立,頷首垂眉,未見任何失禮。
“誰是小漣?聖女宣小漣入內。”傳達之人高聲道。
蘇漣漪微微福了下身,“小女正是小漣。”
李勝嘟囔了句,“聖女就宣了小漣,沒宣我?”
沒人搭理李勝。
漣漪微微一笑,“辛苦表哥在此等候,我先進去了。”說完,便跟着傳達消息之人款款而去。
……
紅色大帳內,除了聖女的起居室,最大的一個空間便是會客大廳。
大廳未懸掛曖昧的紅紗帳,整個空間乾淨整潔。帳子有窗子,從窗子投入光線,但光線卻被紅簾子遮蓋,沒有曖昧,卻有一種神聖的神秘。
大廳擺設了不少燈具,燈具純銅製成,做工精細、設計巧妙,燈身是神女像,每一盞燈都彷彿一人高的神女手舉聖潔火焰。
地上依舊是名貴地毯。
在大廳深處,有一金絲楠木的臺子,鎏着金邊,其上鋪着五彩絲綢,而聖女正盤腿坐在絲綢之上。
張神司與蘇漣漪爲聖女行了跪拜之禮後,便站在大廳中央。
面蓋紅紗的聖女微微睜開眼,幽幽看向蘇漣漪,“有何要緊之事?”
張神司擔心地看一眼蘇漣漪,而後低頭。
只見,漣漪頓生悽苦,應聲跪地,帶了哭腔,“聖女大人救救小漣吧,徐姨娘她……她……”哽咽得無法言語,用帕子捂住了臉。
安蓮暗暗一挑眉頭,“到底發生了何事?”心中竟歡快了起來。
蘇漣漪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聖女大人,小漣不想嫁啊……從前徐姨娘待小漣如親人般,誰成想,徐姨娘是想將小漣嫁給徐老爺爲小妾!”
安蓮心中取笑,這小漣是個傻子,人家姨娘憑什麼對你好?但嘴上卻幽幽嘆氣,“萬能的天神啊,可憐下子民吧。”
“聖女大人,徐老爺是姨娘的兄長,如今已五十有餘,小漣未到二八,小漣不想嫁啊……聖女大人,如今只有您能救小漣了,求求您救救小漣吧……”一邊說着,一邊大哭,很是悲慘。
安蓮心中十分痛快,這小漣漂亮又有何用?一輩子被個老頭子玩。雖然她之前打算趁着獻祭天神把小漣弄死,但如今想想,看着小漣一輩子生不如死,這結果好像更佳。
這時,背對着張神司與蘇漣漪,從大帳角落閃出一個青色人影,正是玉容。
他仍然放心不下,用口型對着安蓮道——不許留下她。
若玉容不出現,也許安蓮就真不留小漣了。但只要一想起早晨發生之事,安蓮便怒上心頭。她不敢與玉容有正面衝突,但卻一直想做些什麼給其添堵!
“天神慈悲,怎能眼看子民疾苦?”聖女慢慢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憐憫地看着跪地的小漣,“既然你已是我奉一教教徒,天神便不會棄你於不顧,孩子,起來吧。”
正在努力演苦情戲的蘇漣漪一愣,這是什麼意思?真要收留她?就這麼簡單便被說服?她本來還留有後手,根本沒指望聖女同情,難道下一計無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