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心蓮湖平靜唯有淡淡漣漪。
湖面雖平靜但其下卻有暗流,水質清澈,春日晚風吹過,帶來一種植物發芽特有的清香。
“皇上答應賜婚了嗎?”蘇漣漪問。
“答應了。”雲飛峋答。
漣漪眉頭動了一動,“你說能順利嗎?”
飛峋輕嘆一口氣,“原本應該是能的,但……”
“但今日看見皇上的表現,就說不準了,是嗎?”漣漪接下去,而後壓抑許久的疑惑和憤怒爆發,狠狠一拳打在雲飛峋的身上,“你,真沒用!”
這一嗓子打破了寧靜,將身側樹上的春鳥都嚇得拍翅驚飛。
那一拳是實打實的,用盡蘇漣漪的全力,雖雲飛峋魁梧身子僅僅晃動了一下,但蘇漣漪的指頭卻已生疼。
她怒視,睜着雙眼狠狠盯着對方,“我們放棄算了,你聽從父母之命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官家小姐,我明日就和皇上請辭,去他媽的皇商,我蘇漣漪也不想被載入史冊,更不想富可敵國,錢,我有這些就夠了!”
“漣漪,你今日怎麼了?”雲飛峋伸手欲抓住蘇漣漪的肩膀,卻被對方靈敏地閃了去。
看着蘇漣漪通紅的面頰,略微佈滿血絲的眼,飛峋的眉頭皺緊,“我……做錯什麼嗎?”
一股強烈的委屈感又襲來,蘇漣漪本身是不愛哭的,但現在就是委屈得想哭,“你做錯什麼?你做什麼嗎?”
“我……”飛峋答。
“你想說爲了我去建功立業?難道沒有我,你就不去建功立業?男人連一絲上進心都沒有還稱什麼男人!?你想說爲了我在大殿上請求皇上賜婚?那若是他不賜呢?爲何你非要將自己的命運放在他人手上!皇上那眼神你也看見了,要麼是看上我,要麼就是我特麼長了驢耳朵,他看着稀奇!無論是什麼,你做什麼了?你有什麼能力?你的優點在哪?你不同於其他人之處在哪?你有什麼可值得讓我蘇漣漪爲你不要臉地高攀,爭取什麼狗屁皇商!雲飛峋,你有什麼!?”
雲飛峋站立,睜大了眼,震驚。
這所有話都是蘇漣漪喊出來的,這是她來鸞國後第一次如此情緒崩潰。當初她面臨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沒崩潰,面臨生命受到威脅沒崩潰,面臨他人不正常競爭企圖將她生意扼殺在搖籃中沒崩潰。
但此時此刻,真的崩潰了!
她受夠了這種一頭努力的局面,這種溫水煮青蛙的結果是——她逐漸淡忘了兩人從前相處的美好時光,即便是記憶還在,但那感情卻不在。
或者說,她此時開始懷疑起從前所謂的感情!
當時的情況特殊,她無助,而他在她身邊,僅此而已。
蘇漣漪喘着粗氣,不知是因情緒太激動了還是因剛剛喊得缺氧,有一些頭暈目眩……哦,對了,剛剛在席間也喝了一些酒。
宮中酒品還是釀造酒,雖她的蒸餾酒已開始售賣,但因價格高昂並未普及開來。蘇家從未給過宮中採買人員任何好處,那採買人員自然也不會主動購入蘇家蒸餾酒。
釀造酒的度數不高,按理說蘇漣漪的酒量不會醉,但今日也許她真的醉了。
“我……漣漪你能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嗎?”雲飛峋的聲音微微顫抖,有一絲孤寂,更多的是無助。
話喊出來之後,漣漪也覺得冷靜了許多,也許這種單方面努力壓抑太久了吧。“你爲何會這麼乖?”
“乖?”雲飛峋更是不解,這個詞怎麼能用在他這七尺男兒的身上?
漣漪背對着他,點了點頭,“太乖了,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任何人。你就如同一塊水晶般潔淨,你就好像永遠在陽光下生長,你是那麼透明,你從不做錯事。”
雲飛峋聽着她的話,愣了好一會,她說的話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但組合起來卻疑惑十分。“我……潔淨?透明?”他忍不住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漣漪點了點頭,“抱歉,剛剛我情緒太過激動了,失言了。”說着,轉身就走。
雲飛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別走,我……”
漣漪猛地甩開,“飛峋,我會累,真的會累。我不是鐵人、也不是超人,難道你就不能……有什麼辦法,改變這個局面?”她低下頭,想到皇上那灼灼的眼神。
“我……我……”雲飛峋“我”了半天,卻也沒說出什麼。
蘇漣漪長長嘆了口氣,苦笑了下,歪過頭。“飛峋,知道在蘇家村時,爲何我喜歡你嗎?”
wωw⊕ Tтká n⊕ ¢ ○
飛峋不知是搖頭,還是點頭。
“是安全感,”漣漪仰頭望月,長嘆氣,“那時候無論我白天遇到了什麼,無論白日裡多麼勞累,我都願趕回家,與你一起,只因那種安全感。但如今,這安全感卻消失了,我開始無助、開始迷茫。”
雲飛峋欲言又止,濃眉皺起。
“我先走了。”說完,蘇漣漪轉身跑開。
夜漸漸深了,晚風越來越涼,本來平靜的湖面,如今開始粼粼波光,那水浪彷彿越來越大,形成風浪一般。
一旁的柳樹嫩枝飛起,唰唰作響,在黑夜與柔和的宮燈背景下,帶了一些駭人的氣息。
雲飛峋就看着蘇漣漪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中,未動分毫。
湖上有無數小橋,有拱形的,有蜿蜒的,皆是漢白玉製成。那橋上隔一丈便有一隻樹橋上隔一丈便有一隻樹立的宮燈,其光線既能勉強照到路面,又不會太過光亮,失了夜晚的韻味。
宮燈映在湖面上,因湖上被風捲起的小浪,灑下一隻只重影。
亂,很亂,正如雲飛峋的心。
“雲大人,皇上讓我來問您,那件事,您有答案了嗎?”突然,有一道聲音在暗處響起,而後,那聲音由遠及近,明明是一道很好聽的男聲,此時卻帶了些許陰戾,黑暗中,彷彿鬼哭一般。
那人一身黑色長袍,紅邊,帶着暗紋。這是鸞國皇宮高品銜太監的服侍,而說話之人,便是隨行伺候皇上的總管大太監——安祿。
安祿年輕,身材瘦高,面貌清秀斯文。他此時淡笑如常,但又透露着一種陰謀的詭異。
又是一陣風,颳起了飛峋官袍的下襬,修長的雙腿入白底皁靴,挺直的腰身束入黑色蟒帶,肩膀寬厚,明明是壯碩的男子漢,但此時卻迷茫到孤獨。
他伸出了雙手,無力地放在眼前,“我……無能?”
安祿笑了一笑,“雲大人若是無能,這天下便鮮少有能之士了。”
“剛剛她的話,你都聽見了吧。”大風來,水浪起,柳條狂舞,雲飛峋的語調卻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安祿微笑着點了點頭,而後擡眼,脣抿成一條詭異的弧線,“雲大人足可以證明您的實力。”
雲飛峋一時間未動,還是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好像在乾淨的掌心上看見了什麼一般。
突然,仰天大笑,那笑聲從肺腑而出衝破喉嚨,竟比狂風更烈。笑了五聲,戛然而止,表情突變,面上沒了平日裡溫暖平和,相反毫無表情,不冷,卻也不溫;不怒,卻也不喜;不悲,卻也不歡。
“若是我真同意了,她纔會徹底離我而去!”
安祿狡猾一笑,“但云大人若不同意,漣漪郡主也不會回到您身邊。”
雲飛峋垂下了眼,一旁的宮燈光線打在他一側面頰上,那高挺筆直的鼻樑就如同一道分界線,讓其俊逸的面容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
安祿知曉他在掙扎,柔下了聲音,繼續道,“雲大人,咱家雖與您平日裡沒有私交,但咱家卻也忍不住多一嘴,您從前都做了,爲何如今不做?皇上需要您!其實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只要您同意,雲元帥便構不成絲毫阻力。”
“今日晚宴上,皇上那目光,不是看向漣漪,而是我。”雲飛峋道,那聲音平靜,聽不出其中情緒。
安祿想了想,道,“雲大人若是這麼想,咱家也不覺有錯。”
“皇上在……逼我,用蘇漣漪。”飛峋的聲音更沉。
安祿不語。
“勞安公公枉走一趟,在下失陪。”說完,雲飛峋便轉身離開,大步而行,逆風而去。
安祿先是一愣,他原以爲這一次雲飛峋會同意,卻沒想到又不吭聲。這雲飛峋也真是,難怪漣漪郡主着急,真是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艮得很!
真是,氣死人了!
▲Tтkǎ n ▲¢ o
……
晚宴進行到了尾聲。
蘇漣漪匆匆敢了回來,面色還是一派平靜,但真正熟識她的人,卻能看見其眼中的慌張,例如夏初螢。
“發生了什麼?有人爲難你了?”說着,初螢回首,看向了後宮席間的一衆妃子。
漣漪皺眉,喃喃道,“完了,糟了,真的糟了。”
“什麼糟了?”初螢忙問。
漣漪不想在大庭廣衆下出醜,她一入席,對面不知多少雙帶着好奇的眼睛又黏上她的臉。她伸手,狀似喝醉了一般支在桌上,用寬大的雲袖遮擋其表情。“真是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剛剛怎麼就腦袋抽筋的說那些話!天啊,我怎麼辦,怎麼辦?”
衝動是魔鬼!
“到底怎麼了?快給我講講。”初螢也急了,拽着她,非要聽。
漣漪欲哭無淚,到初螢的耳邊,小聲將剛剛外出碰到之人和事前前後後說了,前面那兩人,就輕描淡寫,主要講了她與雲飛峋說的話。
夏初螢一聽,嚇了一跳,一把推開她,“蘇漣漪,你瘋了!?”
金玉公主的一嗓子,讓周圍左右人都驚了那麼一下,回頭看向兩人。
漣漪伸手去捂初螢的嘴,“噓,別喊!你小點聲!”
初螢撥開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怎麼想的,想甩了雲飛峋?”
“我……”漣漪低頭,“不是,我不想,我剛剛搞不好是喝多了,怎麼就……就胡言亂語了?”
初螢也伸手一擦額頭的汗,“怎麼辦?一會你去和雲飛峋賠禮道歉吧,好好說說,你們兩人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說到這,初螢忍不住伸手輕拍了漣漪手背一下,“你也真是的,飛峋是多好的人啊,對你一心一意,整個京城你能找到第二人?”
漣漪低頭,她今天腦子真是抽了,絕對是抽了!平日裡冷靜的蘇漣漪哪去了?怎麼就非要說這些話?
“他回來了。”初螢小聲道。
漣漪一擡頭,果然,雲飛峋歸來。
青紫色身影,從大殿後方繞到了前方,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從頭到尾沒擡頭看蘇漣漪一眼。他身旁有名年輕官員舉着酒杯,和他說着什麼,想來,是敬酒與之攀談,但云飛峋卻未理他半下,倒了滿滿一杯酒便仰頭喝下。
那年輕官員好像輕官員好像不肯放棄,又換了個話題繼續喋喋不休。終於,在雲飛峋飲下第三杯酒後,將那酒杯狠狠摔在桌上,猛的回眼,那眼中帶着殺氣。
年輕官員嚇了一跳,最終放棄了攀談,轉身找另一人去飲酒。
蘇漣漪第一次有了小女子的情緒,將平日裡的狗屁平靜淡定扔到了天邊,緊張地揉弄手指,忍不住輕咬下脣,兩道秀美皺得死死。
在高臺上的夏胤修正陪着太后說着什麼,餘光掃到了蘇漣漪的身影,忍不住愣了下,涼薄的心被羽毛撥弄了下,癢癢的,看那平日裡永遠一副表情的女子此時小女兒煩惱,他忍不住想上前安慰。
但看到她的視線一直再對面——雲飛峋的身上,又忍不住皺起了眉,看向雲飛峋的眼中多了矛盾。
晚宴終於結束。
……
公主府,蘇漣漪的房間。
漣漪坐立難安,在桌旁支着胳膊,冥思苦想。
如今蘇漣漪發泄也發泄了,酒勁也過了,開始後悔了。她不是那種一旦後悔就糾結一輩子的人,與其那麼糾結,還不如想辦法去挽救一下。
門外有敲門聲,禮貌性的敲了一敲,見房內燈還亮着,便推門進了來,是夏初螢。
“別想了,早一些睡吧,明天約他出來,說開了就好。俗話說夫妻之間,牀頭打架牀尾合,吵嘴是正常。”初螢安慰道。
漣漪皺眉,“不行,我等不了,即便是等着我也睡不着。”
初螢嘆氣,“那還怎麼,你難道還要連夜去找他?”
漣漪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好主意,我這就去。”
初螢哭笑不得,拽住她的胳膊,“別鬧了,這都過了三更了,估計雲飛峋睡了。”
漣漪搖頭,“你不瞭解飛峋,心中有事,他也是無法安睡,我不管,我去找他。”
“我陪你。”初螢也跟着站起來,準備出門。
“我自己。”漣漪堅持。
初螢更是拒絕,“不行,半夜我不放心,我陪你,再叫上幾名侍衛。”
漣漪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和飛峋一夜春宵,你們幾人在窗外等着?”
夏初螢的臉蹭地一下紅了,大眼猛然注入光彩,如同找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真的?今夜你要成全了飛峋?真是好樣的,這樣飛峋一定就消氣了。”
漣漪心中暗笑——不這麼說你怎麼能放我獨自前行?不過話說回來,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好在,上一次穿那小廝的衣服,蘇漣漪並非歸還,而是洗洗收了起來,將初螢半趕半哄的勸了回去,趕忙洗了胭脂,換上男裝,梳了男子髮髻,而後出門讓管事安排了輛馬車,向猛虎營便去。
夜深了,但猛虎營守衛卻還是精神抖擻,火把點燃,在春風中隨風飄着。
漣漪下了車,見守衛,面生,不是上一次見到的守衛,便過了去。
“這位軍爺,打擾一下。”
身穿皮甲的守衛看到,面前是一穿着小廝衣着的清瘦少年,這大半夜的特意跑到地處偏僻的猛虎營做什麼?“來者何人?”
漣漪笑笑,“軍爺,請問軍飛峋將軍回來了嗎?”
那守衛警覺心起,“將軍行蹤是你能打聽的?老實交代,你是何人,來做什麼。”
漣漪下意識想從壞中掏出銀子,但猛然想起猛虎營可不是一般的兵營,這裡所有人都是在地方軍營中千挑萬選出,將來衝入御林軍的,豈是用銀子能收買。“是這樣,我與將軍認識,之前被將軍帶來過一次,那一次遇見的還有尹澤志、閆墨和李西隊長,此番前來是找將軍有要事,請軍爺幫忙通稟一聲好嗎?”
那守衛卻不理睬,“有什麼事白天不能說,非要晚上?再者說,如何可以證明你與將軍認識,可有信物?”
漣漪無奈,還真沒有信物,突然靈機一動,“我有證據此前來過這裡,軍妓營中的花柳病就是我治好,不信軍爺隨便去軍妓營請來個姑娘瞧瞧我就好,若是我沒記錯,軍妓營就就在前方北走百步左右。”
那守衛一愣,軍妓營中事,知道的不多,再定睛一看,嘿!他曾見過這少年,這不就是和將軍在膳堂吃飯的那曖昧少年?
猶豫,是幫忙傳喚,還是不幫忙。聽尹隊長他們的意思,不能助長將軍好男風的惡習,但又不好得罪將軍。
兵士想了想將軍那矯健的身姿,再想了想那三名隊長被揍的慘樣,當即決定——去通報。
“你等等,我找人通告。”那兵士正欲轉身,漣漪趕忙叫住他。
“別,軍爺,聽我說,”漣漪尷尬地笑了下,真是,這大半夜的擠男子房間,如此丟臉的事她算是做了,但無奈,誰讓她今天喝了點酒就亂說話。“軍爺,麻煩您直接帶我進去吧,反正您也認識我,我……想給將軍個驚喜。”
那守衛聽見了如此曖昧的話,忍不住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脖子縮了一縮,思考猶豫了一會。
一旁有兵士也幫忙想,最後他決定,就聽蘇漣漪的,直接帶進去吧。省的這廝給將軍吹點枕頭風,他也沒什麼好果子。雖然好男風不好,但也是將軍的選擇。
漣漪命公主府馬車原路返回後,自己則是跟着兵士進了兵營。
這是蘇漣漪第二次來到猛虎營,心境卻全然不同,心中懷着些許忐忑,但更多的還是對雲飛還是對雲飛峋的擔心,那傢伙……不喜說話,但往往就是這樣的人心思才重。
沒一會,便到了那熟悉的房屋前。
此時早已過了半夜,除了守衛兵士和巡邏兵士,周圍無人,一片寂靜,帶着些許蟲鳴草響。
那兵士見到了目的地,便趕忙轉身走了,實在不忍心看平日裡最崇拜的將軍與一男子曖昧,轉身之際,狠狠擠了兩滴痛心之淚。
房間掌燈,從窗子的影子看,雲飛峋筆挺地坐在桌旁,一動不動,如同剪影一般,不知在思考什麼。
漣漪站在門前,長嘆口氣,埋怨自己。都怪自己,沒事找事。每個人相處都有每個人的特點,她與雲飛峋也許就是這般平淡,沒有轟轟烈烈,而她如今這麼質疑雲飛峋,逼着雲飛峋,想讓他做什麼?
他又能做什麼?
她是現代人,可以無所顧忌,難道她還能將周圍所有人都改造成現代人?
夏初螢,她改造了,其結果呢?卻要帶着一種現代思維去接受已有的男尊女卑的婚姻,開心嗎?幸福嗎?不說初螢未來婚姻,熙瞳又怎麼辦?
現在呢,她又開始逼着雲飛峋了。
伸手敲門,卻發現,那門未關,漏了條縫兒。
門,吱啞一聲,開了。
屋內的雲飛峋聽力敏銳,早就知曉門外站着人,卻未理睬,或者說,是沒心思理睬。
漣漪推開門,見,雲飛峋靜坐在桌邊,身上穿的還是青紫官袍,面色通紅,滿屋的酒氣。但,桌上卻還是一片整潔。低頭看向腳邊,空罈子擺放得整齊,心中好笑這雲飛峋連喝醉都還保持着整潔。
飛峋身子僵了一下,雖未回頭,但蘇漣漪身上獨特的氣息他是知曉的。本就矛盾重重的眼,更是百感糾纏,一雙凌厲的濃眉皺着很深。
兩人就這麼僵着,一人坐在桌邊,一人站在門邊。
蘇漣漪本以爲雲飛峋見到她時會十分驚訝,但相反,非但沒有一絲驚訝,倒是很是鎮定,但他嚴重的深沉的怎麼回事?她不習慣這樣的雲飛峋,好像從前那般的透明突然不見,好像清澈的潭水中染了沙泥。
“飛峋,我……”
雲飛峋的收回了那矛盾重重的眼神,多了意思柔和,“爲何這麼晚來?我送你回去吧。”
如果飛峋對她冷,她接受;如果飛峋不理她,她同意;如果飛峋乾脆罵她,她也理解。但爲何還是這般溫柔對她。
突然想起自己幾個時辰前對他說的話——你,真沒用!
鼻子一酸,眼眶子有一些想溼的衝動。她趕忙微微仰頭,讓眼淚順着淚腺從鼻子裡排出去,反正,不許哭出來。
他真是個大笨蛋,大窩囊廢,這個時候就應該爺們一點罵她,或直接將她扔出去,爲什麼還要這麼溫和地對她?
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雲飛峋趕忙上前,神色緊張。“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難道剛剛遇到什麼事了?”伸手剛想將其摟入懷中好生安慰,但那手在即將碰到蘇漣漪胳膊上時,卻停了住。
漣漪看着那即將碰到自己胳膊的手,又黯然收了回去,心煩意亂。
一不做二不休,入了屋子,關了房門,撲在他身上。
雲飛峋並未拒絕,只是默默俯下了身段一些,讓其摟着他脖子的雙手不會太過難受。熟悉的馨香又鑽入鼻中,他的眸子被一絲別樣情緒染色,再一次陷入矛盾之中。
漣漪攀着他的脖子,將臉伏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官袍雖絲滑柔順,卻又一片冰涼,漣漪不喜歡這種觸感,很陌生的感覺。
青紫色的官袍肩上,暗了幾滴。
“對不起。”漣漪道,很乾脆,沒有絲毫扭捏。
雲飛峋沒想到她是來道歉的,愣了下,而後垂下了眼,想說什麼,卻沒說話,雖蘇漣漪在他身邊,但他忍不住再一次回到了那個問題。
漣漪以爲飛峋不作答,便是默認了,他生氣了,因爲她那莫名其妙的責罵。這個是自然,別說他,若是有人來罵她,她少不得要罵回去或暗暗算計回去。
其實雲飛峋並非默認,只因越是與蘇漣漪近了,越是無法放手,而其結果,便是又回到了那個問題上——他要答應皇上嗎!?若是漣漪知曉了,怎麼辦!?
------題外話------
今日無萬更,其實到下午五點纔開始真正動筆。白天沒事,家中也沒來客人,但丫頭腦子卻反反覆覆思考一個問題——按照之前的預想和大綱,這裡要虐上幾日,漣漪甩了飛峋,分開了才知道想念。
橋段雖狗血,但寫出來卻會虐。讓人難受,只有讓讀者心裡疼了,纔會記得本文。
但卻遲遲無法落筆,不忍心在大家心裡戳上那麼一下,矛盾了一天,也在讀者羣和讀者妹子們探討了一下午,有贊成、有反對。
想得頭疼腦子炸,到晚間真正落筆,還是將那大虐的五天內容一筆勾銷。不虐了,就這麼平平淡淡的寫吧。
哎,我還是寫不出好文啊,心不夠狠。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