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漣漪這一夜睡得極爲不安穩、不舒適、不踏實。
不安穩是因爲換了個地方,再怎麼隨遇而安之中,猛地換個環境也是睡得不好;不舒適自是不用說,一張牀板上面墊着一張厚度不到一釐米的羊毛氈墊,再鋪了牀單,誰若是能誰舒服了,那就神了!不踏實,是因爲擔心雲飛峋,這大半夜的正在“興頭”上被綁了去,誰知道其後果會是如何?
蘇漣漪很早便醒來,但看天色未亮,又不方便出門,便一直躺在牀上,想一些心事。
號角響,是起牀號,那號角劃破了寂靜的天際,預示着一日繁重的兵營操練生活正式開始。漣漪一擡眼,窗外天還未亮,一片白青,心中感慨兵營生活的不易,再一次想念起了雲飛峋。
翻身下牀,穿衣疊被,將窗子打開吹入新鮮空氣,洗漱後簡單爲其打掃本就乾淨整潔的房間,之後……便坐在牀沿上,支着下巴,擔心雲飛峋。
不大一會,門外有人衝了進來,漣漪生生嚇了一跳,下意識操起一旁棍子準備自衛。
“是我。”雲飛峋道。
漣漪這纔看清是雲飛峋,剛想責怪其爲何冒失衝進來,擡頭一看就笑了,原來他穿的是裡衣,那雪白的裡衣上有黑有灰還有紅,一片狼藉。
“你受傷了?”漣漪緊張,趕忙跑去查看。
一把扯開某人的衣襟,向內攀看,她敢發誓,絕不是因爲想佔便宜所以窺視人衣內,也不是爲看肌肉男滿足肉慾,非常單純的只是想查看他是否受傷。
飛峋沒忍心推開她,“這血不是我的。”冷冰冰的語調,不若平日那般平和,道有從前兩人初見面時候的感覺。
漣漪本想伸手去摸摸,看那肌肉是軟是硬,摸一把腹肌過過手癮不過想想,白日點火影響不好,就老實地收了回來。“誰的?”
“欠揍之人。”這四個字,是從雲飛峋雪白剛硬的牙縫中擠出。一邊說着,一邊到櫃子,在備用的三套裡衣中拽出一套。
其手法十分嫺熟技巧,從中隨意抽出一件,絕不會打亂其他幾件的秩序,那衣櫃中還是一片平整。
背對着蘇漣漪,脫衣,穿衣。
“怎麼就這麼跑回來,和他們借件衣服有何不可?”漣漪又坐回牀邊,欣賞猛男換衣秀,突然覺得昨夜那幾人確實欠揍,生生壞了好事。
“他們的衣服髒。”說着,一俯身,脫了褲子,只留下輕薄柔軟的絲綢褻褲。
漣漪支起下巴,笑眯眯地繼續欣賞,嘖嘖嘖,這XX,好緊實啊,寬肩窄胯,倒三角的身材真是不錯,她豔福不淺。
雲飛峋到底是名門出身,即便是平日不太注重穿着,但裡衣等細節卻很在意。
“真看不出,你還有潔癖嘛,既然有潔癖,從前衣服爲何不自己洗?”漣漪繼續道。
“我檢查過,你洗的也很乾淨。”穿上裡褲,從衣櫃中取出一套乾淨衣服換上,“你等着,我去取早膳回來。”說着便準備出門。
漣漪一愣,“你在這營中地位也不低,難道還沒個給你送早膳的勤務兵?”昨日那個隨從哪去了?
飛峋回首被眼前景色迷住。
初升的陽光透過窗棱紙射入房內,一縷一縷,金色帶着暖意,照在他平整的牀上,照在牀上閒適而坐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本該是淡漠的、端莊的、恬靜的,但此時,她正歪着頭,笑眯眯地看着他,雙腿還一晃一晃的,別有一番嬌俏。
這是一個外人所見不到的蘇漣漪,她這一面只爲自己展現。
雲飛峋一想到這個,心中的憤怒就清空了大半,剛剛抿直的嘴角微微勾起,聲音也多了一些溫暖,“這個營名爲猛虎營,不是普通的兵營,這裡培訓出的兵士都直接成爲御林軍,而這裡的軍官也都不日成爲皇上的近身侍衛,就因猛虎營特殊的存在,所以規矩也是特殊,凡事親力親爲,當然,我的情況特殊。按照我的身份本不應在這軍營中,但如今在了,所以便容了趙青這名隨從。”
漣漪還沒等雲飛峋說完,便接話繼續道,“但你不習慣被人伺候,所以這裡平日裡還是親力親爲?”
飛峋笑着點了點頭。
漣漪繼續道,“與雲府比起來,這裡纔是你的家,對嗎?”
飛峋的笑意更深,點了點頭,“是。”
漣漪打量起了這個房間,“你在這裡,住多久了?”
雲飛峋見漣漪並非着急吃飯,而是想與他閒聊,便走回,坐在牀沿,隨着蘇漣漪的目光觀察這個久未迴歸的房間,“十四年,從七歲到這裡,這個屋子經過兩次翻修,但我依舊住在這裡。”
漣漪見他來,頭一歪,直接靠在他身上,“難怪,我來這裡就倍感親切,因爲這裡滿是你的回憶。”
飛峋心中感動,低頭又要捕捉那時刻帶着誘人香味的小口,卻被對方躲了過去。“好了不鬧了,去吃飯吧,我要看看你們食堂什麼樣,吃完飯還得去一趟軍妓營。”
“……”雲飛峋心底的恨意又重新燃燒,有一種衝動,想再回去狠狠揍那三人。
……
當一身公主府小廝裝扮的蘇漣漪跟隨雲飛峋到兵營伙頭營用膳大廳時,已人滿爲患,兵士們齊齊揚起臉看蘇漣漪。
猛虎營本就不大,昨夜打鬥聲音不小,軍妓營發生得事大家也瞬時傳開,如今雲小將軍帶着的蘇漣公子也成軍帶着的蘇漣公子也成了風雲人物,其大名如雷貫耳,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小公子身段纖細玲瓏,皮膚白皙嬌嫩,五官清秀端正,亦男亦女,難怪能將將軍迷得神魂顛倒,甚至和尹隊長他們大打出手,從前這四名隊長感情好得如同親兄弟一般。
飛峋對這些人的視線視而不見,“漣漪,來這裡。”輕聲道,那聲音無比溫柔。
在角落裡,有一張小桌,本有一名兵士,但被雲飛峋一個眼神命令,那兵士便乖乖捧着托盤走了,臨走還用袖子擦了擦桌面,確保桌面乾淨。
漣漪見衆人的目光,心中突然有個壞想法——若是雲飛峋的“惡名”在外,會不會就少一些招蜂引蝶?
飛峋看到她的目光,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已來不及了。只見蘇漣漪藕臂長伸,輕輕攬住他的肩頭,“親愛的,人家沒什麼胃口。”那略帶沙啞的少年之音帶着些許蠱惑,嫵媚的聲調誘人無比。
一個挺着脊樑的坐着,一個彎腰俯身,被人用雙臂攬着。兩人的姿勢渾然天生,配合默契,一柔一剛,一陰一陽,一受一攻。
雲飛峋愣了下,一時間不知道漣漪要做什麼,自從漣漪來了京城,就越來越不按套路出牌,例如平日的捉弄,例如昨日的默許,例如此時的……嫵媚。但這嫵媚,他卻喜歡!
“沒胃口也要吃些。”他早就忘了兩人身居何處,周圍有何人,有多少人,他眼中只有這名女子,他心愛的女子。他更是沒注意到,原本雖不吵鬧,卻也不安靜的膳房如今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你對我真好。”漣漪泛出迷人的笑容,眼底閃過狡黠,伸長了頸子,湊到他面前,對着他的脣就輕輕一啄。
“哄——”“劈了啪啦——”
君不見——多少人的湯碗掉了,淋溼了衣裳;多少人得筷子掉了,在地上響起了一陣陣清脆的奏明;多少人口中含着飯菜,忘了咀嚼……喂,那位,嘴裡的米飯掉出來了。
雲飛峋經過了略微迷茫,馬上便明白蘇漣漪想做什麼,無奈地笑了一笑,“若我是花心之人,又哪能等到今天?”無可奈何。
漣漪一撅嘴,“今非昔比,從前你雖有出身和才能,但畢竟臉沒治好,但如今你面容英俊,我爲何不防?”
飛峋心中喜悅,“那你喜歡我的容貌嗎?”
漣漪白了他一眼,“更稀罕你從前的。”說着,鬆開了手。
飛峋面容一僵,“那有什麼方法恢復從前那般嗎?”面色微變。
蘇漣漪哭笑不得,“你瘋了?我們花了幾個月才弄好的臉,你要恢復從前那鬼樣子?”
飛峋卻道,滿臉的認真,“只要喜歡,我什麼樣子都沒有。”
漣漪心中激動,她的乖乖飛峋真是可愛,想着,便站了起來,踮起腳,再次親了他。
“哄——哄——哄——”“劈了啪啦——劈了啪啦——”
誰在飆血!?
雲飛峋對周圍衆人相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他從來都不是那種顧忌他人眼光的人。若是顧忌,以從前那般尊容,早不知自盡多少回了。
取來了飯菜,兩人甜甜蜜蜜地吃了,就差互相餵食了。
過了好一會,膳堂才恢復了平靜,大家該吃飯的吃飯,該喝湯的喝湯,只不過眼睛卻都是不是瞄向角落的桌上。
這些人都是什麼人?都是從普通兵營裡百裡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的選手,其眼力都好到了什麼程度?說一箭雙鵰有些誇張,但百步穿楊是必須的。這麼多犀利敏銳得眼神都盯着蘇漣漪身上看,可想而知蘇漣漪的難受程度。
漣漪咬了口饅頭,嚼了幾下,怎麼也咽不下去,回頭一看,那些人又都在各吃各的,但剛剛的眼神卻不慘假,可見……這些人平日裡是多麼訓練有素。
“怎麼了?饅頭太噎?喝一些湯。”說着,雲飛峋便將湯碗推了過去,語調極爲溫柔,“營中伙食定然比不了外面,一會出去,我請你去京城的特色酒樓。”
漣漪喝了一口湯,才勉強將饅頭嚥下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更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膳堂人越來越多,不停有人進入,卻不見有人出,早已人滿爲患。
蘇漣漪受不了了這些奇奇怪怪的眼神,快吃了幾口,將碗中白粥吃光,“我們走吧。”對早已吃完的雲飛峋道。
正在這時,有人進入膳堂,就如同扔了一塊大石到平靜的水潭中一般,炸起水花無數,整個膳堂如同開了鍋一般,瞠目結舌又議論紛紛。
漣漪好奇,擡頭向膳堂門口一看,嚇了一條。
那人是誰!?
只見那人臉整個腫了,兩隻眼圈是黑的,鼻子是斜的,鼻樑上還貼着一大塊膏藥,看不出那人脣形,因嘴已經腫成了香腸,頭髮雖勉強束起,但可以看出,其中有一半少了一大片頭髮,因那髮型不再圓潤。
那人怎麼……有一些眼熟?
這兵營中操練對打誤傷掛彩也很正常,但這人的傷也太過重了。
不對,那人看着怎麼像……尹澤志!?
“飛峋,那不是尹澤志嗎?怎麼傷成這樣?”漣漪驚訝地一指那人。
雲飛峋並未在意,甚至連一眼都沒看過去,反倒是柔聲說,“吃好了,我們便去軍妓營吧。”
那鼻青臉腫的正是尹澤志,他爲何傷成這樣?自成這樣?自然是雲飛峋的傑作。三人行走在第一號的正式尹澤志,尹澤志後是閆墨。
當蘇漣漪看到閆墨時,心中猜想其身後還是有李西,但已不忍心繼續看下去了。因爲閆墨比尹澤志傷得更重,臉上青紫不說,一條胳膊被用繃帶纏着掛在了脖子上。
隨後是李西,果然……李西在腋窩下面夾着柺棍。
“他們……不會都是你揍的吧?”漣漪驚訝道,真是慘不忍睹。
雲飛峋站起身來,愣愣地掃了三人一眼,而後伸手輕柔扶起漣漪,“這是他們多管閒事的報應。”
因爲雲飛峋的一道眼神,那三人忍不住地向後退了一退。
漣漪心生愧疚,都怪她,若不是她昨日突然心血來潮地折騰飛峋玩,這些人也不會誤會,也就不會大半夜的打擾飛峋好事,更不會被揍得這麼慘。
不過話說回來了,還有一些疑問。“他們三人看起來身材健碩也是能打了,以三敵一,應該不會這麼慘吧。難道他們沒還手?”好兄弟。
飛峋見漣漪站起身來,便不再伸手扶,隨便答應了一聲,“恩”。算是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沒當着衆人的面拆他們的臺。
沒錯,這三人聯手還是沒打過雲飛峋。
尹澤志塊頭最大,以力量見長;閆墨手腳靈活,以技藝見長;而李西身材纖瘦,以速度見長。可惜他們的對手是無論力量、技藝與速度都佔壓倒性優勢的雲飛峋,較起真來,便只有捱打的份兒。
飛峋帶着漣漪揚長而去,過了好一會,膳堂才恢復了正常。
兵士們見到這三人也是好奇,但其好奇的成都全然抵不過對雲將軍和身旁小公子的好奇程度,便看看就完了。吃完飯就逐漸離開了膳堂,膳堂也逐漸冷清下來。
三人坐好,有兵士以人道主義精神爲這三人端來了飯菜,三人低頭開吃。
閆墨看見那一高一矮兩抹身影,若有所思。“那兩人其實……看起來還很般配,若是蘇公子是一女子該多好,哎,天妒英才啊。”
李西也贊同,“昨夜我們做得確實過分了,飛峋情況大家都見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咱們卻讓他硬生生憋回去了,哎,可別落下什麼毛病。”
閆墨瞪了李西一眼,“你還操心人家?你先擔心自己的腿能不能落下毛病吧。”
李西面色一僵,小聲解釋,“其實飛峋下手也是有分寸的,我能看出,若是他真下了狠手,今日我們有沒有命都是一回說。”
尹澤志長嘆一口氣,“從前飛峋怎麼也不開竅,不喜女子,如今又喜歡男人,飛峋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三人雖捱了揍,但卻還是忍不住擔心雲飛峋的性取向,全因三人多年兄弟情義,豈是揍一頓便能抵消?三人哀嘆,開飯。
……
軍妓營。
大清早,軍妓營本就冷清,因她們的客人是猛虎營的兵士,但這些兵士雖晚間有時間來此發泄慾望,但天不亮必然起牀離去,聽從軍令號角的召喚。
軍妓營的姑娘們也不同於外面青樓,也都是早睡早起,如今在小樓內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不知誰喊了句——“蘇公子來了!”
鶯鶯燕燕們便立刻放下手頭的事兒,紛紛衝向了門口迎接蘇公子。“蘇公子您來了,奴家好想您。”“蘇公子您總算來了,奴家等了您一個早晨了。”“蘇公子用早點了嗎?奴家親自下廚給您做早點。”“……”
這些女子們的熱情殷切把雲飛峋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將漣漪攬於身後保護。
漣漪伸手輕輕撥開他的手臂,“沒事的。”說着,迎了上去,做了一個很是英氣十足的笑容,將姑娘們迷翻,其魅力早已躍然到猛虎營第一單身鑽石王老五雲飛峋之上。
“昨日那兩位妹妹呢?”
有兩人擠了過來,“蘇公子,奴家在。”“蘇公子,昨夜用完你的法子,奴家下面舒服多了,你要不要看一看?”“蘇公子,等奴家好了,好好伺候公子好嗎?不要錢。”“蘇公子……”
明明兩個人,說得確實爭先恐後,好像一羣人一般。
其他姑娘們也不示弱,“蘇公子,您教教我們怎麼做的好嗎?奴家也是難受得緊。”“蘇公子妙手回春,快幫幫我們。”
若是按照從前蘇漣漪的行事風格,應該自行培養青黴素菌,幫姑娘們用,但她現在哪有那那麼閒?便教姑娘們來做。
第一次要用饅頭或其他食品,七日過後長出青黴素菌,刮下可用,但第二次,有了青黴素菌,便可用菌培植。
她教了姑娘們方法,和粗淺鑑別菌類是否是青黴還是其他,剩下的,便只能姑娘們自己來做了。
有人會問,若這些女子們做錯了可怎麼辦?漣漪答,那便只能聽天由命了。別說姑娘們,就是她也是無法保證菌類品種正確與否,有些東西不是光勇肉眼可以分辨。
用錯的結果,最壞得就是死唄。在蘇漣漪看來,這些姑娘們在這也是生不如死,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有很多人都誤解妓女可以終老,但其實古代大部分妓女最後都是因花柳病而死,有一些更慘的,是人老珠黃又身患重病的情況下,被妓院趕了出去,最終飢寒交迫在病重死去。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要麼將姑娘們的病治好,要麼就讓她們早死早超生,都是個生,都是個好事。
將方法交給姑娘們,姑娘們自然留她,但漣漪還是堅持走,被飛峋送回了公主府。
……
公主府,飛峋將漣漪送入了大門,便轉身走了,怎麼也不肯進去坐。
蘇漣漪不懂其故,以爲其營中還有事物,便依着他去了。
進了主院,見夏初螢正抱着雲熙瞳曬太陽,熙瞳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說着什麼,但初螢卻聽得認真,很是母愛陽光的一幅畫面。
“今日看你心情很好。”漣漪問。
一旁早有宮女很有眼色地搬來了一隻雕花錦繡小凳,放在初螢身邊,漣漪也坐在上面。
大堂門外的路面都是由平整的白玉石板拼成,日日有人打掃,其上別說塵土,潔白無瑕與屋內地面一般。但因熙瞳的原因,恐其不小心受傷,便墊了一大塊名貴地毯,那毯子毛長柔軟,人手放上立刻能掩住手背。
漣漪正準備脫鞋子,初螢曖昧地笑了一下,“去換一身衣服吧,否則不懂事兒的看見你我一起,還以爲我金玉公主與小廝有染呢。”
“呸呸呸,什麼話你都說。”漣漪趕忙打斷,卻依言回去換了衣裙,很快便輕身回來,正要脫鞋又被初螢阻攔,最後穿着鞋踩上了那柔軟名貴的地毯。
熙瞳是認識漣漪的,看見漣漪張手示意要抱他,便樂哈哈地張開小胳膊迎了過去,漣漪將肉呼呼的柔軟抱在懷中,逗弄。
初螢則是意味深長地笑了,“明日便是母后辦的晚宴了,明日之後,我便是你名正言順的姐姐了,那麼,漣漪你老實和姐姐說,昨日去哪兒了?”
蘇漣漪就知道她要問這個,玉面一紅,回頭將宮女丫鬟們都趕到了一邊,前後無人,只要不大喊,外人聽不見兩人交談,這才老實道,“和飛峋出去了,猛虎營。”
初螢自然知曉猛虎營,璀璨的大眼笑得更是五顏六色,“晚間,在哪兒睡的?”
漣漪嘴角一抽,“飛峋的房間。”臉更紅。
初螢伸出白嫩嫩的手指輕戳了漣漪的額頭,“好樣的,飛峋是個好人,先下手爲強,生米煮成熟飯。”
蘇漣漪哭笑不得,拜託,婚前那啥女子吃虧吧?“最後沒成功,飛峋被人拽走了。”
“靠!”初螢鏗鏘有力地說出漣漪曾經教給她的現代用語,“誰這麼沒眼力?幹這種壞人好事的事兒,也不怕斷子絕孫。”
漣漪額頭滴了一滴汗,總覺得初螢比飛峋還要生氣一般。“也不怪他們,昨日我穿着男裝,又不方便表露身份,飛峋的兄弟們便以爲我是男子,他們怕飛峋誤入歧途,所以才……”想到昨夜發生之時,她雖未親眼見,但蹲在門口聽了,便覺得好笑得緊,忍不住笑起來。
初螢翻白眼,“還真有你的,你也不怕壞了飛峋的名聲。”
漣漪挑眉,“壞就壞了,正好擋了一些鶯鶯燕燕,落了清淨。”突然,她知曉了爲何雲飛峋死活不肯進來,應該是害怕初螢的取笑罷。
初螢卻突然正經了幾分,“哦對了,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昨日回來太匆忙,我又早早休息,本今早想和你說,早起卻發現你徹夜未歸。”
“什麼事?”漣漪也嚴肅了起來,心中響過不好的預感。
初螢面容柔和下來,“是母后和我說的,說皇兄其實一直看好飛峋,想對其重用,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吧。”
漣漪也點了點頭。這個她早就想到,雖雲飛峋是雲飛揚的弟弟,但皇上能因一名臣子而去器重他的弟弟?不太可能。皇上能將花名冊交給飛峋,能讓初出茅廬的飛峋帶領東征軍,能再東征軍面臨最後決戰攻城之時,拋下繁重國事微服到東征軍營,便說明了這一些。
他雖不瞭解皇上,但通過幾次結束,能感覺到當今鸞國皇帝並非昏庸無能,一國皇帝是否成功,並非單單要求自身的文韜武略,更重要的是識人。
好的皇帝,就如同伯樂,從芸芸衆生中挑出自己需要的文官武將加以委任,若是選的對了,國泰昌盛;若是選的錯了,民不聊生。
“所以,漣漪,你未來的生活一定會好的,有我的祝福,不會有錯。”初螢向着漣漪點了點頭。
蘇漣漪心中感激,世人都見不得人好,最喜歡的是看落水狗、聽負面八卦,真正衷心祝願的又有幾人?真正的姐妹都沒幾人做到,何況是結交僅僅兩年的異性姐妹,
“謝謝你,初螢,我也……”她剛想說,我也祝你幸福。但想到雲飛揚的妻妾成羣,初螢又如何幸福。
長嘆一口氣,都是她的錯,她若是早早知曉初螢夫君還未死,她怎麼會對其灌輸現代思想!?
她當初真的以爲初螢是死了相公跑出來的書香女子,便肆無忌憚,想說什麼說什麼、想表達什麼表達什麼,誰能想到真相卻是這樣?
愚昧的活在落後中不可怕,怕的是思想先進而生活落後,那纔是生生的折磨。
夏初螢能看出漣漪心中的愧疚,這愧疚她已說過,也曾表露過。苦笑一下,“別想了,這就是我的命。再者說,我覺得現在很好,在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身邊圍繞着自己的姐妹,我很幸福。”
漣漪伸長胳膊,一隻手抱着熙瞳,一隻手將身材嬌小的初螢攬在懷中,“無論你未來做什麼、有什麼決定,記住,我永遠在你身邊,永遠支持你。”
初螢的大眼眨了一眨,而後突然笑了,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的蘇漣漪,做夢都想不到,未來夏初螢做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決定,一個震撼世人的決定,而她也真的像今日所說,支持她,伴隨她走過低谷。
……
兩日後,午膳後,
公主府一片忙碌。
今日便是太后舉辦晚宴,招待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別說公主府,整個京城的上至權貴、下至普通官員,只要接到了請柬,都是無比忙碌。女子們梳妝打扮,將平日裡從來不捨得穿的最好衣裳取了出,將平日裡貢在百寶箱裡的名貴頭面戴了上。
平日裡除了太后辦的晚宴外,便鮮少有如此大型的晚宴,又招待了所有家眷,無論嫡出還是庶出,只要認爲能上得了檯面,都可前來。
這是什麼?這不是一大型相親會又是什麼?
皇上辦的宴席一般不招待女眷,皇后辦的宴席爲了格調及檔次也不會邀請庶出子女。只有太后辦的宴席,抱着以慈悲爲懷的心裡,有容乃大,才全部邀請了來。
這並非是本朝本代的規矩,而是全天下皇室的規矩。
所以,太后的宴席,往往都是最熱鬧、最大型的。
歡梳烏髮,喜抹脂粉,整個京城上方都揚起了一片胭脂雲一般。
一到未時,就見京城西區——這權貴聚集的居住區,硃紅大門打開,尊嚴的官家老爺、雍容的官家夫人、恣意灑脫的公子及在嬌柔金貴的千金,陸續出了大門,上了自家門前排成排的豪華馬車。
每一家都有一小型車隊,當到了京城主幹道的路面上便彙集成爲一條大型車隊。繁忙卻有序,向着皇宮大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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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輛明黃色碩大馬車最是顯眼,其尊貴與豪華自是不說,就連那鎏鈴也都是純金製成,若不是皇家受寵之人,誰敢這麼高調?
這馬車正視金玉公主夏初螢的馬車。
馬車內,百花厚毯,牡丹刺繡椅背,錦繡帳簾,只要是入眼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車內人不多,四人,夏初螢、蘇漣漪及熙瞳和奶孃,其他宮女丫鬟都在緊隨其後的馬車中。
蘇漣漪欲言又止,原來金鵬將軍雲飛揚早已派人送信,說晚宴他親自來接初螢,卻被婉拒,而剛剛提前金鵬將軍真的引着車隊來,初螢本有些動心,後來得知那車隊中坐着的其他妾室,就苦笑一下,喚人拒絕了,隨後乘皇家馬車自行去京城。
如今,夏初螢端着的是皇家的威嚴,以這種高姿態來壓制雲飛揚,但其背後隱藏着何等的心傷,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對,除了夏初螢,還有一人知道,那便是蘇漣漪。
漣漪伸手放在初螢交握的手上,“要不然,你就……”話剛說出口,趕忙回頭看了一眼奶媽,心生警惕。
初螢笑道,“說吧,琪嬤嬤是母后的陪嫁,是看着我長大,不是外人。”
那名爲琪嬤嬤的奶孃也對漣漪微微點了下頭,表示心意,漣漪這才略帶歉意地回敬,放下心來。
“初螢,你就回將軍府,不就是那些妾室嗎?好打發的就打發了出去,不好打發的想辦法弄死,你若是沒辦法,我……我來。”漣漪眼中閃過狠戾,聲音卻忍不住有一絲顫抖。
她是醫,治病救人,何時害過人?但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好人,只看利益的天平倒向何方,若是侵害了她和她親人的利益,她也不介意將自己雙手染上鮮血。
初螢溫婉地笑了一下。
漣漪嘆氣,“不過話說回來,剷除妾室是治標不治本,若是不從根本上改變雲飛揚,那些妾室也還是源源不斷入將軍府。要不然我們想辦法,扭轉雲飛揚那種豬王八之氣?”
初螢噗嗤笑了出來,因爲漣漪的形容,也許外人聽不懂這些奇怪詞語,但她能,她知道漣漪正故意逗她笑呢。“不用了。”
“爲何?”漣漪驚訝,“這世上沒什麼不可改變的,他用二十年學會這壞毛病,我們便用四十年糾正,未來的日子還長,也給自己找些事兒幹打發無聊時光不是?”
初螢搖了搖頭,將漣漪的手我在手心,“漣漪,你的命好,遇到了飛峋。我……算了,即便是他現在改了,我也不會走回頭路了。”
漣漪從前知曉初螢變了,卻沒想到,變成如此。將心比心,若她是夏初螢,也不會走回頭路,因爲……
“他髒了。”三個字,漣漪的心中所想卻從夏初螢的粉嫩小口中說出。
蘇漣漪頓時覺得額頭一羣烏鴉飛過,汗噠噠的。她真是罪該萬死,將一個古人改造成這樣!
“我爲了他守身如玉,我爲了他拼死生下熙瞳,我爲了他日日夜不能寐,夢到的都是戰場的一切,但他呢?罷了,這些不說,”初螢眼中情緒抽空,“只說,他髒了,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他的心,如此骯髒,已配不上我了。”
蘇漣漪低頭,十分內疚,“但……這世上像雲飛峋那樣的傻子畢竟是少,難道……”
“那就不嫁,以前我也以爲沒了男人不行,但在蘇家村中的生活改變了我。如今我卻認爲,若是找不到真正情投意合,彼此唯一之人,那還不如獨身過,有想做的事,有摯友,這樣足夠了。”初螢道。
“你難道想……”漣漪大吃一驚,驚恐地看向夏初螢。
後者也擡頭看向了她,微向了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驗證了她心中所想,而後回過頭去對琪嬤嬤道,“嬤嬤,您是看我長大的,也想我過得好,有些事是每個人得命運,有些話我信任你,便任由你聽。但請別告知母后,徒增她煩惱。”話語內容雖溫和,但口吻冰冷了許多,皇家威儀盡顯。
懷抱着熙瞳的琪嬤嬤趕忙道,“公主放心,雖奴婢高攀,但在奴婢心中,公主也如同孩子一般,奴婢也希望公主快活,奴婢在宮中一輩子,也見得多了,榮華富貴未必是幸福。”
初螢收回了凌厲,溫和一笑,“謝謝嬤嬤了,我以後也會好好待你。”
漣漪對這嬤嬤也另眼相看,“初螢,那熙瞳怎麼辦?”
初螢看向熙瞳,悽然一笑,“我就是不知熙瞳如何辦,若是知曉,早就和離了,還等到今天?”
漣漪長嘆一口氣,“好,我還是那句話,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無條件支持,若你覺得獨身好,我就陪你一生,就如同我們從前在蘇家村中一般。”反正那時候,她也以爲初螢是寡婦,打定主意保護她的。
初螢眨了眨眼,“好啊,我還十分懷念那時的生活呢,到時候你與飛峋成婚,我便抱着熙瞳日日去找你。”
漣漪笑着點頭,“好啊,反正飛峋白日裡也要出去工作,府中也寂寞無聊。”
初螢連連點頭,好像一掃之前的暗淡。“就是就是,回頭你給熙瞳生個弟弟妹妹,熙瞳也好有個玩伴,我們熙瞳會是個好哥哥的。”
“……”漣漪無語,“扯遠了,我還沒成婚呢。”
初螢眨眼,“成沒成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讓飛峋得逞啊。我可以給你們提供房間,我公主府房間任由你們挑,給你們製造浪漫氣氛,先上車後補票也好。”
“噗——”漣漪終於忍不住了,真是有種惡因得惡果,當初她肆無忌憚地管束初螢現代理念,現在倒好,一個古人比她一個現代人都放得開,說得她面紅耳燥。
兩人打成了一團。
這可把琪嬤嬤嚇壞了,因第一次看見兩個姑娘還能這麼折騰,看起來又不像真的打仗,趕忙連連勸解,“公主,漣漪小姐,別打了,壞了妝容就不好了。”
兩人這才停了手,哈哈笑了起來。
前後左右的馬車,有妙齡少女,有翩翩公子,聽到公主轎攆中傳來的歡聲笑語都十分好奇,是什麼樣的事讓公主如此開心。
不一會,皇宮到了。
權貴家眷下了馬車後由家主帶頭,隨性丫鬟伺候,款款向皇宮內行走。宮內是不允許馬車的。
明黃色的馬車停下,衆人都拼拼回頭張望,一年多沒見金玉公主,又聽說公主身邊的蘇漣漪,是什麼樣的民間女子,讓雲家飛峋小將軍即便惹怒元帥也要請旨賜婚?
已有隨性宮女們快步跑來,搬了車凳,等着扶嬌貴的主子下車。
因座位的原因,初螢先下了車,衆人驚訝,一年未見,從前美豔逼人的金玉公主竟脫胎換骨成另一氣質,那氣質如水晶一般清澈剔透,帶着一股仙子般的飄渺。
初螢下了車,也不顧自己身份的尊貴,反倒是將手遞給了即將下車之人,“漣漪,牽着我的手,小心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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