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纏鬥不休
清晨,房門微敞,兩名妙齡女子一坐一立畫面美好。
一晃在這個時空已快三年,蘇漣漪已從那個只會扎馬尾辮的現代女子變爲一個繁雜髮髻順手捏來的古代女子,兩年多的時間,已讓她忘記在現代的種種,如同莊公夢蝶一般,她已不知此時在古代生活是個夢,還是當年生活在現代是個夢。
拓跋月看着鏡中自己精美的髮髻,委屈的心情終於平復了許多。她喜歡蘇漣漪身邊的味道,一種淡香,不會被他人淹沒更不會譁衆取寵,傲然而立有種獨特的魅力,也正如出自蘇漣漪手的髮髻。
平心而論,若今日她拓跋月處在蘇漣漪的位置上,無論看在城主叔叔的面子上還是自己軒國公主的面子上,定會多少恭維拉攏,梳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髮髻再加讚歎幾句。但蘇漣漪卻沒有,只爲其梳了個普通貴族女子日常的髮髻,無功無過。
若說因此讓拓跋月反感,那便是正好相反。從小到大,作爲皇帝最寵愛的公主,她什麼拍馬奉承沒見過?見多了不怪,更是火眼金睛了。她能看出,蘇漣漪一絲拉攏她的意思都沒有,也沒排斥她,永遠這般不卑不亢、不鹹不淡地對待她。她尊重這樣有性格有尊嚴的人。
“謝謝。”拓跋月道,沒有不服氣。
“不用謝,招待不週,月公主莫怪。”漣漪仍舊淡淡笑意,“若沒其他事,我便回去了,一炷香後到膳堂用早膳。”
“恩,知道了。”拓跋月乖巧點了點頭。就在蘇漣漪即將走出房門時,拓跋月再次忍不住叫住了她,“漣漪姐姐,那個……”
漣漪回首,柔聲道,“月公主還有事?”
“那個……”拓跋月有些羞澀,臉紅,“若漣漪姐姐平日不忙,我可以找姐姐聊聊天嗎?”
漣漪頓生明白,想來是拓跋月想接近雲飛峋苦無藉口,從自己這裡做突破口,忍不住笑了出來。
“漣漪姐姐,你笑什麼?”拓跋月不解,她真的只是想與蘇漣漪親近下。
漣漪看着年紀不大的拓跋月,嘆了口氣,誰沒有青春年少的時候?哪個少女不懷春?“我也想與月公主聊天,但可惜,誠如你所見,東塢城事務太過繁忙,所以抱歉了。”
“這樣啊……”拓跋月很是失望,心中又有種微妙的感覺。
從小到大,誰敢拒絕她?每個都是上杆子親近她、討她歡心,但卻碰見了對她視若無睹的雲飛峋,如今又碰見了給她軟釘子的蘇漣漪,心中有氣,卻又愛,莫名其妙地想接近他們,越是抗拒她,她便越有徵服欲。
見拓跋月再無其他事,蘇漣漪便轉身離去。
……
早膳後,夏初螢的房間。
蘇漣漪跑來興師問罪。
“初螢,你知自己錯在哪嗎?”漣漪臉色實在好不起來,因兩人感情好,她也懶得拐彎抹角,直入主題。
夏初螢死豬不怕開水燙,拿着繡品慢悠悠的繡着,不理睬她。
漣漪無奈,轉身坐在初螢身旁,“你身爲一國公主,又是兩歲孩子的母親,你能成熟點嗎?今日多虧我發現得早,若你們兩人真撕破臉,那兩城關係如何?兩國關係又怎麼辦?”
“那種勾引有婦之夫的賤人都該死。”初螢道,口中銀牙暗咬。
一句話澆滅了蘇漣漪接下來想說的話,她知道初螢心中的苦,嘆了口氣,“罷了。”心中已有打斷——反正拓跋月也是軒國公主,不會長久呆在東塢城,只要她小心提防這幾天便好。這也是她爲何一直不針對拓跋月的原因之一,拓跋月只是她與雲飛峋人生道路中的過客之一,僅此而已。
“我想了一下,這幾日我可能回嶽望縣一趟。”漣漪道。
“要正式在東塢城建立分廠?”初螢見漣漪轉移了話題,便將手上繡品放下,正色道。
蘇漣漪苦笑點頭,“是啊,起初爲了鼓勵商戶們興辦實業,便放話出去將我旗下妝品廠和造鐵廠分廠建在東塢城。話雖放出去卻一直未實施,其實當時我也是試探性說說,並未真正想辦廠。後來,與薊陽城達成了合作貿易協議,這些商戶便開始了往來行商,而那些本來表示打算興辦實業的商戶卻遲遲不動,只等我的產業,持觀望態度。”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說,當初你爲煽動商戶辦實業而要辦廠,最終你未辦廠,那些商戶也不肯興辦實業,對嗎?”初螢問。
“是啊。”漣漪答。
“那你煽動商戶們辦實業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初螢眨着眼睛問。
“當然是希望他們發家致富,帶動東塢城乃至鸞國東部的經濟發展啊。”蘇漣漪自然而然回答。
初螢又道,“既然可以賺錢,爲何你不辦廠?”
漣漪道,“因爲我不想賺錢啊。”
初螢繼續問,“這世上誰跟錢過不去?當初父皇在世,屢次希望後宮節省開支,即便是皇兄也天天做夢國庫銀子瘋漲,要不是因爲這個,你哪來的商部尚書一職?”
漣漪無奈,“無論外人信與不信,我確實不想賺錢。我的妝品廠和造鐵廠只是當年提升自我價值與談判的砝碼,如今也僅僅是爲了解決那些工人就業而存在,兩邊的管事屢次書寫給我希望擴大規模都被我壓下了,我實在覺得賺那麼多銀子,沒有必要。”
初螢聳肩,“別怪我說你,你的理論你信我信,其他人可沒人能相信。”
漣漪失笑,“是啊,所以現在東塢城商戶都以爲我在忽悠他們,用他們來做試驗品,遲遲不敢興辦實業。”
初螢挑眉,“那就不辦唄,我看東塢城百姓現在過得很好,雖沒大型實業,但小作坊還是很多的,加之商隊們往來與鸞國內部和薊陽城,足可以滿足百姓們的基本需求。”
“那豈不是又回到了小農經濟?”漣漪道,“若滿足於現狀,百姓們自給自足且對更好的生活沒有嚮往,那商部便真的白成立了,以後銀子再無人貸!先不說你皇兄以後如何賺錢,只說我興師動衆的成立商部,未來讓人看笑話?”
初螢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把抓住漣漪,“那這麼說,你現在真是騎虎難下!”
“是啊,你這詞用的非常準確——騎虎難下。”漣漪癱坐在椅子上,閉着眼,雙手疲憊揉着太陽穴。“老天爺與我有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回憶過去種種,看似我平步青雲,其實卻是拆東牆補西牆而已。”
“別那般悲觀嘛,”初螢道,“不就是興辦實業嗎?你在嶽望縣時白手起家都能辦得,現在有權有勢還辦不了實業?缺銀子你說話,我出!”
蘇漣漪被初螢逗笑了,夏初螢還真是鸞國好公主——人傻錢多。“銀子倒不用,如今各國都有模仿神仙方的產品,但卻沒人能撼動神仙方妝品的地位,這兩年,我攢了不少銀子,別說興辦一兩個分廠,便是辦個百八十,也是可以的。”神仙方妝品可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無人知,因漣漪經常不動聲色地改良配方,加入一些微量化學物質。
現代人對護膚品有個誤區,認爲純天然是最好的,其實學化工類的人都知道,如實護膚品裡沒有一些化學物質根本沒有效果,即便二十四小時貼黃瓜片,也無法真正改善皮膚。
蘇漣漪是現代知曉這個道理,但古代人卻不知。各個國家、各個妝品廠派去了不少商業間諜,更有人花大價錢買通妝品廠人希望得到配方,卻無人能真正模仿出神仙方妝品,這便是原因。
“那你回嶽望縣便是料理此事?難道派人去不行,非你親自去嗎?”初螢道。
漣漪爲自己倒了杯茶,也順便爲初螢倒了杯,“我不是與皇上告了些假嗎?想順便假公濟私,回嶽望縣探親,畢竟已經很久沒回去了。若回了京城,怕是更沒時間到嶽望縣了。”
初螢也是深有感觸,“是啊,嶽望縣是你家鄉,其實對我也意義重大,是應回去看看。”打定了主意,“你什麼時候出發,我也去。”
“就這兩天,待我將東塢城事務交代好,便出發。”漣漪道。
“飛峋也一同去?”初螢問。
“不,我希望飛峋留在城內。”漣漪答。
夏初螢聞此,一下子急了,“那可不行,拓跋月怎麼辦?難道你就將飛峋留在拓跋月身邊,那不是將肉留給狼了嗎?”
漣漪撲哧笑了出來,“你呀你呀,無論我對你說多少次,你永遠不信我的。男子不是孩童,不是女人要管能管得了的,再說,也算是給飛峋的一個考驗嘛。”見初螢又要反駁,漣漪板下了臉,“此事就這麼決定,不容反駁了。”
夏初螢無奈,也只能如此。
……
東塢城與薊陽城第一次合作往來,而薊陽城又有幫助支援的味道,於是那拓跋長兄妹倆便是以貴客的身份到來。
二皇子失去行蹤,影魂衛的首要任務便是再覓其行蹤,在這其間,雲飛峋無其他任務在身,便有大把的時間招待薊陽城的貴客。
“飛峋老弟,爲何我總覺得你有心事?”拓跋長雖是世子卻性格粗獷,但粗中有細。
雲飛峋愣了下,而後扯了嘴角尷尬笑了下,“拓跋兄誤會了,我怎麼會有什麼心事?剛剛失神……是昨晚沒休息好罷了。”
拓跋長哈哈大笑,嗓音如雷,“有美妻在身側,自然是夜間休息不好了。”黝黑的臉上帶着曖昧,更帶着羨慕。
軒國民風淳樸粗獷崇尚武力,自然不是鸞國人能比。飛峋更爲尷尬,俊臉紅了,“拓跋兄別亂開玩笑,月公主還在這。”
拓跋長這纔想起,那拓跋月小尾巴還時時刻刻粘着,也不知是跟着他還是跟着雲飛峋。不悅,“我說小月兒啊,你不去和漣漪郡主金玉公主玩,跟着我們兩個大男人幹什麼?”
拓跋月撅嘴,“你以爲我想?那金玉公主時時刻刻針對我,暗刀子軟釘子,我怎麼去自討沒趣?”話雖這麼說,她怎麼捨得飛峋哥哥?
拓跋長不解,“胡說,以我看,金玉公主對你很是照顧,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第一個想到你,你怎麼還這麼說人家?”
拓跋月語噎,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豈是拓跋長這種糙漢子能看明白的?何況那金玉公主手段之高,每句話、每件事都給人以照顧她的感覺,其實真正的目的只有當事人知道。
若換一個人在場,見此情形都會勸上一勸,給兩人臺階下。可惜,此時坐在兩人身旁的是雲飛峋,裝傻充愣數第一,直接當做聽不到。
“飛峋哥哥,長哥哥欺負我,我好可憐。”拓跋月紅着眼圈對雲飛峋道。
雲飛峋很巧妙的躲開。
“就算你和金玉公主不對盤,去找漣漪郡主總行了吧?有你這小姑娘在,我們兩個爺們都沒法好好說話,若將你教壞了,皇上非要責罰我不可!”拓跋長繼續道。
“哼!”不提漣漪郡主還好,一提拓跋月更是窩火,“我也想找漣漪姐姐,但漣漪姐姐被金玉公主霸佔,只要我靠近半步,金玉公主就要吃了我一般。”
“月公主在誰說要吃了你?”
拓跋月的話音還未落,從門口傳來一道銀鈴一般悅耳的女聲,是夏初螢。初螢身邊,跟着的不是別的,是蘇漣漪。
今日兩人穿着姐妹裝,兩人衣裙雖不同卻相似,只在細節處理上有些詫異。同樣的菡萏粉,用銀線綴着花紋用金線繡着蕊,長裙搖曳拖在地上,穿在兩人身上卻又兩種氣質。一個嬌小更惹人憐,一個高挑亭亭玉立,正如同一隻花瓶中的兩隻花朵,不分伯仲各有風情,兩人站在一起更加賞心悅目。
拓跋月見此更生氣了,總覺得無論在哪,都被人狠狠排擠。
在蘇漣漪看來,初螢拽她到這,便是“看着”拓跋月是否纏着雲飛峋,哭笑不得。屢勸無效,只好跟來,希望初螢收斂一些,也準備在兩人撕破臉時儘量做事挽救。
漣漪命人重新上了熱茶與茶點,夏初螢則是嬌笑着坐去拓跋月身邊,不顧其反對拉住了她手,“不對,想了一想本宮還是決定吃了月公主,誰讓月公主細皮嫩肉美味可口?”那摸樣很是親暱,只讓人覺得兩人是閨蜜。
拓跋長再一次認爲,金玉公主對拓跋月懷有善意,是拓跋月誤解了。
可憐的拓跋月,努力收回自己的手,卻被拽得死死。
雲飛峋見蘇漣漪來了,一反之前的酷冷,面色帶了一絲柔情,“今日不忙?”
漣漪在其身旁坐下,“還好。”其實是忙的,可惜初螢死活不讓她去,說下面官員都不是吃白飯的,若真吃,她就做出免了他們的官。
“那是?”飛峋不解,因兩人相處模式便是如此,白日很少見面,各忙各的。
“是這樣,”初螢接話了,“漣漪是被我拉來的,剛剛我們商量,打算回嶽望縣幾日,一是籌備辦分廠之事,二是順便探親。確定下來後,我們便來與你商量。”
蘇漣漪不解,爲何初螢今日如此着急,她們兩人也僅僅是確定回嶽望縣,連日期都沒定下來。
同樣不解的是雲飛峋,若真要商量,爲何要當着客人的面而不是私下商量。
拓跋長只以爲是來下逐客令的,想到才與飛峋相聚兩日,很是不捨,“飛峋兄弟,那你也陪同郡主一同去?”
飛峋沒回答,而是去問漣漪,“漣漪,你說呢?”
漣漪心中責怪初螢,無奈只能在客人面前討論私事。“不,我打算讓你留在城內,你還有任務在身。”她說的任務可不僅僅是東塢城的事務,還有查找二皇子的行蹤。雖雲飛峋已放棄,但蘇漣漪卻還沒放棄。
拓跋長高興了,“好……不是,我的意思是,看來我又能與飛峋兄弟多聚幾日。”心裡美滋滋的,每日下棋、談兵法、切磋,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夏初螢捏着拓跋月的手,精緻的小臉上笑意明媚,“小月兒啊……”
“噗……”漣漪差點將口中熱茶噴出來。
拓跋月只覺得後背一冷,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名字是這般讓人毛骨悚然。
初螢臉上的笑容更甜,“嶽望縣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好玩的好吃的也多,是我們鸞國第一大城,有句話說的好,不到嶽望非好漢,若沒去嶽望縣看上一看,真心別說自己來過鸞國。”
“咳咳……”漣漪決定放下茶杯,不能在初螢說話的時候喝茶,恐有被茶水嗆死之險。
雲飛峋的眉頭也忍不住動了一動,不到嶽望非好漢?他之前怎麼沒聽說過?
拓拔月趁初螢沒注意,終於將自己手抽了回來,“金玉公主,你到底什麼意思?”
初螢也不惱,依舊笑眯眯,“你與拓跋將軍來做客,我們便要盡地主之誼不是?這幾日未給你安排丫鬟,本宮實在心中愧疚,但人手不夠苦無辦法,嶽望縣不若東塢城這般蕭條,繁華着呢,本宮便與漣漪商量,藉着去嶽望縣的機會,好好招待小月兒,讓你來鸞國玩的開心啊。”
蘇漣漪徹底明白了夏初螢的目的——她見無法留在東塢城看着拓跋月,乾脆就打算把拓跋月帶走……夠狠。
拓跋長一下子樂了,“好啊,小月兒,你便與金玉公主和漣漪郡主去吧,好好玩,隨便買什麼都記兄長賬上。”
“我不去!”拓跋月尖叫,開玩笑,她怎麼捨得離開飛峋哥哥?再者說了,在拓跋長哥哥面前,金玉公主都這般欺負她,若在人後,她真非被吃了不可。
“爲什麼不去呢?”夏初螢雙眼盯着拓跋月,笑容意味深長,心中暗想——賤蹄子,你若敢直說留下勾引飛峋,本宮便是即刻回京煽動皇兄發動戰爭,也要將你和你那野蠻人兄長趕出去!
蘇漣漪敏銳聞到了火藥味,趕忙跑到初螢身邊,在她手臂上輕輕拍了拍,“算了,雖然我們一片好心,但若月公主不想去,我們也彆強求。”
雲飛峋繼續不理不睬。
“說啊,爲什麼不去。”初螢挑眉。
拓跋月自然不能說捨不得飛峋哥哥,小心臟跳得厲害,眼圈都快紅了,“我……我不喜歡到處遊走。”
初螢冷哼了下,“若不喜到處遊走,爲何跑來東塢城?本宮可記得,某人第一天來便說,自己最喜歡周遊各處了。”
這絕對是撕破臉的前奏!
蘇漣漪臉都白了,趕忙打圓場,“初螢別鬧了,月公主是個懂事的姑娘,我知道月公主怕給我們添麻煩,對嗎?”說着,用安慰的眼神看向拓跋月。
拓跋月如同在大海中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點頭如搗蒜,“對!對!漣漪姐姐說的對,我……我就是怕給漣漪姐姐添麻煩。”
蘇漣漪暗暗鬆了口氣,而後抓住初螢的手,絲綢廣袖之下,暗掐了初螢幾下,“月公主這般懂事,我們便也別勉強了吧。”
夏初螢是好打發的?開玩笑!當初也是在將軍府鬥盡小妾花魁的主兒。“有什麼可麻煩的,女孩子家家的一起結伴出遊纔是正理,不然一個未成婚的女子天天纏着兩個有家室的男子,知道內情的會知兄妹情深,不知道的……呵……還以爲其不知檢點。”
“夏初螢,你說誰不知檢點!”拓跋月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同是公主,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能吃虧?
蘇漣漪的臉更白了——這分明就是臉撕破一半了。
雲飛峋纔不管什麼撕破臉什麼兩國關係兩城關係,直接取了茶來慢悠悠地喝,連看熱鬧都懶得看。
拓跋長也嚴肅下來,“兩位都是一國公主,還希望兩位和氣。”
蘇漣漪第一次對夏初螢如此頭疼,從前在蘇家村時,初螢也這般驕縱得讓她頭疼,只不過那時夏初螢還是黃氏。自從恢復了身份,初螢一向是端莊穩重,許久未見這般針鋒相對了。
初螢冷笑着,挑着眉半眯着眼,無論是眼神還是脣角都滿滿的嘲諷,“既然不是不知檢點,爲何巴着兩個男子不放,不來找我們兩個女子玩?”
“你……”拓跋月瀕臨發狂。
漣漪見此,趕忙放開初螢拉住拓跋月的手,將拓跋月拉到離衆人有點距離的位置,兩人坐下,緊緊握着拓跋月那冰涼的小手,板下了臉,“初螢別說了,月公主還是個孩子,你我都爲妻爲母難道就不會讓着孩子嗎?我白日事務繁忙,整個東塢城人有目共睹,若月公主真要求我相陪,勢必會造成我的爲難,月公主如此懂事,你爲何要咄咄相逼?”沒辦法,先從自家人開刀。
“你!”夏初螢也急了,“你爲了外人兇我?”
蘇漣漪想起了從前的一個笑話,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如果這笑話爲真,那她現在就想吃北京烤鴨,吃上整整一千隻,兩個公主都宰了做成烤鴨,這世界就安靜了!
雖這麼想,一直打壓初螢也不行,初螢再貼心也是一國公主,面子裡子也都得給她臺階。
“沒兇你,這都是誤會。”蘇漣漪只能去安慰初螢,她知道,初螢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將拓跋月一同帶走,省卻擔憂煩惱。漣漪冷靜了下,而後綻放溫柔笑容,壓低的聲音暖如春風,“月公主,若你不嫌棄,我便稱呼你爲月妹妹如何?我家中只有一兄一弟卻無姐妹,早就希望有個貼心的妹妹了。”
暴怒又委屈的拓跋月見蘇漣漪這般溫柔待她,更覺委屈,“恩,漣漪姐姐。”只覺漣漪手心溫暖,她貪戀着溫暖,喜歡漣漪用溫暖的手將她手上的冰涼驅趕。
初螢正好說什麼,被漣漪一個白眼瞪了回去,不再說話。
漣漪繼續溫柔道,“月妹妹別怪初螢,她的脾氣暴了些其實心意是好的,而將你帶到嶽望縣遊玩的主意,是我出的。從前在薊陽城便聽說你喜歡四處遊玩,自從來了東塢城,姐姐因事務繁忙冷落了妹妹很是自責,所以才提議帶你一同前去的。”
拓跋月自然不是很容易被人哄的,但俗話說,棒子後的甜棗更甜,加之蘇漣漪本就有一種過人的親和力,那種如春風吹拂大地之感,將拓跋月吃得死死。這一刻,拓跋月已忘了雲飛峋,只貪婪享受蘇漣漪的溫柔。
拓跋長見白熱化的局面被穩定下來,也按下了心,哈哈一笑,“對嘛,一切都是誤會。”若兩位公主真打起來,一來沒法回去和父王交代,無論誰對誰錯,父王都會定了他拓跋長的錯。另一方面,若真打起來,他也只能離開,無法和飛峋兄弟相聚。
漣漪繼續道,“嶽望縣是我成長的家鄉,人傑地靈,很美。有山有泉還有一個豐膳樓,菜餚很是美味,我是真希望帶妹妹同去,月妹妹若去,姐姐一定好好招待,好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拓跋月還如何拒絕?再者說,剛剛被夏初螢這般冷嘲熱諷外加謾罵,她也覺得呆下來很尷尬。
乖乖點了點頭,拓跋月的手已經暖了起來,反抓着漣漪的手不肯放開,“那……漣漪姐姐,我怕金玉公主再針對我。”
蘇漣漪笑着,伸出一隻蔥白玉指輕輕碰了拓跋月的鼻尖,“不會的,姐姐向你保證。”
“恩,好,那我願意和漣漪姐姐一起去嶽望縣。”拓跋月開心了起來。
夏初螢雖然看不慣拓跋月,但見目的達成,也就不再理會,只不過看見兩人緊抓的手,很是煩心,最後冷哼一聲轉身離開回房間休息。
蘇漣漪怎會知道,因初螢的自作主張,她未來便多了一個小跟班小尾巴,更是一個不小的麻煩。這是後話。
……
夜晚。
忙碌又恬噪的一天終於結束,夜晚是屬於靜逸的。
從傍晚時便颳起風,夜深了,更風大了。
無法賞月,蘇漣漪和雲飛峋兩人便早早梳洗,窩在房間。
漣漪本想看葉軒送上的報表,但剛看了幾行便睏倦得很。不知從何時起,她越來越嗜睡,俗話說,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入了冬,怕是要冬眠了吧。
扔了冊子,漣漪脫了外衣爬上了牀。
真是個尷尬的季節,屋裡冰涼,但卻不是燃火盆的時候,只能幹凍着。“還是被窩好,暖暖的、軟軟的,舒服。”一邊懶洋洋的呢喃,一邊眼皮打架,剛一閉眼,蘇漣漪便覺得身子越來越輕,飛向遙遠的天際,那個天際名爲夢鄉。
最後的一絲意識告訴漣漪,暖暖的棉被動了一動,而後有人鑽了進來,剛開始是冷的,隨後便是熾熱。有一雙手,攬在她的腰上,那手臂越發施力,隱約感覺身邊那人呼吸越來越急促,而後便是脣、耳際、頸子一種奇特溫熱的觸感。
漣漪毫不猶豫,伸手將那人臉推了出去,“別鬧!”
雲飛峋很委屈,用頭輕輕蹭了蹭她的臉,“平日這個時辰你都未休息,今日早早休息,我還以爲是……是暗示我……”
漣漪困得眼睜不開,“恩,現在告訴你,沒暗示,安心睡吧。”
飛峋更是委屈,“但今日時辰還早,我們……行夫妻之事吧。”若是每日都行,他也是可以的,只不過心疼嬌妻太過勞累,每一次都自己忍了又忍,今日好容易嬌妻加忙妻肯放下手頭事務,他怎肯放過機會?
“今日不行,我困。”漣漪用最後的力氣又補了一句,“別打擾我睡覺,否則……殺……無……赦……”
飛峋正準備反駁,耳邊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雲飛峋一雙漆黑的雙瞳盯着蘇漣漪的睡顏,嘴脣扁了又扁,虧沒人看見這一場面,都則非驚掉下巴不可。其委屈裝,直比白日裡的拓跋月。
慾求不滿讓雲飛峋輾轉反側,美麗的嬌妻在身側,即便他轉身不去看,但香氣卻時不時鑽入他鼻孔,更別提那勻稱的呼吸聲。下一瞬間,原本委屈得快掉金豆的俊美男子已平息冷靜下來,一隻手撐着頭,另一隻手則是輕輕撫着嬌妻面頰,眼神帶着溫柔笑意,最終沒忍住,在其面頰無聲的親了又親。
……
準備了一日之後,漣漪將東塢城事務分配給了各個責任人,又交代了雲飛峋很多,便帶着兩名驕縱的公主啓程上路。
嶽望縣是本尊的家鄉,更算是孃家,現代有一首歌唱的好,“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開開心心回孃家,而她蘇漣漪倒好,左邊是鸞國的金玉公主,右邊是軒國的月公主,這兩個公主一路上絕不安靜半分,明爭暗鬥,明朝暗諷,刀來劍往,如果語言中可攜帶飛鏢,那夾在中間的蘇漣漪已被戳得千瘡百孔。
嶽望縣到了。
蘇漣漪未想到的是,再回嶽望縣已是兩年以後,物是人爲,卻是另一種衣錦還鄉一般。
公主車隊還未到城門下,遙遙便聽到放鞭炮又敲鑼打鼓,縣令和知府加之鄉紳都衣着一新,在城外早早恭迎,那場面熱鬧非凡,人山人海。
拓跋月畢竟喜歡遊玩,到了嶽望縣,也忘了和夏初螢罵架,將車窗簾掀開一條小縫向外觀看。
“月妹妹,鸞國與軒國的區別大嗎?”漣漪笑道。
拓跋月收回視線,親暱拉着漣漪的手,“沒什麼區別,很像嘛。”
漣漪繼續與她閒聊道,“月妹妹從前去過其他國家嗎?”
拓跋月特別喜歡與漣漪聊天,很認真地回答,“當然去過,大小國家幾乎我都去過,不僅鸞國、神木國,還有北秦國,一些小國家小諸侯國更是經常去玩。”
“哦?”漣漪笑道,“月妹妹真厲害,去過這麼多國家,那月妹妹覺得哪個國家最獨特?”
“神木國,”拓跋月道,“神木國與其國名正好相反,很少有樹木,更多的是草地、戈壁和沙漠。聽人說,神木國人尤其喜歡樹木、崇尚森林,於是便以神木爲國名。他們都說我們軒國人野蠻,其實神木國人才野蠻呢!”
“哦?”漣漪驚訝,“此話怎講?”
別說蘇漣漪,就連夏初螢也好奇得不動聲色的聽着。
“神木國的國君和貴族長得好可怕!頭髮是有黃色的有紅色的,眼睛有藍色的有綠色的,好像妖怪一樣,反倒是普通百姓長得正常一些。那些貴族們長得怪還不自知,還總嚷嚷着什麼血統純正,說他們流的是貴族的血,不能和百姓們通婚。漣漪姐姐,你說怪不怪?”拓跋月爲讓漣漪開心,很賣力氣地講着,一邊講一邊模仿。
如果說這個時空的人沒見過金髮碧眼的歐洲系人種有情可原,作爲現代人都是見過的,不會像拓跋月這樣大驚小怪。
“那與神木國接壤的周邊各國有這樣的人種嗎?”漣漪問。
“沒有,”拓跋月答,“不僅軒國與神木國接壤,就連鸞國也與神木國接壤。但大小國家,都沒有這樣的人種,聽秘聞,神木國皇室是從遙遠的海外遷徙而來,也是皇子奪嫡失敗,找了塊沒人要的荒地稱了王,之後便有了神木國。”
漣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地理志她看了一些,神木國人的遊牧傳統也知曉,卻從未見到神木國貴族長相怪異這樣的記載。畢竟,神木國是個神秘的國度,嫌少與外界來往,而神木國本國的書籍自然不會允許評點自己皇帝長相怪異吧。
有趣,真是有趣,漣漪邊想邊笑。
蘇漣漪身材高挑自是不說,一左一右坐着的兩名嬌小公主如同兩個小妹妹一般爭着寵。俗話說,搶來的纔是最好的,因爲拓跋月恨極了夏初螢,又因初螢與漣漪是出了名的閨蜜,拓跋月更是下狠了心要將漣漪姐姐搶過來。
越是有強烈的願望、夏初螢越是明朝暗諷,而蘇漣漪越是左右安撫,拓跋月便越覺得蘇漣漪是個好人,與夏初螢那刁蠻女子在一起實屬可惜,發誓要將蘇漣漪據爲己有。
蘇漣漪並非刻意裝什麼聖母,此時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會允許兩國公主公然撕破臉,她只是無奈安撫調和罷了。
拓跋月眼尖地看到夏初螢也很認真地聽,冷哼了下,“我們尊貴的鸞國金玉公主不會什麼地方都沒去過吧?”
初螢一下子漲紅了臉,但嘴卻不服軟,“女孩子家家的整日瘋跑還有理了?連梳頭髮都不會,更別提女紅了,好聽些便說某位公主喜歡遊玩,不好聽些便直說某公主沒有公主的摸樣,倒像是瘋丫頭。”
“你……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梳頭髮!?”拓跋月急了。
如果此時有豆腐,蘇漣漪想撞死,如果此時有面條,蘇漣漪想吊死。前世她是嚴謹的醫生、今世她是商人官員,但現在只覺得自己是幼兒園教師加養鴨場飼養員,她快瘋了、快無法忍受了!
在接受了蘇漣漪警告的白眼過後,夏初螢沒將清晨親眼見到的糗事說出來,“蘇府由我掌管,丫鬟們大小事自然向我彙報,我聽小菊說的。”
“你……”拓跋月做事要站起來,卻被漣漪拉入懷中。
“月妹妹別急,姐姐不是教你瞭如何梳頭髮了,平日多加練習便能掌握了。”漣漪笑容牽強,外人扔覺得那笑容甜美,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笑得比哭還難受。
“知道了,漣漪姐姐。”拓跋月心情大好,將頭靠在漣漪肩上,甜蜜蜜的。
拓跋月這麼就算了?怎麼可能!?
拓跋月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斜着撇了一眼夏初螢,陰陽怪氣道,“本公主自然比不了某位公主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只擺弄自己那頭髮。民間有句話,女子頭髮長見識短,爲何頭髮長見識就短呢?就因爲天天擺弄頭髮而不出門長見識,活活給女子丟臉!”
“你!”夏初螢被將了一軍,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