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真相
夜已深了,蘇漣漪卻未休息。
房內,雲飛峋將頭來的草藥一一擺放在桌上,藉着昏暗的守夜燈燭,一樣一樣,爲漣漪講述哪位藥是在什麼位置取得,哪味藥是放在一起。
洋洋灑灑,大概五十多種藥材,蘇漣漪看得頭暈眼花,根本無法猜到哪些藥是玉容給吳將軍一家下的毒藥。
一些常見的藥物,蘇漣漪都認得,但很多藥材卻不認識。
關於醫學方面,蘇漣漪對玉容很不贊成,便是他的獵奇、獵偏心理。玉容不會花大力氣研究常見的藥物,反倒是熱衷一些罕見藥物或偏方,在蘇漣漪看來,這種行爲大大不妥。
首先,在沒有科學成分分析的前提下,中草藥的藥效本就是靠幾百上千年的經驗一代代流傳下來,越是常見的藥物,其應用越廣、使用者越多,所積累的寶貴經驗便越多。
但相反,一些所謂昂貴又罕見的藥物,靠着一些所謂“珍本”“絕本”流傳下來,一些名醫也就用過寥寥幾次,普通大夫更是一輩子都沒見過,既然沒幾個人用過,那療效又是從何而來?
所以蘇漣漪的行醫風格,就是少用貴藥、珍藥,能用耳熟能詳的藥物便儘量用,若實在不行,便開出幾位類似冰山雪蓮花、五鳳還魂草、金蘭曼陀羅等藥物碰運氣。
因爲爲喬伊非醫病,玉容可以說是盡全力支持,將他收藏的所有珍貴書籍都一股腦的搬到了蘇漣漪的房間,一本不留,只求蘇漣漪能在這些珍貴醫書中找到治療喬伊非的特效藥。可惜出乎玉容意料,蘇漣漪開出的藥物都是普通得任何一家小藥房都能買得到的。
蘇漣漪將藥一味一味的認,有些放在鼻下聞,有些撕下一點點,放入舌尖舔,突然她睜大了眼睛,雙眼直盯着一塊黑色物體。
“漣漪,怎麼了?”飛峋輕聲問。
“這個,”蘇漣漪伸手將那黑色物體拿了過來,用指甲摳了一小塊,放在舌尖細細品嚐,而後苦笑了下,“原來,這個世界也有如此萬惡的東西。”
“萬惡?”飛峋更是好奇,“這是什麼?”
漣漪嘆氣道,“在我們那裡,這個叫鴉、片,是在一種名爲罌、粟的美麗花中提取而出。黑黑的,很難看是嗎?”漣漪拿起那一小塊黑色物體到飛峋面前,面色嚴肅,“但,這個東西足可以毀了一個人、一個的家族、甚至一個國家。”
雲飛峋自然沒見過,“這個東西這麼厲害,可以毒死那麼多人?”
漣漪搖頭,“不,此物最害人之處並非毒死人,而是常年引用,可上癮。當成隱後,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再服用,若不服用,便疼痛難忍、生不如死,很難戒掉。而且,若服用的時間過長、癮深,在沒有戒毒藥物的輔助下,強制戒毒,很容易脫癮而死。”
雲飛峋一捏拳,“沒有,吳將軍一家所中藥物,定然就是這個!”
“不,沒這麼簡單。”漣漪道,“此物雖易上癮,但你所說,吳將軍的獨子服用藥物後精神失常,我認爲,在鴉、片中,玉容定是加了其他藥物,而那些藥物起到促進、催化喝輔助作用,使人更易上癮、產生幻想。”
說着,蘇漣漪按照記憶,將黑塊放回了原位,將黑塊左右的的草藥細細研究。那些草藥蘇漣漪都不認識,即便是在醫書中也未見過。
突然,一種感覺橫穿了漣漪大腦,如同在黑暗的夜色中突然閃現一道雷鳴一般。
“漣漪,是發現了什麼嗎?”雲飛峋見到蘇漣漪離開的桌子,快步到書櫃中找查閱書籍,忙問道。
漣漪點了點頭,書櫃中的書,她前前後後翻閱了若干次,其中任何書名、內容都牢記在心,那本書,她不會記錯的。
從書海中,抽出了一本極其破舊的書,漣漪回到燈前,翻開,而後將前後兩頁用力分開,隱約可見,兩頁紙張的縫隙中,有幾頁被人小心撕下,只留下一些殘頁。
雲飛峋立刻明瞭,“我再去一趟。”
蘇漣漪搖頭,“別去了,沒用,這幾頁若真是玉容撕下,定會和這些藥物有關。既然玉容不想被人發現這藥的配方,自然會將那幾頁銷燬。再者說,這些藥物根本沒有解藥的。”悍夫逼婚妻狠傾絕
雲飛峋大吃一驚,“你說什麼,沒有解藥!?”
漣漪點頭,“對,沒有解藥。”若有解藥,現代便不用有那麼多戒毒所、更不會有那麼多人脫了毒再去碰毒,這毒,一旦染上,便很難徹底戒掉。
“那吳將軍一家,便是沒救了?”雲飛峋道,眸光突然一冷,“漣漪,只要你說沒救,我便立刻派影魂衛殺了他們,既爲民除害、又讓他們解脫,早一日入輪迴,也希望他們早一日重新投胎做人。”
漣漪嘆氣,“飛峋,那麼多條人命,哪能說殺便殺。再者說,即便皇上能理解你,但元帥呢?元帥既然寫信給他,說明你們雲家與吳家便有淵源,你就這樣還連一絲希望都不給他們而直接痛下殺手?”
“漣漪,那你說怎麼辦,我一切都聽你的。”雲飛峋道。
漣漪想了一想,微微眯眼,“既然玉容控制了吳將軍,那吳將軍身邊定潛伏了不少玉容的人。對吳將軍,你們先別輕舉妄動,但定要將玉容的人都查出來,不動則已,當行動的那一天,一個不剩、絕不留活口。”
雲飛峋點頭。
漣漪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偷來這些,你都帶走,尤其這幾樣,”說着,將黑塊周圍的幾位草藥用小布包包好,“這包草藥留下,其他草藥回去後直接銷燬。我這幾天好好研究下這些藥物的特性,以及如果戒掉毒物的方法。”
雲飛峋有些擔心,皺眉,“漣漪,我這樣懷疑你,確實不對。但若這些藥帶走,你又靠什麼來判斷藥性?”
“山人自有妙法。”說着,狡黠一笑,將那書合上,重新翻開。之間第一頁和第二頁,有幾頁紙名爲索引,又可稱爲目錄。
雲飛峋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準備靠索引找尋失去幾頁記載的藥材,而後在其他樹種找到藥性?”
漣漪伸手戳了下雲飛峋堅挺的鼻尖,“還算聰明嘛。”
守夜昏暗的小燈忽然一滅,蘇漣漪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被雲飛峋抱着扔到了牀上。心中大叫不好,趕忙想閃躲,但她的速度哪能比得過雲飛峋的速度,轉眼的功夫,已被狠狠的壓了住。
“三從四德我已不對你要求了,但你這違逆夫君又嘲笑夫君,卻天理不容。”雖然字面意思帶着憤怒,但云飛峋的語調中哪有半絲憤怒,只有一種得逞的得意。“今日若不懲罰你,你還真不知道誰是夫,誰是妻了。”
蘇漣漪雙手抵住他那龐大身軀,又想笑又想叫,“如果你想當妻,那我可以勉爲其難當夫君,以後就叫你娘子可好?”
火辣辣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弄得蘇漣漪又癢又熱。“你猜猜,我會不會同意?”飛峋的語調,帶了威脅。
蘇漣漪終於發覺了情況不對,丫哪是生氣?分明是藉機想做少兒不宜之事。嚇得臉都白了,“飛峋別鬧,你也不瞧瞧這裡是什麼地方,若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雲飛峋卻十分堅決,“一旦發生,你就說蘇大虎又回來了,蘇大虎禽獸不如。”
蘇漣漪哭笑不得,卻又提心吊膽,做夢都沒想到,就是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在各種倉促的情況下,竟然可以孕育愛情的結晶,這是後話。
半個時辰之後,雲飛峋終於心滿意足的走了,蘇漣漪卻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從前在蘇家村中,她要提防被人認出來,又要提防不熟悉的飛峋,更要保護蘇家和開辦企業,直到京城後,她才發覺,原來在蘇家村中是那等的安逸。
隨後到了京城,既要爭取自己婚姻自由,又要在皇上那邀功辦什麼商部,本以爲已是勞累,但直到東塢城後,才知,原來在京城時也是十分安逸。
人就是這樣不知足,擁有的不珍惜,失去了才懷念。
但雖是這麼想,蘇漣漪卻覺得,在東塢城中才是她最幸福、最開心的時光,不爲別的,之因她身邊有人陪伴,她奮鬥的時候,有人伴之左右,不停給她溫暖、驚喜、安全感,這樣就足夠了。傾城多嬌
一夜美夢,安睡到天明。
……
用過了早膳,蘇漣漪正在閒逛消食,李嬤嬤卻突然來報,說有侍衛求見。
漣漪問了李嬤嬤是哪裡的侍衛,李嬤嬤卻說,那人面生的人,從前未見過。漣漪便知道,她成功了,喬伊非終於找上她了。
一個時辰後,離營地不遠的小樹林。
森嚴的守衛將小樹林中的一片空地圍得固若金湯,即便天上飛個鳥,他們也恨不得將鳥打下來,可見其內之人身份之重要。
那人自然重要,因爲是最大的國家——北秦國的太子。
喬伊非很激動,因爲藉由出來散心將小漣約了出來,而不是在玉容的房間,三人俱在。
“今日覺得如何?”漣漪一邊說着,一邊扶着喬伊非,“站”在地上。
如今臀部已有了知覺,足可以用腰部力量站立,雖然雙腿仍然麻木,但在若是支着一副柺棍,可以勉強挪動幾步了。
“很好,非常好!”喬伊非興奮道,他喜歡這種站立的感覺,只有站着,他纔不是個瘸子、纔不是個殘廢。
面紗之下,漣漪的嘴角帶着一絲算計的笑,“喬公子如此,我便放心了,那我們回去吧。”
“別啊!”喬伊非急了,好容易把人叫出來,怎能說回就回?
漣漪裝作不解,“喬公子還有何事嗎?”明知故問,喬伊非將她叫出來,豈是隻隨便走走就算了?喬伊非情竇初開,她怎能看不出?拿捏這種青澀小男孩的心裡,一點都不難。
蘇漣漪是壞人嗎?她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喬伊非身爲北秦國太子,弄了個奉一教跑來鸞國裝神弄鬼,愚弄百姓不說,更是控制守城將軍,任何一個鸞國人都無法忍受。既然喬伊非不仁,她蘇漣漪也義,禮尚往來而已。
坐回輪椅上的喬伊非十分緊張,手心都出了汗,暗自慶幸,多虧坐了回來,否則他非激動得難以控制不可。“我們來聊天吧,你想聊什麼,你說。”
蘇漣漪撲哧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說說你吧,你身居高位,爲何與奉一教扯了關係?”
喬伊非趕忙道,“因爲好玩啊!有一天我去青樓,看見一個女的跳舞,自稱是聖女,我當時就在想,她要是聖女、我就是天神,於是便有了奉一教。奉,爲信奉的意思;而一,則是取自我的名字,喬伊非。合起來,便是信奉喬伊非,怎麼樣,這主意是不是不錯?”興高采烈的說着,那驕傲勁兒,好像炫耀自己是天才一般。
蘇漣漪的眼睛是笑的,但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任性的孩子,你可知,你的任性害得其他國家動亂,害得民不聊生,害死了多少人命、害得多少人有家不能回!?
蘇漣漪想到東塢城的一切,想到李勝回憶起兒時玩伴全家慘死時的悲痛,想到吳將軍一家幾口被藥物控制的無奈,想到多少人被劊子手殺死而又有多少人被迫成爲劊子手,她怎麼也對喬伊非親切不起來。
哪怕是,她與喬伊非和玉容兩人朝夕相處,哪怕是,她明知兩人對她都有男女之意,但她是不喜歡兩人!
其中,她對喬伊非,只能說是憤怒他的任性與驕縱,但對玉容,卻是憎恨其不分黑白、爲虎作倀。
若不是因喬伊非身份太過特殊,怕其背後還有視線盯着鸞國,怕爲鸞國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她現在就讓雲飛峋帶影魂衛將這一營地上上下下幾百人殺個片甲不留。
“如此說來,這奉一教,只是你的一時遊戲了?”漣漪的語調越來越冷,耐心也是越來越少。不僅是對喬伊非的耐心,還有對這個奉一教的耐心。
喬伊非也隱約感覺到了蘇漣漪的不快,卻不知原因,只一再反思自己到底什麼地方說錯了,“是啊。那個……小漣,你喜歡奉一教嗎?若是你喜歡,就直接改名叫奉漣教,你當教主,好嗎?”像個哈巴狗一樣,搖着尾巴。冷少太腹黑:馴服囂張狂妻
蘇漣漪一愣,剛剛的怒氣竟憑空消失了些許。
她嘆了口氣,無奈地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別開玩笑了,喬公子。”她嘆息不是別的,是嘆息自己的心軟,竟對喬伊非心軟了下來。暗暗苦笑,看來她蘇漣漪真不是個做大事的料,心不夠狠罷。
“那你來說說,你與玉容的關係吧。”漣漪又道。
喬伊非趕忙點頭,只要小漣能開心,他什麼都肯說。“我是北秦國太子,我叫喬伊非。”
“沒問你,讓你講講玉容。”漣漪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喬伊非的話。
喬伊非有些委屈,“他其實不叫玉容,叫端木珏。只不過第一次見面,我說他長得好看,好看得像女人似的還不如叫玉容,從那開始便叫他玉容了。小漣你別看他看起來溫和,其實脾氣很不好,只不過對我永遠是好的,你知道爲什麼嗎?”說着,笑嘻嘻地對蘇漣漪。
漣漪面露尷尬,“這個……我不方便說吧。”雖然她能看出,兩人對她都有男女之意,但比較而來,他們兩人之間的奸、情怕是更爲濃厚吧?都說貴族們怪癖多,雙性戀,她也是見怪不怪了。
“我偷偷告訴你,你千萬別告訴別人。”喬伊非壓低了聲音,謹慎道。
蘇漣漪無奈,“你可以不告訴我。”反正她也能猜到。
喬伊非搖頭,“我一定要告訴你,這是個秘密,很少人知道。但不知爲什麼,我就想告訴你。”
“……”漣漪點頭,“那你說吧。”其實心底已猜到了答案。
“他是我哥!同父同母的哥哥!親哥哥!”喬伊非道。
蘇漣漪一愣,哥哥?難道不應該是情人的關係?……等等!現在不是關心男男戀的時候,若玉容是喬伊非的哥哥,那豈不是……“我不懂,你是北秦國太子,那玉容不也是皇子?爲何他不性喬?”
蘇漣漪知道,天大的秘密,她就要從喬伊非這個單純又殘暴的太子口中輕鬆得到,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喬伊非看向遠方,臉上的沉重與平日截然相反。“小漣你不會理解,北秦國皇族喬氏和端木家族幾百年的恩恩怨怨。那些恩怨我便不給你講了,只告訴你,皇家和端木家立了規矩,代代聯姻。”
蘇漣漪又嚇了一跳,“等等,我聽說玉容有未婚妻,難道是皇族的公主?那豈不是兄妹……”亂侖兩個字,她說不出口。
喬伊非點頭,“對,正是皇族的公主,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同父同母的妹妹。”
“……”蘇漣漪暈了,北秦國真是奇葩,同父同母的兄妹……難以想象。
喬伊非見漣漪面色不好,笑了下,“別擔心,兩人不會成婚的,即便是成婚,也是暫時的。因爲哥哥他……早晚都要重回皇宮,成爲太子。”
漣漪雖然驚訝,但卻未震驚,相反將所有信息快速吸收,“那你怎麼辦?”
喬伊非低頭,搖了搖,“誰能讓一個瘸子當太子?就算是當了皇帝,如何繁育後代?”
如果說蘇漣漪之前打算與他們兩人硬碰硬,但此時,卻推翻了從前自己的思路,瞬間制定了新的作戰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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