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橫掃了在坐的大臣一眼問道:“各位大臣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戶部右侍郎楊超隨即站出來,侃侃而談道:“自弘治朝之後,明廷每年的銀課收入實際上已不足十萬兩,嘉靖以後,太倉庫銀一直都處在入不敷出的狀態;
另一方面,白銀作爲主要貨幣後,使人們更多的重視白銀價值,從而還出現大量白銀被官僚商賈作爲私人財富集中並窖藏,減少了流通白銀的數量;
同時百姓對白銀週轉的巨大需求加上明廷的日益腐敗和遼餉劇增,造成了白銀求大於供的局面,使得市面上出現了嚴重的銀荒。
這表明,光靠國內的銀礦開採已無法滿足國家和市面對白銀的巨大需求,迫於銀荒的壓力,明廷自隆慶開放海禁,西洋大量白銀流入,到隆慶五年銀荒得到很大的改善。
但臣以爲,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不能徹底解決貨幣的問題。
從崇禎初年開始,天下戰亂頻生,天災不斷,生產遭到嚴重破壞,物資短缺,出現了白銀嚴重貶值的現象,以前一兩銀子可買一石米,現在很多地方四五兩銀子才能買到一石米。
另一方面,流民遍地,民生困苦,僱工價格低廉,無法用銀計值,只有以銅錢計值,銅錢需求量增加,這也進一步導致了銀賤錢貴的情形越發嚴重。
商人販賣百貨,都是以銀計值,收入的是銀,要換成錢來僱工,銀賤錢貴。則成本變高,這對本就蕭條的經濟極爲不利。
反之,若是銀貴錢賤,則官府有利,商賈有錢。而對普通百姓不利。按市場上的規律,大數用銀,小數用錢,普通百姓收入多爲小數,故多用錢,而商賈富紳多用銀。銀日貴,錢日賤,富者愈富,窮者愈窮;
朝廷徵取賦稅時,以銀計數,然後摺合成錢數向普通百姓收繳。銀貴則摺合的錢數增多,對百姓也極爲不利。
然而銀錢比價,很難調節,因此臣以爲,根本的解決之道是統一貨幣。只有統一了貨幣,才能真正解決這種混亂的現象,穩定貨幣。保護普通百姓的利益。”
聽完楊超的論述,在坐的大臣禁不住交頭接耳,秦國現在施行的是張居正的一條鞭子法,徵稅以是計畝徵銀,往深層次看,要解決賦稅存在的問題,就要先解決貨幣問題;
而貨幣問題,最要是因爲供求不平衡造成的,錢少了會出現錢荒,錢多了會造成通貨膨脹。再者就是貨幣不統一造成內在的混亂。
隨着生產力的提高。商品交易總量日趨龐大,靠金屬貨幣很難維持幣值的穩定,特別是這麼大的國家,社會一但穩定下來,生產力釋放出來後。需要大量的貨幣來交易,偏偏中國銀和銅諸量都不豐富,用單一貨幣根本沒法滿足需求,所以只能銀銅並用,這又導致了貨幣的混亂,進而延生出很多問題。
秦牧徐徐說道:“要想統一貨幣只有發行紙鈔。但宋元明三代都發行過紙鈔,尤其是在明代,從洪武七年開始,明廷發行大明寶鈔,並將其定爲唯一合法貨幣,禁止銀錢流通,但大明寶鈔很快就貶值,爲民衆所抵制。各位大臣,對此有何見解?”
許英傑準備充分,當即答道:“啓奏秦王,紙鈔源於北宋四川出現的交子,爲民間首先發行,這說足以明民衆對紙抄是有需求的。洪武朝發行的大明寶鈔遭到民衆抵制,這隻能說明是鈔法不當,發行不善,而不是紙鈔本身的問題。
臣總結了一下,以大明寶抄爲例,其主要問題是立法不善。其一,所發行的寶鈔無鈔本、無限額,寶鈔流通發放多、回收少;
朝廷用寶鈔支付官俸軍餉、收購民間產品,而徵稅僅搭少量寶鈔,又不肯及時回收昏鈔,加上印製簡陋,僞造方便,因而市場上寶鈔數目太多,大大超出市面的實際需求量。
其二,自壞法制。鈔法缺少必要的穩定性和連續性,例如洪武實行鈔法之初,禁止民間買賣金銀,第二年便下令稅糧可以銀代輸;
洪武九年規定鈔一貫折米一石,十八年又改爲一石米合鈔二貫五百文;二十七年禁行錢,專用鈔,變更錢鈔兼行舊法,此後禁錢令未解除,便又一再鑄造銅錢。如此出爾反爾,失信於民,於是鈔法乃壞。
是以臣以爲,我朝只要針對大明寶鈔存在的問題,制定更完善的鈔法,就能避免重蹈前明覆轍,頒行我大秦紙鈔。”
對大明寶鈔,許英傑能分析出這麼多問題,這已經難能可貴了。
“許侍郎說得很好。”秦牧對此表示了讚許,然後接着說道:“正所謂知易行難,光是能看出問題還不行,還要有解釋問題的辦法才行。各位大臣,可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吶?”
首先上表提及貨幣及稅賦問題的黃振林出來答道:“秦王,紙鈔首重信譽,解決了信譽問題,其他問題便都迎刃而解了。許侍郎剛纔提到的問題,無不是爲針對紙鈔信譽的,而其中除了發行限額外,其他問題都好解決,縱觀宋元明三代,紙鈔貶值的主要原因,也都是因爲無節制的發行紙鈔所至,因此,臣以爲控制發鈔量是關鍵。”
秦牧帶着一抹微笑問道:“相信各位大臣都知道,發行少了,會出現錢荒,發行多了,會導致紙鈔貶值。本王要問的是,如何確保紙鈔發行量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呢?”
秦牧這個問題,讓在坐的大臣一時都沉默了,象劉猛這些武將,更是兩眼半眯,作神遊太虛狀。
最後還是工部員外郎黃振林出來答道:“回秦王,貨幣需求量是由市場交易的商品總價值來決定的,因此,要確定貨幣的發行量,就要先計算市場交易的商品總價值。”
“那麼如何計算呢?國家這麼大,黃卿能一一去統計市場上有交易了多少東西嗎?”
在秦牧再三追問之下,大家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牧淡淡地說道:“大家先把這個問題想透徹了再說吧。”
黃振林想了一下說道:“啓奏秦王,具體可由各地的稅監分別統計商品總量,由縣到州,由州到府,層層疊加,彙總上來,應該就能得到一個大致的數據;
再以這個數據發行紙鈔,即便不十分準確,但也不至於造成嚴重的錢荒或是貶值,而且朝廷發行紙鈔,總有一個逐漸流通的過程,先發行少量,等信譽建立起來後,再慢慢以紙鈔取代銀錢;
這個過程少則需要幾年,多則十年,這期間各地稅監年年統計,到時市場上的商品總量以及每年增減率,都應該有一個客觀的數額了,再以這個數額計算紙鈔發行數額,當不至於有太大的出入。”
“如此倒也不失爲可行之道。”秦牧點了點頭,向司馬安等人詢問,“各位大臣以爲如何?”
按慣例,每一個皇帝登基,除了要有自己的年號外,有一點也不容忽視,那就是要有自己的錢幣,通常在確定自己年號後的元年,就發鑄造自己的“通寶”。
秦牧現在只是稱王,還沒有稱帝,所以年號用的是秦元年,和朱元璋稱吳王時用吳元年是一樣的。因此,鑄幣本來不用着急的。
但現在幣制的確定,關係到了規範市貿及民生恢復,很有必要提前議定。
從秦牧的態度看來,他偏向於發行紙鈔,司馬安想了想說道:“臣以爲發行紙鈔,應慎之又慎,朝廷可先成立紙鈔提舉司,會同三法司先制定鈔法,然後再少量發行,看看民衆的反應再說。等紙鈔信譽建立起來後,再作進一步打算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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