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張其在還是袁州城裡所有叛軍的主帥,今日便到城下勸降,這種反差讓人象做夢一般。
至於勸降的效果,自然是非常的好,南門守將九把刀甚至打開了城門,準備帶手下的人馬出城投降了。
那天早上他親自去查看過城外的京觀,那恐怖的場面給他的震撼力太強烈了,如今城內軍心浮動,難堪一戰,豈能不擔心自己的腦袋也也變成京觀的一部分?
他們這些人剛加入叛軍不久,對張獻忠還談不上有多深的忠誠度。現在城外又壘起了京觀,加上主帥張其在親自來勸降,心意動搖是很自然的。
可惜的是,九把刀剛打開南門,還沒來得及出城,就被高澤發現了,九把刀和十幾名打算出城“反正”的叛軍被高澤當場斬殺,血染城門,城外的秦牧事先不知情,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南門又關上。
高澤雖然及時搶回了南門,但這件事的影響遠遠沒有結束,有九把刀的先例在,他再也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即使派親兵負責控制了各個城門,他還是寢食難安,生怕連親兵也靠不住,自己還得不斷來回巡視。
高澤本就是脾氣暴躁的人,這種情況下,他自然變得更加暴躁,對手下士卒動輒打罵還是輕的,若是稍有懷疑,必定立即斬殺,以期能震住場面。
殊不知這樣一來,讓城中的叛軍更是人人自危,離心離德,私底下各懷心思,暗流洶涌。
城北的一處高坡上,秦牧、司馬安、劉猛、霍勝等人還就探馬剛送回的消息榷商着。
司馬安指着地圖說道:“呂大器的八萬大軍已經到羅坊鎮,離袁州大概還有四日路程,而張獻忠二十萬大軍到荷堯鎮。離袁州也只有五日左右的路程。呂大器的人馬雖然有可能比張獻忠早到一日,但左良玉的軍隊軍紀敗壞,不受駕馭,到達的當天絕不可能立即展開攻城戰,也就是說,從時間上算,呂大器其實根本沒有奪回袁州的時間;而要保住江西不受叛軍塗炭,袁州這道門戶就必須奪回來,現在看來,只能指望咱們自己了。”
說到這。司馬安望了望正在城下勸降的張其在,接着說道:“用張其在勸降,雖然能打擊城內叛軍的士氣,但想讓城中叛軍立即乖乖出城投降,只怕不行。大人派進去的內應起作用最好,但咱們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他們身上,留給咱們的時間其實只有兩天了。”
霍勝笑道:“司馬先生言之有理,咱們確實只有兩天時間了,兩天用來攻城。一天用來轉移城中的物資,第四天呂大器一到,咱們就撤往萬載坐山觀虎鬥。”
蘇謹謹慎地說道:“那要展開強攻嗎?”
“強攻又怎麼樣?能避免強攻自然是好,但避無可避時。再大的傷亡也必須上,一支軍隊總是想着避重就輕,投機取巧絕不是好事,你們先去準備吧。若是今晚城中的內應起不了作用,明天一早立即全力攻城。”
“是,大人。”
這時朱一錦帶着張其在回到了坡上。秦牧瞥了張其在一眼,淡然說道:“很遺憾,看來咱們的交易失敗了。”
“你要殺了我?”張其在的聲音變得有些吵啞,可見剛纔他在城下喊得還是很賣力的,人的意志一但動搖了,就越發怕死,他既然願到城下勸降,賣力些也屬正常。
“不是我要殺你,是我必須遵守咱們交易的協議,你能成功勸降城中的叛軍,我放你一條生路,你勸降失敗,就把你的頭顱借我一用,作爲敗軍之將,我給了你生的機會。可惜你連你的手下都勸降不了,可惜啊!”
秦牧說完揮揮手,朱一錦立即把人帶下去,到了這生死關頭,張其在再也無法保持沉穩,急聲嚷道:“讓我再試一回吧,我一定能勸他們出城投降,我知道張獻忠大軍的詳細情況,秦大人若是饒我一命,我願和盤相告...........”
沒有人不怕死,而且這麼死張其在感覺不值,投降的步子已經邁出,已不妨邁得再大些了。
秦牧想了想說道:“好,本官就再給你一次機會,朱一錦,這次讓所有俘虜一起隨他到城下勸降,算好一柱香時間,過時不候。”
“是,大人。”
很快,袁州城下感人肺腑的一幕出現了,張其在與一千多俘虜到來城下,大聲勸降,場面很熱鬧,勸降的聲音此起彼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有的可謂是聲淚俱下,這些俘虜當中,有不少人與城上的叛軍有親屬關係,或是父子,或是兄弟,或是鄰居,或是親戚......
“兒啊,快放下武器吧,不然城破之時,可是要被砍下頭顱築京觀的呀。”
“哥哥,快降了吧,秦大人保證不會傷害咱們的,降了咱們就可以回家了,娘還在家等着咱們呢。”
“二蛋啊,別撐了,你們打不過官軍的,秦大人用兵如神,要攻下袁州城只是輕而易舉的事,快降了吧。”
“鐵牛,快降了吧,看到沒有,張大帥都說袁州守不住了,都降了,你們還不快聽張大帥的.......”
城下一聲聲動情的呼喚,就象母親喚兒回家吃晚飯的聲音,那麼真摯,那麼溫暖,充滿了無限的關愛,城頭上不知有多少叛軍爲之心旗搖動。
“不許答話,官兵是騙你們的,沒看到京外的京觀嗎,官兵兇殘無比,一向不留活口,你們若是投降,腦袋立即會被砍下來,千萬不要上當,給我放箭,放箭!”
高澤在城頭大吼着,誰答城下俘虜的話,立即被當場斬殺,一蓬蓬的鮮血染紅了城頭,城上城上驚叫不斷,一陣紛亂;
在高澤血腥的鎮壓之下,城上的叛軍不得不開始放箭,但射出的箭矢不但稀疏,而且輕飄飄的根本不着力。
一柱香時間一到,秦牧決定再加一把火,他讓那一千多叛軍撤回來後,親自來到陣前,大聲喊道:“本官一向信守諾言,我和你們的張將軍有約在先,他若能勸降城中的叛軍,本官便放他一條生路,他勸降不了,就借人頭給我一用,現在怪不得本官了。”
秦牧說到這,鏘!突然拔出巨闕劍,劍光如閃電劃出,噗!張其在連一聲慘叫也未及發出,頭顱已經滾落數尺之外,斷開的脖子血冒如泉,一股血腥味隨風瀰漫着;
一千多俘虜如何也想不到,張其在的人頭就這麼落地了,一時大譁,這可是他們的主帥啊,秦牧殺起來,跟殺只雞似的,心驚膽戰的俘虜見秦牧再次舉起寶劍,都不自禁的小退了一步,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出。
秦牧持劍說道:“現在,我同樣給你們一次機會,去把袁州城給本官攻下來,攻下來了,人人有賞,願意加入我軍的本官會一視同仁,不願加入我軍的,本官也會發給你們一筆豐厚的遣散費,讓你們回家;
要是有誰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對不起,張其在便是你們的榜樣,生存還是死亡,你們自己看着辦吧,別說本官沒有給你們機會;
當然了,你們也可以賭一把,攻上城頭後歸順高澤,躲進城裡去,對此本官一點都不介意,多你們這千把人不多,少你們不少,躲進去後你們最後企求老天爺保佑我攻不下袁州城,否則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生死兩難。”
一千多俘虜面面相覷,仍然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秦牧也不管他們作何感想,立即喝道:“來啊,把武器發給他們。”
半個時辰之後,城下戰鼓隆隆響起,一千三百名俘虜手拿刀槍,扛着沙包衝向袁州北面的城牆,吶喊聲響遏行雲,捲起塵土漫漫
秦牧的一千七百勁卒列陣於後,刀槍如林,只不過他們主要的任務是督戰,但凡俘虜敢後退或逃跑,將毫不留情地射殺。
高澤也親自來到北面城牆督戰,爲了保住袁州,他同樣使出了鐵血手段,但凡敢消極怠工的立即砍頭示衆,逼得城上的叛軍不得不拼命放箭,一蓬蓬箭雨呼嘯而下,如漫天飛蝗,城下的俘虜不斷有人中箭倒下,慘叫聲此起彼伏,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逃,試想秦牧連張其在都殺了,還會在意多殺你一個嗎?
戰死在城下至少還能落得個全屍,總好過被砍下腦袋築京觀。
一千多俘虜冒前箭雨,將一個個沙泡扔入護城河,直到把護城河填出一條通道來。
城上的叛軍見城下傷亡慘重,屍橫遍地,血滿城垣,箭雨逐漸稀疏了,這畢竟是自相殘殺,雙方有些還是親屬,如何忍心再下毒手?
城下的俘虜扛着雲梯,衝過護城河,一邊往城頭爬,還一邊大聲勸降着。
“快潑火油,快!”高澤在城頭大吼着;
兩個叛軍擡着一鍋滾燙的火油從他身邊走過,也不知是太過匆忙還是有意爲之,其中一個突然趄趔一下,油鍋翻倒在城頭,高澤飛快地跳開,還是被湯傷了一隻腳;
那火整辣辣的劇痛讓他勃然大怒,連連揮刀砍死那兩個打翻油鍋的叛軍,城頭一陣大亂,下面的俘虜順着雲梯,竟輕易攻上了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