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聽聞秦風的自我介紹,嚇得趕忙從櫃檯裡走出來,小跑着到自己丈夫身邊。
老闆是個憨厚人,兩隻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有些手足無措。
“我說怎麼看你怪眼熟的,兄弟對不住啊!”
老闆娘一巴掌拍在他的肩頭,急忙埋怨:“什麼人你都敢稱兄道弟!”
說罷她轉頭看向秦風,一個勁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老公他有點憨,遇見什麼事都傻愣的,你們別見怪。”
王安若見狀笑着搖了搖頭,“沒事,別緊張,我們現在就是普通的食客……說起來我還經常來伱家吃飯呢!”
老闆娘見王安若就更眼熟了,除開王安若經常來吃飯這一點,還有最近動不動就刷到短視頻的緣故。
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突然意識到了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是方念薇。
“您是方小姐?”老闆娘語氣更驚訝了,沒想到秦無相和方念薇居然同時出現在自家店裡吃飯:“您本人可比視頻裡漂亮多了!”
王安若今天出門打扮得很樸素,披着一件大衣遮住了半邊身形,沒有電視上那麼萬衆矚目,但反而有種真實的美感,讓人覺得更親切。
根本不用王安若回答,只需要面帶微笑,自己的身份便不言而喻。
這不存在什麼造假和冒充,世界上或許有長得跟王安若很像的人……比如那些以跟明星撞臉而走紅的網紅,但想要同時找到跟王安若、秦無相樣貌一樣的情侶可太難了。
於是老闆娘立馬就意識到,坐在眼前的這兩位,就是正主。
“你還愣着幹啥。”老闆娘衝着在一旁訕訕不知如何是好的丈夫提醒,催促他趕快加菜:“把池子裡最大的那條澳龍做了去,再挑兩隻最肥的梭子蟹蒸了。”
秦風已經吃飽了,再說完全沒必要如此,他爆出自己的名字來可不是爲了享受這家店鋪的最高待遇。
但即便如此,再婉拒之前,他還是下意識看向王安若,徵求對方的意見。
見王安若搖頭之後,秦風便伸出手製止了已經轉身要奔後廚去的老闆。
“不用忙活了,我們已經吃飽了,做了也是浪費。”
“這可不行,您看您兩位來我們這吃飯,那是我們的榮幸……怎麼能不好好招待呢?”
這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有名人做客好好招待是基本禮儀,何況秦無相剛剛還親口答應了要幫忙宣傳。
一個全球知名的科幻作家幫着宣傳,做夢都不敢想的這麼離譜的。
秦風見他們激動,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問道:“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先問明白了。”
“您說!”
“我幫你們宣傳,你們同意嗎?”秦風鄭重其事問道。
老闆娘一愣,緊接着點頭:“同意啊,當然同意了。”
老闆也趕緊接話:“這有啥不同意的,您可是大明星,我們求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拒絕?”
秦風便回答道:“你們應該有所耳聞,我之前的風評不太……”
他兩隻手一翻,示意大家都懂。
老闆夫妻恍然大悟,擺了擺手:“這有啥的,我們不介意。”
“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只看名氣,”老闆娘訕笑道。
老闆點頭:“您私人感情跟我們沒關係,方小姐都不介意,我們……哎呦!”
他吃痛,原來是老婆擰了他腰間軟肉一把,老闆娘趕緊賠笑:“都是謠言,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呢……您願意幫我們宣傳,我們真是謝天謝地了!”
五分鐘後,王安若挽着秦風的手臂走出了飯館。
兩人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幕中的城市。
雨水沖刷着這座沉睡的鋼鐵森林,天已經暗下來了,不知道是烏雲還是傍晚的緣故。
但王安若很清楚,今天是見不到晚霞了。
“你看,連飯館的老闆都知道,我的個人感情不影響什麼。”秦風攤了攤手:“可你大伯不這麼想,就覺得會影響他的仕途。”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大伯他大概以爲你跟79元的網紅一個性質吧。”王安若只得安慰着秦風:“他不瞭解娛樂圈,便覺得劣跡藝人都是一個樣子,被萬人唾棄。”
秦風那就更冤枉了,聳了聳肩回答:“我又沒得罪網友,只是……”
“只是什麼?”王安若在等他下文,突然秦風就不說了。
秦風擡頭看着陰沉的天空,選擇了沉默。
他原本想說只是風流罷了。
但想了想自己原來那些事,當着王安若的面說出來不太好。
秦風一貫的態度就是做了就做了,大大方方認,積極認錯補正,但沒必要刻意提及,無緣無故傷王安若的心。
或許正是因爲自己以前的風流事,讓秦風一直覺得虧欠王安若太多,所以大伯百般刁難,他也選擇證明自己而不是視而不見,像王仁貴說的,大不了親戚關係僵硬個幾年。
他打開傘,摟緊王安若的小蠻腰。
她的腰還是那麼的緊緻,沒有肚子的柔軟多了些柳腰特有的魅力。
倒不是故意揩油,而是免得她淋了雨……傘其實不大。
“沒成想最後買的那幾箱海鮮居然沒花錢。”
“光你說幫店家宣傳,人家都感恩戴德,你還說不收錢免費的,可不得送點東西,承諾以後海鮮全部免單……你這次給了地址,說不定逢年過節人家還得挑了最好的海鮮送到家門去?”
秦風聞言便笑了:“好像體會到了以前皇帝收貢的快樂。雖然我是第一次代言宣傳,不懂得行情,但想了想也知道這筆費用不是小數目。與其拋出這麼大一筆錢讓他們爲難,不如就這樣吧,再說了我的目的也不是看錢。”
他的目的是爲了宣傳觀海,真的要把觀海的旅遊搞起來,找一大幫明星來觀海開趴,出租的事情解決了,小飯館再一紅火,讓朱成去實地考察些差不多的實惠又特色的店,順勢帶動一下,吃飯的事也就解決了。
衣食住行、吃喝玩樂,便是一個城市給予陌生人最重要的印象。
王安若用那雙大眼睛看着秦風,秦風也扭頭看她。
“怎麼了?”
“沒事。”王安若搖頭。
她很明白的。
秦風做這一切的目的,不是什麼旅遊啦,帶動經濟啦之類。
最根本的目的,還是她。
秦風是爲了能夠娶她,能夠讓所有人都祝福他們兩個,才心甘情願做這些事情的。 於是王安若看着雨幕裡那輛靜靜停在路邊的紅旗H9,突然說道:“我們先不急着回去,到處走走吧!”
“想去哪?”秦風摟着她問道。
只要王安若開口了,他從不問爲什麼,爲什麼不回去,爲什麼想走走……
他總是無條件地支持她一切選擇。
“青年廣場。”王安若幾乎是下意識開口。
這裡離着青年廣場並不遠,小漁村就在濱海大道上,背靠着海岸線。
沿着濱海大道走上兩三個紅路燈,也就到青年廣場了。
站在那個標誌性的紅色建築旁邊看雨中的海面,應該別有一番風味。
“車就扔在這,回來的時候再開。”王安若提議。
秦風當然同意,欣然前往青年廣場。
在雨中行走,傘就是倒劃天空的船。
王安若擡頭看着傘,心想只要有秦風在身邊握着船槳,再大的風浪她也不會害怕。
沿途一直走着,路上的行人幾乎沒有,只有車輛穿行在馬路上。
每過一個公交車站,他們都能看到在站臺躲雨的人,那些人或是行色匆匆是不是看看手機,或是孑然一身,坐在椅子上望着雨幕發呆。
偶爾還有那種戴着耳機又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坐在板凳上玩手機的年輕人。
芸芸衆生組成了觀海,組成了秦風和王安若生活的城市……也組成了他們熱愛的一切。
“我覺得大伯人其實不壞。”王安若跟秦風閒聊:“雖然大伯最終是爲了我們家,可爲百姓謀福利,發展城市他是認真的。”
“我從沒說過你大伯是個壞人。”秦風搖了搖頭,笑着用摟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頭。
就像是摸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
因爲王安若現在低着眉,雖然看不見臉,但想來應該是滿臉愧疚的。
她是真心覺得秦風太委屈了,爲了自己,才被大伯看不上。
“你大伯或許是個好官,但這跟他看不起我並不衝突。”秦風笑道:“但其實這都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討厭的人,你大伯身居高位,就算討厭我也從沒有在背地裡對我使絆子,這已經好過太多人了……而且我始終認爲這是個誤會,只要解開了這個誤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看,雨這不是就停了嗎?”
秦風收起傘來,抖了抖。
王安若驚訝地擡起頭看,果然雨已經停了,只不過天黑了加上烏雲沒散沒有星星,所以不那麼明顯。
倆人走到青年廣場,廣場上也沒什麼人,按理來說這個時間點青年廣場應該正好全是吃了飯出來遛彎的年輕人和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小路邊都是擺攤的夜市。
澱粉腸、炸雞柳、做手工的、賣素描人像的、打氣球的……
可惜剛下過雨,諾大的廣場安靜地很,只有他們兩個,沒有蟲鳴鳥叫,只有瀰漫在空氣中的清新和泥土的氣息。
“我們那晚也是這麼溜達過來的吧?”
王安若挽着秦風的手,倆人十指相扣。
秦風擡起收攏的雨傘指了指另一側,笑道:“是從那邊來的,走了兩個路口,你瞥了我一路,因爲我一路上都在看月亮。”
他說罷擡起頭看了看,又笑着說道:“可惜今天月亮被烏雲遮住了。”
“原來你知道那天我一直在看你啊?”
王安若癟着嘴,用手肘輕輕捅了他腰眼,“裝深沉?”
“也沒有,只是第一次見面就一直盯着女孩看未免太不禮貌。”秦風回答:“而且我如果是那種見你漂亮便視線一直停在你身上的人,你也未必看得上我。”
王安若想了想,好像也是。
她從包裡拿出衛生紙,擦了擦長椅上的水。
很顯然對於剛纔的大雨來說,紙巾只能擦掉那些明顯的水漬,卻擦不幹固執的木頭。
於是她又拿了兩張抽紙疊在一起,放在秦風那邊,示意他坐在紙上別溼了褲子,又如法炮製,自己也坐下。
倒不是說累了非要休息,而是回憶。
他們就是在這些繞着廣場的四張長椅上,慢慢愛上彼此的。
王安若坐在椅子上,探着頭去看另外的三張長椅。
南、西、北,加上自己屁股底下這一張,每張長椅都有他們的回憶,甚至於王安若還清楚地記得他們在每張長椅上都聊了些什麼。
“你猜我在想什麼?”王安若問道。
秦風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想張潮的《幽夢影》。”
“你怎麼知道?”王安若略有驚訝。
秦風笑道:“或許這就是心有靈犀吧!至於爲什麼是《幽夢影》……當初就是在這張椅子上,你知道了我寫的文案是依照你寫出來的。”
所以王安若剛纔特意選了東邊坐下。
美人以玉爲骨,雪爲膚,芙蓉爲面,楊柳爲姿……
這句話和這本書,是王安若一輩子都忘不掉的事。
機緣巧合之下,讓方念薇做客晚間節目組拯救父親部門免遭解散的臺詞,成爲了兩個人愛情的開始。
王仁貴只給了秦風一個抽象的、名叫方念薇的女人,是秦風用記憶的刻刀把她篆刻成了王安若的模樣。
於是他筆下那字字生花的真情實意,讓這兩個女人合二爲一,怦然心動。
命運的齒輪,在一次默契當中緩緩轉動。
兩人並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王安若的臉有些紅。
“可能是太陽曬得吧。”他心裡想。
烏雲散去,秦風擡起頭,月亮覺得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