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天上午，秦風坐在華天娛樂總裁辦公室裡，打了不知道多少個電話。
直到這一刻，秦風才意識到自己這些年只想着賺錢而打造出來的筆名到底意味着什麼——
幾乎每個人接了電話以後，都從第一句不夾雜任何感情地“餵你好”在聽了秦風的自我介紹之後變成震驚的“您好您好”。
這些電話就像是高中化學實驗室裡的瓶瓶罐罐碰撞在一起發生的化學反應。
在這個藝人寒暄結束之後，會告訴秦風另一個明星的經紀人聯繫方式；在跟這位導演承諾日後一定常聯繫之後，他一定會趕忙趁熱打鐵推薦看好的女明星給秦風認識。
不，準確來說是求着介紹給秦無相。
“真是頭疼啊。”
秦風揉了揉眼角，放下了電話。
光打電話就打了個得有一個半小時，多少通已經數不清了，他只知道手機的電量掉了百分之四十。
面前放着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數字和名字的紙，正面寫滿了就寫反面。
別看只是隨手在朱成辦公室裡找的A4紙，比小孩子的演算紙都要潦草，可上面記載的聯繫方式扔到娛樂圈裡，那些經紀人擠破了頭都想撕下一角來揣回家。
被朱成看到的話估計會欲哭無淚，他這經紀公司開了這麼些年積攢下來的人脈，興許都不如秦風打一個半小時電話聯絡的……
畢竟這張紙上寫的都是頂尖藝人和歌手的經紀人電話，貴在精而不是多。
“剩下的明天再聯繫吧。”秦風看着A4紙自言自語，隨手將它對着揣進兜裡，一點也不擔心會弄丟了。
又不是求爺爺告奶奶、送禮送到大出血弄來的聯繫方式，忘了再問就是，人家還得謝謝你常聯繫呢！
“鈴鈴鈴！”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來，秦風第一次聽自己電話鈴聲聽膩了。
他在考慮要不要就這麼放着不接假裝自己不在，掛了不太禮貌，但他真的想清淨一下了……上學的時候每四十五分鐘還有個課間休息呢！
結果手指剛觸碰到手機，秦風便神情一愣。
“喂？”
“喂，你起得這麼早啊？”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嚶嚀，那是伸懶腰發出的聲音。
小貓在沒長大之前都是嚶嚶怪，秦風覺得早上迷迷糊糊的王安若比貓還要可愛。
兼具了野貓的高冷和家貓的粘人。
半個上午的雜蕪心情在此刻煙消雲散，王安若的聲音宛如一汪清泉，沖刷着秦風的心，同時也緩緩流過他的耳廓，弄得他癢癢的。
不過有些自我懷疑地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出頭了。
“你不會剛起牀吧？”秦風打趣道。
“嗯？呀……都這麼晚了！”
王安若估計是睡眼朦朧地看過了時間，然後發出了嬌呼的驚訝。
秦風有些無奈，但嘴角的弧度慢慢揚起。
“眼睛都沒睜開，就給我打電話呀？”
王安若確實眼睛都沒睜開呢，睡醒了以後很難同時睜開雙眼，都是睜一隻閉一隻就摸手機，睜開的那隻眼還得眯着。
“那是，給你打電話我不用看屏幕都點不錯的……哎呀哎呀，都十點了，這可怎麼辦呀，柳姨該罵我了，我跟她說九點就出門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會遠一會近，偶爾還會傳來牀墊彈簧吱呀吱呀的聲音，說明王安若正在臥室裡團團轉呢，偶爾爲了圖省事，還會在牀上滾一圈到另一邊，都不繞路的。
防止拖鞋弄髒牀單，得翹着腳很滑稽地咕嚕咕嚕滾過去……或者乾脆不穿鞋，光着小腳丫。
秦風想入非非，深以爲然地點頭，腦子裡已經在勾勒王安若那宛如藝術品的腳踝和粉嫩的腳底板了。
“你這麼着急，今天有什麼急事嗎？”秦風爲了不讓王安若起疑心，一邊在腦子裡想秀色可餐的“早膳”一邊隨口詢問。
“你剛纔說什麼？！”
突然間，電話裡傳來了王安若瞬間拉高八度聲音的質問。
那原本還隔着很遠的細小聲音突然變成震耳欲聾的質問，秦風都能想象出王安若踩着一雙小腳一個瞬步衝到牀邊抓起電話就吼的模樣來。
“怎……怎麼……”秦風被喊懵了，剛想問，突然一拍腦門：“哦對，你今天要回觀海的。”
“秦風！你怎麼回事？”王安若掐起腰來了，老師開始訓斥不聽話的壞孩子了：“你今天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很難保證回去以後不跟我爸告狀的！”
“沒有沒有，哪能啊？”秦風趕忙解釋：“主要是上午忙昏頭了，真的忙昏頭了……我腦子裡現在全是腳啊不是，全是手機號。”
再說了你告狀去告你媽呀，告王叔有什麼用……那現在王叔在你家裡地位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秦風一五一十把自己上午做的事跟王安若說過了，那頭安安靜靜聽着，沒有插嘴。
她就是這樣的好，這樣的善解人意，從來不會無緣無故覺得自己有理了就吵架，跟許多女孩子一樣，吵到最後甚至忘了自己因爲什麼吵架，只是單純地想發脾氣了。
“這樣，你先不要打電話了，等我回去以後商量一下……還有，這次柳姨也跟我一起回去，我讓她回去以後先不跟我再回泉城了，讓她幫你。”
王安若就像是一個賢內助般幫秦風出謀劃策。
先不說這是他倆的事，搞定大伯對王安若也是好事，就算這是秦風的私事，王安若也一定會不予餘力地幫助他的。
誰讓他們是情侶呢？
他們可是發過誓要白頭偕老的情侶呀！
“我說，你也該找一個經紀人了。”王安若輕聲說道：“以前你不想拋頭露面，要注重保密，自己一個人挺好的……現在你爲了我要開始張揚了，有個人幫你分擔，我也能少些擔心呢。”
“嗯……等回頭讓朱成幫我找個吧。”秦風對此倒不怎麼太擔心，隨口應付一下，便笑道：“我不打擾你了，下午見。你快去想想怎麼面對柳姨的怒火吧，你跟人家約的九點，結果睡到十點……不愧是你。”
“哼，略略略！”
王安若沒理就開始癟着嘴耍無賴，掛了電話匆匆出了門，連早餐都沒機會讓酒店前臺給送過來了。
“慘了慘了，都十點半了，柳姨估計等了得一個半小時了吧？”
王安若坐電梯下樓，在電梯裡緊張地踱着小碎步轉圈圈，催促着電梯快點下，又期望慢點到樓下……不想面對柳姨的質問啊！
出了電梯門，果然看見柳姨的車就停在路邊。
王安若還有幾步遠，突然擺爛了，破罐子破摔，就這樣吧。
她挺胸擡頭，搖曳的身姿能迷倒萬千，踩着走T臺的步子過去，敲了敲車窗。“喲，美女！”王安若彎了腰，食指放在墨鏡框上輕輕往下一壓，露出那雙攝人心魄的眼鏡，莞爾一笑：“等人啊？別等了，跟我去喝一杯也是一樣的。”
車窗緩緩降下來，駕駛座上柳姨那張生無可戀的臉轉頭看着她，眯了眯眼。
壓力瞬間就上來了，王安若的表情都尷尬了幾分。
“啊……不跟我喝一杯啊？那算了，我先走……”她尷笑着轉身要走。
“上車，吃飯，然後解釋解釋是怎麼破記錄的……遲到了怔怔一小時三十七分鐘！”柳姨單手握拳，用拇指指了指後座：“我給你買了油條豆漿，還有你愛吃的茶葉蛋。我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你沒吃早飯。”
“姨！嗚嗚嗚，我太愛你了！mua！”
王安若臉上浮現出惹人憐愛的表情，彎腰湊近柳姨，隔空給了她一個輕吻，然後拉開後車門坐進去。
柳姨無奈地繫上安全帶，當視線滑過左視鏡時突然發現自己嘴角居然帶着一絲姨母笑。
她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就一句撒嬌給自己樂成這樣？！
這小妮子的演技越來越精湛了，撒嬌的技術也越來越好了，這可不行，不能讓她知道撒嬌游泳有用，不然以後會更變本加厲，遲到一個半小時的記錄說不定明天就破了。
她輕咳一聲，趕忙收起了笑容。
“姨，油條涼了。”王安若委屈巴巴的聲音從後座傳來，她又拿起豆漿嘬了一口，嘴更癟了：“豆漿也是誒！”
“怪誰？”柳姨一個眼神殺了過去：“你覺得怪誰？！”
“嗯~我是想說，我不喜歡吃熱的。”
柳姨見她這幅樣子，最後還是無奈搖了搖頭。
自己籤的藝人，還能怎麼辦？
“涼了別吃了，待會找個早餐店我重新給你買一份。”
“不用啦，浪費可恥的，而且涼豆漿加點糖還挺好喝。”
“那行，說說吧，怎麼遲到這麼久？昨晚幹什麼了，這麼能睡？”
柳姨有些納悶，“你是豬豬嗎？”
“沒有沒有，我早就醒了！”王安若眼珠一轉，趕忙正色道：“我是跟秦風打了好久的電話才遲到的……是這麼回事。”
王安若跟柳姨說了秦風發動自己的人脈，瘋狂聯繫那些頂流的天后、藝人和歌手的事情。
“我跟秦風說讓他先不着急，回去之後姨你會幫他的……”
王安若小聲說着，眼神裡滿是期待：“姨，你會幫他的，對吧？”
柳姨看着她的眼神，寵溺地嘆了口氣：“幫，怎麼不幫？我們大明星都開口了，再說了秦無相的名聲擺在那，又不是幫一個無名之輩爭取男一號，不累的，舉手之勞。”
“嘿嘿，我就知道姨最好了，等我跟秦風說，讓他幫你爭取更多的抽成，狠狠敲詐朱總一筆！”
“你這妮子……”柳姨無奈笑了笑，然後低眉思考：“秦無相這次動真格的了。”
她差不多明白秦風是怎麼想的了。
某三人組合的十週年演唱會，帶動了長安4.15億的經濟價值，長安前後旅店住宿率激增700%；周董的演唱會更是吸引了十五萬歌迷，給當地創造了9.7億的經濟！
放眼全球，最強的明星效益應該是跳太空步的那個，每場演唱會少說得有千人昏厥，演唱會現場救護車比警車多的只此一家。
論影響力，秦風還得有一段不短的路才能比肩這樣的全球巨星，他是個作家，更是吃了沒法開演唱會這種暗虧。
但是……
一個人的影響力或許不夠，但秦風的野心也許是想量變引起質變。
柳姨隱隱覺得，秦無相要策劃一場全國乃至全世界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盛會……一場屬於華娛頂流的盛會！
那就得看秦無相的面子和人脈，到底有多大了。
說實話，就連秦風都不確定能請多少人過來，更不要說別人，或者是本就瞧不起他的人了。
——
“對，是的，我想問一下貴方有沒有時間……檔期已經排滿了？那好吧，打擾了。”
秘書放下手機，衝着坐在辦公桌前處理文件的王仁偉搖了搖頭。
“書記，對方說沒時間。”
王仁偉正在認認真真看文件，聞言只是點了點頭，甚至都沒有擡頭看一眼：“問下一個。不同意的不用跟我彙報了，只需要跟我說有幾個願意來的，把行程報備一下。”
“好的書記。”秘書點了點頭，繼續開始聯繫。
原本這樣的事不用領導親自過問的，但王仁偉最近對於招商引資的事特別在乎，自然也打起了想要請明星到城市來開演唱會的心思。
原本明星想要開演唱會，手續很複雜的，需要當地文旅局的層層審批。
但鑑於目前觀海是真的很需要錢，需要各種各樣帶動經濟的活動，來者不拒，王仁偉特批觀海文旅局放寬政策，甚至都到了以文旅局的名義邀請那些明星來觀海的地步了。
這其實不丟人，甚至已經成了常態，很多省份的文旅局都跟網絡明星有合作，宣傳農產品或者是宣傳旅遊，觀海自然也不例外，只要能推動旅遊經濟，什麼途徑都要嘗試。
王仁偉看了一上午的文件，全都是觀海本地企業的介紹和周邊特色旅遊、農產品推廣的企劃。
他得儘快熟悉觀海市的經濟結構和特色企業，來篩選接下來幾年重點扶持的對象，要有投入之後短期內就能起效的，也要有投入之後對觀海市有長遠好處的。
在其位謀其職，當觀海市的市高官壓力可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
結果一上午的工作結束，都快到飯點了，秘書那邊一個好消息都沒有。
“不好意思，書記。”秘書有些尷尬地看着起身活動身體的王仁偉，略有歉意：“不管是藝人還是歌手，沒一個答應的，都說最近通告緊，沒空。”
“沒事。”王仁偉呵呵一笑：“去吃飯吧，下午再忙。”
“好的書記，我幫您打飯回來吧，您吃什麼？”
“少弄幾個葷菜素菜，有茄子打份茄子。”王仁偉笑道：“麻煩你了，小周。”
“不麻煩，書記爲城市操心才費心呢……那書記您歇會，我馬上回。”
秘書走了以後，王仁偉又拉伸了幾下胳膊，腰痠背痛，年紀大了以後身體也開始抱怨了。
“怎麼都沒空呢？”王仁偉走到窗戶邊自言自語：“沒怎麼跟這些人打過交道，到底是敷衍，還是真沒空？”
以前他多多少少看不起這些明星，覺得戲子當道真是可悲，現在拉下臉來以個人身份也好、領導身份也罷，去請人家，結果吃了閉門羹……還挺諷刺的。
甚至他因爲打交道打得少，都不知道娛樂圈裡的潛規則，這樣拒絕的話術，到底是真沒空還是敷衍？
就算是沒空，怎麼突然之間那些出名的頂流全都沒空？
這也太湊巧了吧？
“也許應該找專業的問問。”王仁偉轉過身，視線落在辦公桌上：“剛纔看企業名單，好像有個註冊資金和規模都很大的娛樂公司在觀海……叫什麼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