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天修的力阻下,江盈盈案件的報道被封鎖了,這段時間也算過的風平浪靜,袖珍也渾然不知情。直到有一天,她來到節目組,發現大家都在唧唧嗚嗚的議論什麼,似乎有什麼事發生。當發現同事每個人看到她的眼神都一樣莫名其妙時,她才覺得事情不對。他們既像在躲她,又像在議論她。就連最招待她的德犬看到她時也一副尷尬的表情。
趁着休息的時候,袖珍把德犬拉過來,問:“誒,今天怎麼了?爲什麼大家見了我都跟見了鬼似的。”
德犬面有難色,想着什麼,似乎有話說不出來。袖珍又是罵又是催,他才終於開口了:“你今天還沒檢查信箱吧?”
袖珍被他說得莫名其妙,趕忙去開信箱,發現了一個匿名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是一隻破舊的布娃娃,皺巴巴髒兮兮的,好像被蹂躪了一番。
“這是什麼?”袖珍問德犬,好像他能告訴自己什麼一樣。
德犬見到布偶的時候也吃了一驚,然後用擔憂的語氣問:“袖珍啊,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袖珍一頭霧水,問了好久,才從德犬口中榨壓出一點線索。原來,今天一開工,節目組的人都收到了一份20多年前的舊報紙,報道上的事跟爸爸有關。
“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報紙拿來給我看!”袖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直罵德犬。
報道的是20多年前的一宗藝人迷姦案,當事人名叫江盈盈,經紀公司老闆就是袖珍爸爸,報道上附有爸爸的相片,直指爸爸是引狼入室、縱容罪犯的幫兇。
“不,這不是真的!我爸爸不會做那種事!”這種新聞,袖珍還是第一次看到,她也從來沒有聽任何人說過,這則突如其來的消息,對她的打擊不亞於當年她被告知她要揹負爸爸欠下的債務。
德犬看她焦急的樣子,忙說:“事情是真是假,現在考究也沒有意義了。但是,爲什麼那麼多年的報紙偏偏送到我們這兒,他有什麼目的,纔是現在的問題。”
袖珍根本想不了那麼多,她看着報道上的一字一句,頭腦一片空白,嘴巴喃喃的念:“不會的,爸爸不會的……”
德犬看了看袖珍包裹裡的破舊布偶,大概猜到了肇事者應該是衝着袖珍來的,他去找華天修,才知道他這幾天都在外地出差,人也很難聯繫的上。阿潘告訴德犬,這樣的報紙和包裹,已經不是第一次收到。在德犬的追問下,阿潘告訴他上個月他在華天修的指示下沒收了這些舊報紙的事。
德犬帶着埋怨的語氣說:“既然知道事情有苗頭,就該早點行動,徹底斬斷啊!”
阿潘面色無奈,說:“你說的這些,Leo不是沒吩咐過,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
“只是什麼?”
“上次給節目組寄那些東西的人,是申袖珍的黑粉,他承認只是一場惡作劇,別無他意。Leo也不願滋生鬧事,給了一筆錢把他打發走了。”阿潘在德犬耳邊低聲說:“也少不了一頓修理,沒想到這次又來了。”
德犬有點不可思議,說:“這種事應該報警啊。”
“Leo特地吩咐我,這件事不要驚動警方。或許怕打草驚蛇,對節目影響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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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案件重現,一時間,節目組人心惶惶。布布和Allen在最短的時間內回收了所有舊報紙,並嚴厲聲明紀律,這才漸漸穩定了軍心。布布也少不了跟袖珍做思想工作,袖珍雖不滿別人對爸爸的詆譭,但爲了節目組好,也便忍氣吞聲,沒再提這茬。
可惜,衆口難滅,最堵不住的就是人的嘴巴。過不了兩天,網上、報紙上都是關於江盈盈迷姦案的報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瞬時間,娛樂圈的新案舊案都被翻了出來,“潛規則”三個字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成了這幾天的熱門搜索詞。
江盈盈案件的報道里,袖珍爸爸被多次點名。據報道,江盈盈遇害前在業內小有名氣,在申大駿的引薦下,認識製片人歐某,卻遭到歐某手下黃立強迷姦。事發後,江盈盈要起訴作案人,卻被申大駿拒絕了,給了她一筆鉅額封口費,打算息事寧人。幾個月內,江盈盈承受着外界輿論和老闆鎮壓態度的雙重壓力,終於踏上了短見的路。
江盈盈死後,江盈盈丈夫華某用了兩年的時間,終於將作案人黃立強告上法庭,送進監獄。完成妻子遺願的華某,此時已是癌症晚期,對生活索然無求的他毅然帶着不到三歲的兒子跳入江中,一家三口就此從世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報道對申大駿的行爲進行了嚴重抨擊,還特地指出申大駿是“藝人申袖珍的父親”,袖珍顫抖的手一鬆,手機重重摔在地上,渾身癱軟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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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完節目,袖珍早早的回家了。今天,她回家的期盼特別強烈,一到家就直奔廚房,孫芳芝正在和麪。
媽媽略帶驚訝的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天冷了,和些面屯起來,餓的時候就可以直接煮了吃。”
袖珍挨着媽媽站着,看到媽媽花白的鬢角,心裡泛酸。媽媽嫁給爸爸的時候,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衣食無憂,飯來張口。爸爸說,他喜歡媽媽身上單純的氣質,喜歡她那股潑辣勁。在袖珍的印象裡,爸爸就是她和媽媽的一片天。本以爲,媽媽會承受不住爸爸離去的事實,沒想到,媽媽表現出了令袖珍都驚訝的堅強和勇敢。
現在想想,這個家,就是一把雨中的傘,媽媽就是傘骨,沒有她,傘隨時會倒。在她懷孕到生下孩子的那段日子,媽媽寸步不離的照顧她。在她不想看到孩子的時候,是媽媽把孩子送走,又親手打理了夭折的孫女的後事。這幾年,她也想念過孩子,卻不忍親眼見他,是媽媽揹着她偷偷去看他,替她盡一點母親的責任。
袖珍輕輕的把臉貼在媽媽背後,手摟在她開始出現贅肉的小腹。
“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長大哦!”媽媽說。
媽媽的性情,還是如以前一樣開朗,沒事的時候,逗逗她,跟她拌嘴。可是,關鍵的時候,都是媽媽在給自己撐起一片天。袖珍趴在媽媽背上,覺得異常安心。
“媽,你想不想爸爸?”她問。
媽媽的動作有瞬間的停頓,然後又開始和麪,一邊和,一邊說:“想,哪天不想?我在想,怎麼給我丟下你這麼個大包袱?”
袖珍“嗤”的一聲笑了,怨道:“我怎麼了?我還是有點本事的,節目組現在可看好我了。”
“人家給你那麼多錢,不就是要你幹出點成績來的嗎?沒個兩下子,怎麼給你媽長臉呢?”
“那可不是兩下子三下子的問題,我現在是大尾呢!”袖珍得意的說,“上一期的節目,你看了嗎?”
“不看,哪來的時間看?”
“還成天說我嘴硬,明明就是你不敢看。”袖珍把臉湊到媽媽跟前,慫着鼻子說。
“有什麼敢不敢的?”
“你哪,怕看了會提心吊膽!”
“你哪,自作多情!”媽媽伸出手,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袖珍的小鼻子馬上多了一撇白粉。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說着說着又開始拌起嘴來,廚房裡笑聲連連。
笑完了,肚子也酸了,袖珍才趴在廚臺,看着媽媽柔和的側臉,問:“媽,爸爸是個怎樣的人?”
“這話問的,好像你不知道你爸似的。”
“我認識爸爸,肯定沒有你時間長啊,跟我說說吧!”
媽媽把面拉成一絲一絲,動作嫺熟,收斂自如。一邊拉,一邊說:“他們都說,你爸爸大男子主義,不過在我看來,他不過也就是個孩子。”
媽媽說起爸爸的事,嘴角就不經意泛起幸福的微笑,好像是戀愛的少女,在跟她聊男朋友的事,聽的袖珍又好笑又驚訝。媽媽瞭解的爸爸,都是生活上的爸爸,工作上的事,媽媽從沒有過問,爸爸也不讓媽媽觸碰。
本來,袖珍還想問媽媽,知不知道那些關於爸爸的謠言,想問問她,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可是,聽着聽着,她就不問了。可能,相信一個人,就不需要去考究,也有可能,不想讓媽媽聽到太多嘈雜的聲音。只是,聽完爸爸媽媽的故事,她越發堅定,如此真性情的爸爸,絕不可能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吃完飯,袖珍站在陽臺,忽然間聞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味。探了探周圍,看到一株米白色的茉莉花,在月色下,顯得純潔動人。
袖珍俯下臉,鼻子湊近花瓣,芬芳撲鼻,這味道,好像在哪裡聞過。
“袖珍,你喜歡嗎?”清脆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是無名。
聽他叫袖珍,她也聽習慣了。聽他人小鬼大的語氣,她也聽習慣了。她沒說什麼,只是輕輕的點點頭。
“看來我挑的沒錯。”無名稍帶得意的說,說完,便跑回房間去了。
袖珍還不解他話裡的意思,媽媽就從客廳走出來,說:“這是無名跟我去市場的時候挑的。他說,你衣服上有這種花的味道,猜你會喜歡。”
她想起來了,那天,她從華天修家裡出來,穿着新衣服,無名從她身上聞到一股茉香味。她自言自語:“他是狗鼻子嗎?這都聞得出來。”
“應該是,遺傳的天賦吧。”說完,避開袖珍的眼睛,拿起水瓶給花澆水,一邊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爺爺是花農,所以對花香比較敏感吧。”
袖珍知道媽媽說的爺爺,不是姚伯,是華天修的爸爸。當年,偷偷談戀愛的時候,她跟媽媽說過,心上人的爸爸是個花農。沒想到,媽媽都還記得。
“媽,你恨他嗎?”袖珍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問。通常,都是媽媽勸她,不要再恨孩子的父親,這次卻變成袖珍問媽媽。
媽媽沉思了一會兒,淡淡的說:“不是沒恨過。”
“現在呢?”
“現在?”媽媽笑了笑,說:“那樣的恨卻給我帶來這麼可愛的孫子,還有什麼好怨的?”
袖珍沒說什麼,低着頭,有點不滿。
“至少,孩子沒遺傳到你,倒讓我舒心不少哦。”
“媽,你怎麼能怎麼說呢?”袖珍不好氣的說,哪有這麼壞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