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次會議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林平平靜而有威嚴的說道,“大家都把心裡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裡,我也說說我的心裡話。”
林平看了大家一圈十分真誠的開口說道:“還是那句話,我這個人比較直接,不喜歡拐彎抹角,也不喜歡話裡有話,咱們大家以後一個屋檐下共事,我希望能夠坦誠相待,我要是有什麼錯誤直接給我指出來,我絕對不怨恨你,反而我還會感謝你,有什麼建議也直接跟我說,如果對學生髮展有利、對學校發展有利,我肯定會接受。”
林平想了下繼續說道:“有的老師可能對我當校長不服氣,沒關係,我之前也跟柳老師私下裡講過,無論是誰,只要能當好老師,帶好學生,教的學生品學兼優,我不僅會給他編制名額,我校長都可以讓給他。”
石偉清張了張嘴想說話,林平看着他笑着說道:“石老師,你先不用質疑我,我並不是在說漂亮話,我也知道你非常想當這個校長。但是你想當這個校長可以,你首先得讓大家服你,我就算現在把校長給你,你就能坐好坐安穩嗎?你就能把學校帶好嗎?”
石偉清反問道:“大學生,你就確信你能嗎?”
“我能!”
林平目光堅定看着石偉清說道。
這時馬忠國站起來開口說道:“大家聽我說句話,這個事情我覺得我有發言權,我和林老師相處一年,一開始我也質疑過他,不相信他,我以爲他一個人細皮嫩肉的支教大學生根本不可能長久的留在大山裡,他吃不了這個苦,但是他做到了,他不僅改變了孩子們也改變了我,我相信他可以!我老馬堅信他可以。”
“好!”
張易鵬興奮地鼓起掌來,他故意鼓的很大聲。
林平看着石偉清說道:“而我也誠懇的告訴大家,我的理想不僅僅是這所學校,我總會前往更大的舞臺,而你們當中肯定要接任我擔任校長。所以,與其現在忿忿不平,倒不如從現在開始我們大家一起努力做一位好老師,處理好師生、同事之間的關係。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你做得好,大家總會支持你的。人心所向,才能做的心安理得。”
忠國希望學校以後可能會成爲林平名下的分校,但分校也總需要一個執行校長,林平無法將精力都放在忠國希望學校。
石偉清張了張嘴又想說話,趙忠義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老石啊,咱們都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古人說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我覺得你怎麼越活越糊塗呢?”
趙忠義又把另一隻手放在了石偉清的手上,兩隻手握着石偉清的手:“咱們這些老頭子,就算再能折騰還能折騰幾年呢?再折騰啊,就折騰到土裡去了。這個世界總是要屬於年輕人的,我們也曾經年輕過,只是我們沒有趕上這麼好的時代,這麼好的時代不就應該屬於年輕人的舞臺嗎?”
石偉清沉默着不說話。
林平也對着石偉清說道:“石老師,你讓我想起一首詩——‘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石偉清閉着眼睛冷笑了一下說道:“不敢當。”
那聲冷笑似乎不是對林平,而是對自己。
趙忠義笑了笑拍着石偉清的手說道:“林老師的話也讓我想起了一句詩,就是他說的這句詩的前一句——‘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爲土灰。’咱們老了,就不要爭來爭去了,不要作了,小心晚節不保啊。”
這時另一位山村老師劉百山也勸說道:“老石,看開些吧,咱們工資漲了,教學環境好了,孩子們也有更好的教育環境了,人家這幾個支教大學生捨棄城裡的優越環境來這裡跟咱們同甘共苦,你還在那裡有什麼可爭的呢?”
柳峰笑着說道:“爭還是要爭的,咱們幾個老頭啊,和人家這些年輕人有差距,人家有知識、見過世面,說句真心話,比不過,但是咱們幾個可以比一比爭一爭啊,咱們幾個相互較量一下,爭一爭那兩個編制名額。”
柳峰的這番話,除了石偉清,其他幾個鄉村教師都笑了起來。
石偉清閉着眼睛嚥了咽喉嚨說道:“但事情都到這一步了……”
林平從講臺上走下來手拍在石偉清的肩膀上溫暖一笑說道:“既往不咎,相互體諒。”
石偉清睜開眼看了林平一眼沒有說話。
林平接着話鋒一轉凝重的說道:“但是我們爲人師表,我希望咱們每個人無論怎麼樣都不要把自己的情緒和負能量帶給學生。當然,咱們老師也是人,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可能與同事之間發生矛盾或摩擦,我希望身爲老師這些事情都要私下溝通解決,誰要是被我知道把個人情緒和私人恩怨帶給學生帶來不要的影響,那只有四個字:不可饒恕!”
“石老師,你說句話表個態吧。”趙忠義說道,“人家林老師都這麼誠懇了。”
張易鵬起鬨喊道:“就是,是走是留啊?”
於夢菲打了一下張易鵬:“易鵬!你說什麼呢?”
林平的手拍在石偉清肩膀上語氣誠懇地說道:“石老師,留下來吧,學校和孩子們都需要你,二十多年的講臺需要你。”
趙忠義也說道:“人家林校長都這麼誠懇了,老石,人家也沒招你惹你,是你自己多想了啊。”
良久,石偉清緩緩點了點頭。
會議後半段林平拿出了早已打印好的資料給大家分配了課程表,公佈了每個老師負責的年級和區域內的學生,同時每天還會有兩位老師值班幫助馮春秀給學生們做飯。
會議結束,各自解散,幾位鄉村老師裡劉百山和柳峰因爲距離家裡較遠留校住宿,趙忠義、石偉清和另外一位叫衛宏信的老師則騎着車子趕夜路往家裡走。
林平和其他幾個人站在校門口微笑着送別三位老師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
看着三人走遠,張易鵬開口說道:“林老師,你可真能忍啊,石老師這樣的人你都能留下來,要是我當校長我特麼早把他開了。”
林平笑着拍了拍張易鵬想了想說道:“我問你個問題,就是說如果在戰爭中,你被敵人包圍了,完全不可能突圍,而且他們不給你投降的機會一定要殺了你,斷了你所有的希望和生機,你會怎麼樣?”
張易鵬脫口而出:“跟他拼了啊,同歸於盡啊……”
林平再次笑着拍了拍張易鵬的肩膀說道:“是的,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兔子急了都會咬人,而石老師現在正處於偏執的狀態。我若真的不計後果逞一時之快把他開了,我不知道他情急之下一旦走向極端會做出什麼事來,我年輕力壯可以自保或許沒事,但我不能時刻保證學校裡每一個孩子都會安全。”
張易鵬一愣。
林平看着張易鵬說道:“我把他留下,慢慢安撫,就是給他生路,沒有斷他生機,不把他逼上絕路,就是給學生們最大的安全。我們是老師,要考慮的不僅是自己,更要考慮學生,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樹立仇恨,這樣才能把孩子們的安全隱患降到最低。”
張易鵬恍然大悟,他看着林平,林平的眼神冷靜如水,臉上的微笑流露出一種讓人心安的智慧。
林平笑了笑轉身往回走去,忽而停下腳步說道:“更何況,我和他同爲人民教師,又不是什麼敵人,我何必非要趕緊殺絕。”
張易鵬看着林平的背影,林平的話語猶如驚濤拍岸拍在了他的心扉上,他這時才知道自己想的是多麼簡單,是啊,把石偉清逼上絕路,那纔是最危險的事情。
這一刻,張易鵬發自內心的佩服林平,這不僅是大度,更是一種智慧。
而林平則心有餘悸回到了辦公室,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若沒有系統的提示他可能就無形之中爲學校的學生們樹立了一個巨大的安全隱患,這時的他突然對該怎樣做一個校長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若非孤家寡人,能爲友,莫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