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翻身起牀,若是不是重大的軍情,他的侍衛決計不會來打攪他的睡眠的,而他在昨天送走沈羣先後,還特意吩咐過,只要是這沈羣先從城裡傳來的任何消息,不管什麼時候,一定要第一時間報於他知曉。這沈羣先天亮之前,本人摸黑從敵營之中逃了回來,這等大事,侍衛們自然是不敢怠慢了。
“說,事情辦得怎麼了?”多爾袞有些衣裳不整,但是,在他腳下匍匐的這個傢伙的樣子,比他更是狼狽了萬分,蓬頭垢面不說,連身上的儒裳也是極其襤褸,昨日風度翩翩出營去的佳公子,竟然變得有如一個乞丐一般。
“王爺神機妙算,城中果然是有着一支明人的軍馬,這幾日和咱們大軍作戰的,都是這些明人,城中原本的那些朝鮮蠻子,不過是附其驥尾而已!”
“不急,坐下來詳細說!”
“城中的明軍,估計有萬人上下,大部分是原來山東的軍兵,後來因爲他們的主官得罪了上官,一怒之下,離開了大明,他們這些人,離開了大明,好似沒有了主心骨,東遊西蕩的,最後和一夥西洋番人勾結在了一起,在這朝鮮謀了一小塊地方,在這裡落腳,這次和我大清爲敵,也是那些朝鮮蠻子,使了金銀糧草才唆使動他們的!”沈羣先一五十一的將自己打探到的情報告訴多爾袞,這個時候,他自然不會告訴多爾袞,這全是那個叫尹勝的千戶爲了在大清這邊謀個進身之階,而主動告訴他的。
“他們的統兵官是誰,你可曾接觸?”多爾袞微微沉吟,既然是一羣拿着金銀就可以收買的傢伙,朝鮮人能夠收買,難道他多爾袞就收買不了這些傢伙嗎?
“他們的統兵官叫雲青山,此刻並不在城中!”沈羣先重重的磕了個頭:“屬下請王爺恕罪,還有一事,屬下要稟告王爺?”
多爾袞有些疑惑的望着他,嘴裡淡淡的吐出了一句:“什麼事情,說!”
“城中明軍各有山頭,彼此並不和,而屬下冒着性命風險,說動了這夥明軍中的一個千戶,作爲我軍的內應!”沈羣先略略遲疑了一下:“屬下當時爲了說動這千戶,不得不假冒王爺的令旨,許了他一個漢軍旗參領的好處,得到了這個許諾,那千戶才徹底的下定了決心,棄暗投明!”
“哈哈哈,原來是這事情!”多爾袞大笑起來:“只要能夠取下此城,莫說是一個參領,就是一個都統,那又如何,本王難道連這點胸襟氣魄都沒有吧!起來,這事情你辦的沒錯,原本本王就給了你臨機專斷之權的,不算過分!”
“那千戶姓甚名甚,可曾靠得住,他手下又有多少可用之人?”
“王爺!”沈羣先臉上也笑了起來:“靠得住靠不住,這個事情,當不得多少真的,那千戶尹勝知道,咱們也知道,所以,他若是真的有心投奔我大清,自然是要交上一份投名狀來的,據他說,他是看守西門的,他手下的兵丁自然也都是西門,他若是能夠打開城門,引咱們的大軍入城,這靠得住靠不住,不就清楚嗎?”
誰都不是傻子,所以,誰也別當誰是傻子。當沈羣先和尹勝兩人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直接就問了尹勝,他憑什麼相信尹勝是真心實意的想投奔大清,而不是設下圈套使什麼計謀的時候,尹勝直言不諱的就這樣說了:“現在睿親王無非是在爲取下這座城池擔心,到時候,我和我的手下控制了西門,打開城門放大軍入城,這有沒有誠意不就一眼而知了,你我約定個時辰,若是到時候城門沒開,那就我誆你,但是,若是城門開了,大軍一擁而入,沈先生代睿親王許諾給尹某的事情,還望不要食言!”
沈羣先仔細的想了,大軍攻城,這兩次的失利,都是在城前,若是數千鐵騎一擁而入的話,這些守城的手段,就完全沒有作用了,靠着騎軍戰鬥,大清的鐵騎,又怕過誰來了。這尹勝的話,實在是沒有多大的破綻,退一步說,就算對方有什麼陰謀詭計,只要城門一開,他們只怕也會弄巧成拙,偷雞不成蝕把米。不管怎麼算,這趟買賣,對於大清都是有益無弊。
所以,他在此時,將自己的分析,毫不保留的說給了多爾袞知曉,這也算把他自己給摘了出來,畢竟如果這城中真有什麼詭計的話,他是最大的受益者,畢竟,他逃得了一條性命不是。
***“送出去了?”餘風對着下面的尹勝問道。
“送出去了,走的西門!”尹勝說道:“標下和他約定是今夜子時,標下率人打開西門,接引韃子的大軍入城!”
“好!”餘風笑吟吟的看着他:“尹勝,我越看越覺得你做個小旗,簡直是太屈才了,這幾**連番幾次,立下功勞,若是不好好的賞你,怕是你都要說我這個大人太不體恤下屬了!”
“標下不敢!”尹勝臉上微露喜色,立刻單膝跪了下來。大人這是要提拔自己了?
“你這身衣裳,就這樣穿着吧,回頭去軍務衙門補個籍,對了,內務衙門也要去報個到,你這脾性,怕是今後去內務衙門的時候多着呢!”
“謝大人栽培!”尹勝的嘴都有些合不攏了,這身將服,穿起來威風凜凜,他何嘗不想自己能夠名正言順的穿上,可是,這類的將服,在風字營中,可是隻有百戶纔有資格穿着的,就連總旗、試百戶,也只能穿着和小旗們差不多的士卒服,唯一不同的是,在他們的服飾上,比起普通的士卒服飾上,多了一些魚骨標識,這些標識,外人可能看不明白,但是風字營的官兵們,可是落眼即知。
聽餘風的意思,他這可是直接連升三級,直接從小旗竄到百戶了,當然,百戶以上那些千戶,鎮撫們,也是這樣的打扮,不過,尹勝可不敢往這上面想了,人得總有點自知之明不是。
看到尹勝一臉喜悅的告退,餘風心裡也暗暗點頭,他風字營的官兵,雖然訓練卓有成效,其紀律和協作下了很大的力氣,但是,這種訓練,主要是淡化單個的士兵在隊伍中的作用,讓整個軍隊,成爲一個完整的,不可分割的軍事機器,每一個士兵,都是這個機器上的一個零件。這種訓練越是有成效,也就越是抹殺了單個士兵的個性,每個士兵都是千篇一律,還哪裡有什麼個性而言。
但是,如果真的組織一隻專門執行特種作戰任務的小隊,這種個性已經僵化的士兵,很顯然就有些不太合適了。反而,在那些比較自由散漫的斥候裡,這樣的人更多一些,將這些比較有個性,棱角分明的士兵,重新捏合起來,讓他們組成一個新的團隊,在這個團隊裡他們的個性可以自由的發揮,而不再受那些條條框框的律令限制,對於他們和其他的士兵而言,無疑都是一件好事情。
而尹勝,無疑就是餘風中意的這個新的團隊的領導了。只是眼下,興沖沖而去的尹勝,還不知道自己將要被分配自己什麼樣的差事,若是他真的知道了餘風的打算,恐怕立刻就要大喊一聲:“大人真是慧眼識人,簡直就是有關雲之長,諸葛之亮了!太合我的心意了!”
平壤城的街道,很是寬闊,當如餘風取平壤的時候,丘時的馬隊在這街道上縱橫馳騁,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換句話說,如果韃子的騎兵從城門大搖大擺進城,他們的騎兵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到達城內的任何一個戰略要點,各種庫房,指揮中樞,都會被他們迅速控制,若是韃子決意屠城的話,那麼,他們在掌握這些要點之後,很快就能以這些要點爲基準,劃分除一個個區域,有條不紊的屠殺各自區域裡的軍民。
但是,餘風顯然不會這麼想,西門在上次的投石車的攻擊中,附近的房屋損毀得並不是很嚴重,畢竟這裡離韃子的主攻方向還是有些距離的。這些房屋裡的居民,早已被遷移到了城中心去了,但是,這些街道邊的房屋,卻是還是可以藏人的,不僅僅能藏人,還能藏很多人。
崔陽浩手下火槍兵,被餘風抽調一空,和餘風手下的火槍兵們一樣,被安置在了這些道路兩側的房屋裡。基本上,每一個風字營的火槍兵身邊,都有着一個或者兩個朝鮮火槍兵,對於這些朝鮮火槍兵,餘風沒有太多的要求,哪怕自己風字營中的官兵,打出三發彈丸的時候,這些火槍兵只能打出一發,那也增加了三分之一的活力,而今天晚上子時,西門那條寬闊的主街道上,顯然是需要的火力越多越好。
而餘風只需要在街道上,拐角處,多多設置一些拒馬之類的路障,或者這裡挖點坑,那裡丟上幾鬥黃豆綠豆,讓馬匹在這條路上無法快速跑起來或者是打滑跌跤,基本上,他就算完成了一個巨大的陷阱,而他到時候,只需要盯着沙漏計算着時辰,等待城門一開,那些韃子們傻乎乎的自己跑到這個圈套裡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