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樂並不怕死,他從追隨孫傳庭前來徐州的時候,便已經安置好了家人,可以說,這次出來他本就沒準備活着回去。可也正是他抱着必死之心而來,才更加虎願意這樣白白死去。
餘長樂此刻的神情很是堅決,他沉聲向孫傳庭言道:“大人,屬下身爲一名軍人,死也要戰死在沙場上。像現在這樣自盡而亡,恕屬下做不到。”
孫傳庭出乎意料之外卻沒有發怒,反而是呵呵笑道:“你們的心思我懂,誰都不想這樣窩囊的死去。可現在我們卻沒有選擇,我們若是現在不死,日後便會成爲毛文龍利用我們指責皇上的工具。爲了不要牽連到皇上,我們今晚都必須得喝下這個東西赴死。”
這樣的決定並非孫傳庭臨時起意,而是在出發之前,他便已經跟崇禎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而這一小瓶毒藥,便是孫傳庭所備,很不幸此時此刻也到了用上這個東西的時候。
餘長樂臉色變幻不定,從他身爲軍人的角度出發,這樣服毒自殺令他無法遵從。可從大局上來看,孫傳庭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矛盾讓餘長樂頗爲痛苦,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選擇。
孫傳庭望了餘長樂一眼,把瓷瓶放在桌子上,然後悄然起身:“你慢慢想清楚,東西就放在這裡,如果想通了就去做。”
孫傳庭說完離開了昏暗的茅屋,獨留下餘長樂在房內繼續發呆。
餘長樂望着孫傳庭佝僂着腰離去,眼神卻漸漸冰冷起來。孫傳庭是一個值得他尊敬的朝廷命官,可餘長樂卻始終無法接受這樣窩囊的死法。他相信其它的將士也跟他一樣,寧願戰死在沙場上,也不願意這樣死去。
最後看了眼靜靜放在桌子上的瓷瓶,餘長樂轉身大步離開了木屋。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門口,孫傳庭便從門外的陰暗處走了出來,他一擡頭便看到屋內依舊擺放着的瓷瓶,心裡發出一身嘆息。
孫傳庭慢慢走進了屋內,伸手拿起那瓶毒藥,毫不猶豫的仰頭灌下。此刻的孫傳庭已經明白,餘長樂他們顯然不會接受這樣的死法。
孫傳庭已經沒有權利去命令他們,如今,爲了保全崇禎,他只有自己先死去。至於日後崇禎會不會被牽連到,大明的興衰也已經跟他這個死人沒什麼干係了。
昏暗的燈光下,孫傳庭微微閉上雙眼,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嘴角溢出了血跡,轟然倒在桌子上,已然氣絕身亡!
當餘長樂再次回到屋內之時,便見到孫傳庭已經死去,與餘長樂同來的還有兩個將領,三人看着死去的孫傳庭,臉上露出了悲憤的神情。
餘長樂許久後纔開口言道:“在山坡上找個地方,好生安葬孫大人。”
兩個跟隨餘長樂前來的將領遲疑了一會,然後領命。
當晚,祥子村飄起了裊裊炊煙,近百官兵在忙活着做飯。按照餘長樂所言,今晚是他們這輩子最後一頓飯,所以大家都可以敞開肚皮吃喝。
酒香在村子裡瀰漫,隨着微風飄上天際,熱鬧的酒令聲伴隨着酒香飄揚。狂歡伴隨着夜的深沉逐漸趨於平息,八十二人東倒西歪在地上,周圍一片狼藉,已經空空的酒罈子在地上轉動着。
風蕭蕭,壯士一去不復還!餘長樂看着周圍東倒西歪的衆人,臉上浮現悲壯的神情。一絲陽光突然刺破黑暗降臨大地,餘長樂迎着朝陽默默的直立起來,手中的長刀已經被擦得油光發亮。高舉過頭頂,迎着朝陽,刀身反射出絲絲金光。
那些本來在酣睡的同伴一個個清醒了過來,然後自覺的站立在餘長樂的身後,與他一樣,高舉他們的長刀做着相同的動作。
“你們都準備好了嗎?”餘長樂低沉的聲音猛然響起。
此刻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已經可以看到山腳下正有密密麻麻的東江軍向山坡上包抄而來。
“誓死一戰,絕不退縮!”八十一個官兵高聲齊喝,聲音在林間飄蕩,驚擾起林中的羣鳥沖天逃竄。
昨晚的狂歡顯然已經引起了東江軍的注意,一大早便包抄了過來。而這正是餘長樂所想,既然想要死戰,那麼便沒有再躲躲藏藏下去的必要了。
孫傳庭可以選擇服毒藥自殺,餘長樂他們身爲軍人,有軍人的自負與驕傲。他們必須戰死沙場,而不是窩囊的死去。
“殺!”餘長樂猛吸一口氣,然後放聲大吼。
“殺!殺!殺!”
八十二人齊聲大喊後,便在餘長樂的率領下,高舉長刀衝下山坡衝向包抄而來的東江軍。
混戰瞬間在半山腰展開,肖斌等人正面與餘長樂交鋒,剛一接觸便被餘長樂等人悍不畏死的打法,壓制得節節敗退。
肖斌氣得哇哇大吼,也學着餘長樂一樣悍不畏死的打法,刀光在兩人身旁亂晃。餘長樂握刀的手臂突然齊肩而斷,肖斌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的肚子上此刻正插着餘長樂那把長刀,刀把上餘長樂被砍斷的手臂依舊緊握着刀把。
兩敗俱傷,沒有任何防守的結果,餘長樂卻不顧斷手之痛,直接用身體去撞肖斌。後者發出一聲怒吼,提起全身僅剩的力氣,狠狠的橫掃一刀。
刀光一閃即至,餘長樂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神情,刀光快速的從他的脖子上閃過。他的頭顱應聲落地,而他的身體卻依舊藉着慣性,直接把肖斌給撞到在地上。
這樣的情況幾乎在整個戰場上都在上演,馬漢與張易同樣也深受重傷,雖然還不至於嗝屁,但也很有可能會落下後遺症。
混亂很快便停息下來,僅有的八十二個官兵沒有一個生還,全部當場戰死。而東江軍這邊也有一百餘人死傷,這樣的情況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承祚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但還是慢了一步,看着滿地狼藉的戰場,他的臉澀黑得像煤炭。尤其是當他看到那些官兵居然無一生還之後,更是怒不可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