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已近,毛文龍雖然沒有出征徐州,可終日也是忙碌不停,學院籌建在即,學員已經定下了名額。
洪承疇需要的書籍,筆墨紙硯一應俱全,老傢伙如今終日躲在書房內,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研究他的學問。
勤奮的人總是最可愛的,毛文龍要是沒有緊急的事情也不會前去打擾他。可今日他接到了來自山西的塘報,山西闖王式微,起義軍死傷慘重。
毛文龍來到了洪承疇的書房,老傢伙滿屋子的書籍,屋內散發着濃濃的書頁香味。
看到了毛文龍前來,洪承疇只是撇了他一眼,然後便又顧着整理他的書籍,邊言道:“有何事?”
洪承疇這般無禮,毛文龍倒也沒生氣,他徑直在屋內找了個空擋的地方坐下,然後把塘報遞到洪承疇的面前,輕飄飄的說:“你自己看看吧。”
見是塘報,上面還上書着兩個大字山西。洪承疇立刻放下手中的書籍接過塘報看了起來。
許久後,他才放下塘報,皺眉言道:“曹文詔率千餘關寧軍擊敗山西境內的農民軍,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均又逃到河南?”
距離上次李自成逃到山西僅僅不到兩個月,李自成居然又被朝廷驅趕着來到了河南。現在還被曹文詔,左良玉兩人帶軍圍剿在河南。
情況出乎意料之外,洪承疇也是頗爲驚訝,這會不會就是農民軍徹底被剿滅的一個契機。
然而,洪承疇卻深知毛文龍內心的想法,他現在還需要這些農民軍來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所以不會讓這些農民軍就這樣被剿滅,這會前來應該也是要與自己商議出兵解救的事情!
毛文龍一直在觀察着洪承疇的變化,卻見他只是開始的驚訝之後,便又恢復了常態。由此看來,他的確是走出了朝廷的心裡陰影,不再對朝廷死忠。
這點毛文龍還是挺滿意的,他點點頭說:“是的,以前只是一個李自成逃到河南,現在是全都來了,而且還被朝廷大軍包圍,他們危在旦夕。”
“你想出兵解救?”洪承疇擡眼望着毛文龍,內心沒有絲毫的波動。
“不,沒有必要!”毛文龍卻給了洪承疇一個意外。
“沒必要?你不是一直都在用那些農民軍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你好躲在暗中發展。現在這些人已經危險了,難道你不需要幫他們一把?”洪承疇頓時很疑惑。
毛文龍一臉自信,他幽幽的說:“雖然李自成他們很危險,可自有別人會去解救他們,至於我們就坐着看戲就好。還有,陳繼盛現在已經差不多平定了徐州,應該年底就能回來覆命,希望李自成他們逃出來之後,別來我的徐州搞事情。”
陳繼盛前擠天已經發來塘報,說是徐州進展順利,年底便可回來葉縣覆命。這本是好事情,毛文龍還爲此高興了一把,沒想到卻又碰上李自成他們逃往河南被朝廷大軍包圍的消息。
洪承疇凝望着毛文龍,他似有所悟的說:“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沒有告知我?”
毛文龍讚賞的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說:“的確,先前我有收到消息,後金即將第二次入塞。到時朝廷不得不調兵前去抗金,而農民軍大可在那時趁機突圍,所以我們什麼都不用幹,只需坐等就好。”
其實,毛文龍也不想讓農民軍太過勢大,最好是像現在這樣還在能夠控制的範圍當中最好。
“後金要第二次入塞……。”洪承疇旋即驚呼。
相比農民軍的危害,那後金簡直比土匪還嚴重,每一次金兵入關,所到之處村毀寨亡,幾乎就是寸草不生。
聽說後金又要入塞,洪承疇頓時緊張起來,他很想問毛文龍,朝廷知道不知道這事情。可惜現在這些事情是他的大忌,不能由他問出來。
毛文龍似乎也看出了洪承疇的擔憂,他笑言道:“放心吧,現在的朝廷還是有能力阻擋後金,不至於讓後金的鐵蹄踐踏中原大地。”
聞言,洪承疇鬆了口氣,但他又不明白毛文龍眼巴巴的來跟自己說這些事情是何意思。他帶着疑惑的神情看着毛文龍,意思是要他解惑。
毛文龍也沒再藏着掖着,坦言道:“其實我現在擔心的是農民軍突圍之後,他們一定會在河南搞風搞雨。這次不比上次只有一個李自成,而是幾乎所有的農民軍都在此,到時不僅徐州會被波及,就算是葉縣估計也不能倖免。”
洪承疇點頭贊同了毛文龍的猜測,他沉吟道:“確實有這樣的可能,那你可有應對的方法?”
毛文龍直接搖頭說:“現在情況未明,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應對辦法。好在這些農民軍現在還沒成氣候,葉縣可有確保沒事,就是徐州那邊到時會受到波及。”
葉縣被毛文龍經營了這麼久,早就固若金湯,就算農民軍大舉來攻。只要毛文龍收緊了兵力防守,定然可保葉縣安然無恙。
唯一可惜的是剛剛打下來的徐州,目前的毛文龍還沒有能力對徐州面面俱到的防守。
洪承疇到了此刻才真正瞭解到毛文龍的意思,他笑言道:“你自己也說了,徐州是剛剛打下來的,既然是這樣,那你還有什麼好糾結的。直接讓陳繼盛先別太在意徐州的事情,還有能夠帶走的東西就全部帶走,別留給那些農民軍即可。”
毛文龍卻不贊同洪承疇,他搖搖頭說:“這樣一來,豈不是把徐州的百姓生生的往李自成他們那裡推嗎?”
洪承疇微微一愣,這才醒悟過來:“的確如你所言,要是我們把東西都搜刮來了,百姓一定會投入農民軍當中。”
這的確是一個難題,葉縣目前已經無法再容納下人口,毛文龍的兵馬目前也無法防守整個徐州。
與其這樣首尾無法兼顧,還不如直接收兵回來,然後讓農民軍去禍害個夠。等事後再行去收拾,然而這樣一來,徐州還有什麼值得毛文龍去佔領?
到時候農民軍走了,徐州的青壯年也都被帶走,所有可用的東西也被一掃而空。徐州就剩一些婦孺老幼以及滿地的廢墟,要來也只是增加負擔而已。
左思右想之後,洪承疇向毛文龍提議:“要不你現在放棄咸陽城,把那裡的兵馬調回來,駐紮在徐州與陳繼盛的兵馬匯合,相信能夠很好的保證徐州的安全。”
毛文龍臉上閃過一絲苦笑,其實他的本意也正是如此,可這樣一來便意味着要放棄咸陽城。那裡是毛文龍處心積慮安插在陝西的一顆釘子,現在還沒能看出有多大的作用。
可只要以後河南這邊平復了,要進軍陝西的時候,咸陽城便是一個急先鋒,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且,咸陽城經過這近一年來的經營,形勢一片大好。如今卻要爲了一個小小的徐州便放棄,的確讓人割捨不下。
見毛文龍還在猶猶豫豫的,洪承疇也乾脆不開口勸說了。說到底他也只能提些意見,最終要如何決定還是得看毛文龍自己的意願。
上下有別,不能有絲毫的越權行爲,這是官場上的大忌!
眼看着洪承疇也沒有實在的辦法,毛文龍也只能失望的告辭離去。
而他最終還是割捨不下咸陽城,畢竟那是徐敷奏與兩萬東江軍兩一年來的努力,才換來今天這樣的局面,輕言放棄的話,難免會寒了將士們的心。
所以,不到最後一刻,毛文龍不會拿咸陽城來換徐州的安危。說到底,徐州就算被破壞了,最多也就是重建的時候多花費一些精力而已。
但咸陽城一旦棄了,想要再攻打下來,還不知又有多少將士爲此丟掉了性命。
兩者比較之下,孰輕孰重已經很好分別了,毛文龍當然是選擇了前者。
心中有了決定,毛文龍人也恢復了輕鬆,他明白自己目前的情況,瞭解自己目前最需要的是什麼?
人才最重要,這是無論在哪個朝代都適用的道理,所以,只要毛文龍讓陳繼盛把徐州的人才蒐集來葉縣,就完全不怕徐州毀在農民軍的手裡。
先前毛文龍已經有告知陳繼盛尋找徐州的匠戶,而根據陳繼盛的回信所言,匠戶大大的有,已經在押送來葉縣的路上。
但現在毛文龍可不僅僅要匠戶,他任何的人才都不希望留給別人。所以他回到自己的書房,立刻就起草了一道命令,然後讓人火速送去給陳繼盛。
WWW. тт kan. ℃ O
他要把徐州的所有人才都收集起來,這些人才是以後他的根基所在。
還在徐州境內的陳繼盛很快便收到了毛文龍突然而來的命令,很簡單的一道命令,任何人才都不許落下,必須全部帶回葉縣。
陳繼盛看着毛文龍的命令滿頭霧水,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辦法之下,陳繼盛把毛文龍的命令甩給了他的副將李傑。陳繼盛經過這段時間對李傑的瞭解,他知道這傢伙身手只能算是平庸,但這人心細而且聰明,帶兵的時候也很有一套,算是一個靠腦子的人物。
“總兵這是什麼意思?人才?什麼纔是人才,什麼樣的人是人才,這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註明,要我怎麼辦?”陳繼盛很是苦悶,把命令甩給李傑看過之後,便發起牢騷來。
李傑看過毛文龍的命令後也是一頭霧水,好在這傢伙的聰明也不是吹的,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向陳繼盛進言:“將軍,我想總兵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要人才,而且還是任何人才都要。”
陳繼盛直接翻了個白眼,攤手言道:“關鍵是什麼樣的纔算人才,這纔是重點。不然我們毫無頭緒怎麼去下手去找?”
李傑抱拳笑言道:“總兵什麼都沒有多說,所以要是屬下沒有理解錯的話,那麼這命令裡的人才,應該就是指那些有一技之長的人就算是人才。”
“一技之長……。”陳繼盛頓時雙眼一亮,他也覺得應該是這樣。
李傑呵呵笑了起來:“不錯,應該就是指一技之長了,所以我們現在只要找出這樣的人,然後帶回葉縣即可。”
“哈哈哈,好,你小子果然聰明。這樣吧,這事就交給你去辦,我留下一萬兵馬給你。所有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先帶着這些匠戶會葉縣,不然總兵又該馴罵我了。”先前接到毛文龍要尋找匠戶的事情,而且催得很急,陳繼盛也不敢耽誤。
李傑沒有任何的推脫,這是他表現的一個好機會,能不能上位就看這次能不能讓毛文龍滿意,他對此很是期待。
兩人商議好之後,當即便分道揚鑣,陳繼盛繼續帶着所有匠戶回葉縣,而李傑則帶着一萬兵馬又原路返回去招攬所謂的人才。
陳繼盛於兩天後便抵達了葉縣,他這次帶來了三千匠戶,總共人口達到了七千餘人。這些匠戶無所不包,建造的,打造農具的鐵匠,打造兵器的通通都有。
最讓毛文龍感興趣的還是其中有十戶居然能夠打造三眼火統,還有小型火炮的。毛文龍頓時大喜,狠狠的賞了陳繼盛半個月的假期。
其實本來毛文龍並不想讓陳繼盛休息的,然而是這傢伙已經開始春心蕩漾,發春了!升官不要,財物也不要,只是要求毛文龍給半個月的假期,說是要去辦一件人生大事。
後來還是在毛文龍的逼問下,這傢伙才承認是想要找個婆娘,準備要成家立業,爲陳家留根。
既然是這樣的事情,毛文龍自然是不能阻撓,所以就給了陳繼盛半個月的假期。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陳繼盛突然有這心思也屬正常。再者,毛文龍也希望陳繼盛成家立業之後能夠變得更有擔當。
“繼盛啊,你可有什麼心儀的對象,說說是哪家的,我給你做媒。”毛文龍難得關心屬下,這次他準備關心到底。
平常總是大大咧咧的陳繼盛,這次卻沒有絲毫的男子氣概,居然害羞起來:“其實我早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我們以前就認識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