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本來對府試案首便不抱有希望的,順利通過府試便算萬幸,沒想到陸康竟然點了自己爲府試案首,這到底怎麼個情況?
徐晉可不認爲陸康手滑,或者突然腦子短路,更加不可能是因爲自己考得太好,要知道考試的內容大多是主觀題,主考官給高分點或給低分一點,全憑他們喜好,只要不是太明顯,沒人能奈何得了。
這時整家羊雜店都沸騰了,人們都鬧哄哄的上前來道賀,徐晉也無暇細思箇中原因,微笑着一一回禮。
於是乎,爲了慶祝相公摘得府試案首,謝小婉又大方地表示全部免單,這下羊雜店更熱鬧了,一座難求啊,很多後面來的只能蹲在門外吃。
正熱鬧着,一羣書生從街上行來,爲首者正是費氏兄弟和衛陽等相熟的同窗,徐晉見狀忙迎了出去,店裡實在太多人了!
“徐師弟,恭喜摘得府試案首!”衛陽微笑着拱手,端的是風度翩翩。
費家兄弟、韓闖、蔡嶽、李英俊,還有後面十幾名信江書院的同窗都紛紛上前道賀。如今徐晉連摘縣試和府試案首,儼然已經是信江書的旗幟人物,風頭隱隱蓋過了大師兄衛陽。
徐晉微笑着一一回禮,歉然道:“小店狹窄擁擠,就不請各位同窗進去坐了。”
韓闖嘿笑道:“臨江樓位置夠大,徐兄摘了府試案首,揚我信江書院之名,此時不去開數席慶祝更待何時?”
這貨又打算吃大戶了,一衆同窗都哈哈大笑。
話說上次縣試後吃河豚宴,花了徐晉近三兩銀子。當然,以羊雜店目前的賺錢速度,幾兩銀子對徐晉來說還是花得起的。
這次意外摘了府試案首,徐晉一直壓抑着的情緒總算釋放,此刻盡是輕鬆和雀躍,聞言笑道:“好,那便如韓守成所言,臨江樓!”
衆人頓時齊聲叫好!
於是乎,十數人直奔臨灑樓而去,徐晉還特意吩咐一名同窗回書院請趙教習,當然其他教習也邀請了,這算是一頓謝師宴。
很快,信江書院九名教習來了八名,還有一位沒有來,方興生沒有臉來啊,想當初徐晉拿着推薦信來書院找他,結果被他拒絕了,而且還當衆羞辱了一番,逼得徐晉轉投到趙教習的門下。
如今徐晉過關斬將,連摘縣試和府試案首,方興生腸子都悔青了,那還有臉來吃徐晉的謝師宴。
臨江樓的二樓,徐晉包下了十張桌,連教習和同窗共計近百人。
臨江樓的褚老闆樂開了花,每年的縣府試期間都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尤其是府試,各縣的考生齊聚,考前各種文會,考後各種慶祝,賺得他盤滿鉢流的。
這不,今天府試放榜,臨江樓便被一衆慶祝的考生給包了場,府試的案首最誇張了,竟包了二樓十桌,上百人聚餐啊,大手筆!
褚老闆去年還爲信江書院的消寒文會贊助過,所以自然認得文會魁鬥徐晉,此時親自到場招呼,還給了七折優惠!
在場最高興的反而是趙教習了,徐晉是他的學生啊,連摘下縣試和府試的案首,他作爲老師自然臉上有光,而且還是陽光普照,春光燦爛的光!
羅教習酸溜溜地道:“夢陽兄,瞧瞧你撿了多大的便宜,老方怕是後悔死了。”
趙夢陽酒意微醺,略有些得意地道:“什麼叫撿便宜,那是本人慧眼識珠!”
羅教習道:“嘖嘖,大家瞧瞧老趙那得瑟勁兒,若徐咬定再摘下八月份的院試案首,那就是小三元了,老趙那時恐怕尾巴都要翹上天嘍!”
所謂的“小三元”就是童子試三關都拿到案首,而進士科的鄉試、會試、殿試都拿到第一,便是含金量最高的“大三元”。
話說,自從有科舉考試以來,既拿到“小三元”,又拿到“大三元”的超級牛人還沒出現過呢!
徐晉聽着一衆教習的調侃,微笑地陪坐在一旁。
趙夢陽捋着鬍子,目光溫和地落在自己這名得意弟子身上,嗯,不驕不躁,還是那麼的沉穩!
趙夢陽微笑着問:“徐晉,爲師記得你的生辰是六月份吧?”
徐晉點頭道:“學生六月初十便滿十五歲。”
衆人這才驚覺徐晉現在才十四歲啊,還沒成年加冠呢,就是府試案首了,在場也只有神童費懋中能與之相比。
趙夢陽捋着鬍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家中可有長輩爲你行冠禮?”
所謂冠禮即是加冠之禮,明朝規定男丁十五歲爲成年,一般講究的人家都會舉行加冠儀式,給成丁的子弟加冠束髮,還要請德高望重的前輩起表字。當然,一般的老百姓纔不會費這功夫,兒子成年後隨便弄條方布把頭髮束起來便算加冠了。
趙夢陽此時問起,自然是有意給徐晉加冠取表字,但又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徐晉沒有主動開口請他,而且徐晉還是費宏的門生,輪身份地位他遠不及費宏,顯然由費宏來給徐晉加冠取表字更加合適。
徐晉搖頭道:“學生幼失怙恃,還沒想好請誰加冠,至於表字,學生端午後會回鄉祭掃祖先,到時會請蒙師郭夫子給取一個。”
在場一衆教習都露出讚許之色,趙夢陽微笑點頭道:“那便好!”
蒙師就是啓蒙老師,人生的第一個老師,徐晉現在名聲鵲起,還不忘啓蒙老師,這可是尊師重道的表現,一衆教習自然十分讚賞。
這場謝師宴一直喝到下午兩點才結束,花費近二十兩銀子,由於打七折,再抹去零頭,共付十四兩銀子,這是徐晉來到大明朝花錢最奢侈的一次了。
趙夢陽等書院的教習吃飽聊一會便都陸續離開了,很識趣地把空間留給了年輕人。
飯局散後,徐晉結完賬,正和費家兄弟,大師兄衛陽等準備下樓,便遇上從三樓包間下來的一羣書生。
“想必這位就是本次府試的案首徐晉了,在下貴溪縣蔣方捷!”爲首的書生朝徐晉拱了拱手,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但眼底潛藏着的一絲敵意還是被徐晉敏銳地捕捉到了。
徐晉拱手還禮道:“在下上饒縣徐晉!”
“恭喜徐兄摘得府試案首,早知徐兄在此擺宴,剛纔便下來湊熱鬧,順便與徐兄磋切一下了學問,可惜了!”
這次大家都察覺到蔣方捷的語氣有點酸,不過也難怪,蔣方捷這次得了府試第二,屈居在徐晉之下,而偏偏府試之前便有人專言案首會是蔣方捷,最後結果卻是徐晉摘了案首。
蔣方捷身邊一名同窗笑道:“聞勝(蔣方捷的字),今晚府臺大人設宴,不是還有機會嗎?到時再向徐案首請教便是!”
蔣方捷撫掌道:“虧得錢兄提醒,還差點忘了這件事,徐兄,那今晚在下要好好討教一番!”說完便拱手下了樓。
費懋中冷哼一聲道:“蔣方捷不過是趨炎附勢之徒罷了!”
之前寧王世子在臨江樓宴請諸縣考生,玉山縣的案首閔世勳當場罵寧王亂臣賊子,雖然最後被打斷腿,但在考生中贏得了很高的讚譽和名氣,而貴溪縣的案首蔣方捷在酒宴上卻曲意奉迎寧王世子,爲人所不恥,所以費懋中對他觀感不好!
徐晉皺了皺眉,此時他還有點不明所以,今晚陸知府要設宴嗎?自己咋沒收到通知呢?
離開了臨江樓,徐晉回到西市宅子,由於今天免費,這時候店裡的食材已經用光了,打烊的牌子也掛了出來。
此時小婉、二牛、小奴兒正在收拾打掃,至於那個錢嬸,因爲手腳不乾淨,有一次私藏客人付的錢,徐晉很乾脆地把她辭退了。
“相公回來了,這是府衙送來的衣服和請帖!”謝小婉見到徐晉回來,喜滋滋地把一套新衣和請帖逞上來。
這套衣服正是代表童生身份的直裰,直裰又被稱爲童生服,淺藍色的長衫,領口和袖口都有柳葉條紋,只有通過了府試的童生纔有資格穿。
徐晉打開那張請貼,正是知府陸康差人送來的,今天晚上在府衙內設宴,所有通過府試的考生都收到了邀請。
徐晉不禁皺了皺眉,一般情況下來,只有在鄉試和殿試之後,官方纔會舉辦宴會替被錄取的考生慶祝,分別是鹿鳴宴和瓊林宴。
現在只是府試而已,陸知府竟然設宴招待考生,顯然是私人性質,這有點反常啊!
徐晉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府試案首,簡直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
“莫不成陸康想一腳踏兩船,那邊投靠了寧王,這邊又向自己身後的費宏示好,想以此給自己留條後路?”
不過徐晉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爲這種做法很愚蠢,要知道謀反可是誅連九族的重罪,陸康只要跟寧王扯上了關係,無論他留什麼後路都是白搭,除非他在寧王謀反之前就公開劃清界線。
那麼陸康爲什麼要點自己爲案首?徐晉實在有點琢磨不透,不過,想來今晚的宴會應該會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