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竹簫輕抵在王翠翹的脣間,優美的音符如山間清溪般緩緩流淌而出,又似清涼的澗風拂面而來,給炎炎夏日注入了幾分清涼。
王翠翹此刻吹奏的正是後世小有名氣的曲子《綠野仙蹤》,此曲空靈出塵,優美中又帶着淡淡的憂傷,用洞簫來吹奏時,憂傷之意尤重半分。
不得不說,王翠翹在音樂上的天份高得嚇人,徐晉不會記譜,這首曲子也沒有歌詞,徐晉只是哼了兩遍旋律,王翠翹便把整首曲子譜出來了,還稍作了部份修改,此刻吹奏出來婉轉如訴,娓娓動聽。
徐晉不顧形象地仰面躺着,雙手愜意地枕在腦後,一邊嗅着近在咫尺的荷香與體香,一邊享受這曲賞心悅耳的《綠仙野蹤》。
王翠翹一身湖綠色的裙裳,秀髮如墨,亭亭的身姿俏立如畫,長長的睫毛低垂着,完全沉浸在吹奏之中,一隻紅翅膀的蜻蜓落在她的香肩上,這畫面實在不能再美了。
當最後一串音符從指間流逝,王翠翹低垂的睫毛緩緩擡起來,明眸落在躺着的徐晉身上,見到後者鼾聲微微,竟似是睡着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王翠翹舉起竹簫,作勢便要在徐晉的頭上敲上一記,最終還是不忍心把他吵醒,輕輕地收起竹簫,在旁邊坐下,取了一面描花小團扇輕輕替徐晉扇風。
正當王大家面紅心跳地細細打量某人英俊的小白臉時,遠處突然傳來呼喝和激烈的爭吵聲。
“豈有此理,這裡是太湖,是天下人的太湖,又不是你們的私家園林,憑什麼不讓經過,好狗不擋道,速速讓開……哎呀!”
隨着一聲驚呼,接着便是翻船落水的聲音,王翠翹好奇地站起來張望,這時徐晉也被吵醒了,坐起來問道:“翠翹姑娘,發生何事了?”
王翠翹沒好氣地白了這傢伙一眼道:“我的徐大人睡得可好,那邊好像有人落水了。”
徐晉歉然地笑了笑道:“抱歉,翠翹姑娘吹的曲子太動聽,本官竟是眯過去了,噢,我們過去瞧瞧怎麼回事吧。”
這時遠處嘈雜的聲音不斷,估計是錦衣衛在搭救落水者。徐晉拿了船槳,向着聲音發出的方向劃去。
當到達出事地點,徐晉正好見到幾名便衣錦衣衛,將一名渾身溼透的傢伙從湖中撈了起來,旁邊還有一隻底朝天的小漁舟。
“發生何事?”徐晉皺着劍眉問道。
爲首那名錦衣衛諂笑着稟報道:“回大人,這個傢伙不識好歹,非要打這邊經過,形跡猥瑣可疑,屬下幾個便打算將此人驅離,誰知這傢伙自己亂動,把小船給弄翻了,打擾到大人實在萬萬不該,屬下這便把這瞎了眼的狗才拎走。”
“胡說八道,你們這幫仗勢欺人的狗奴才,快快放開本人。”被拎着那名男子掙扎着大聲道。
徐晉忽然覺得此人的聲音有些熟悉,皺眉道:“你們先把他放下吧。”
那名錦衣衛連忙把人放下,那傢伙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嘩啦啦地流的湖水,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呃……原來是子畏兄啊!”徐晉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來。
王翠翹掩住了小嘴,原來這位狼狽的傢伙赫然正是大才子唐寅唐伯虎。
唐伯虎此時也認出了徐晉和王翠翹,神色尷尬地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子謙兄和翠翹姑娘,難怪一曲洞簫吹得如此蕩氣迴腸。”
徐晉不禁恍然,敢情唐伯虎這老票客就在附近,聽到簫聲便跑來窺視,結果被外圍的便衣錦衣衛給逮個正着了。
“近兩月不見,翠翹姑娘玉容風采猶勝往昔,看來傷勢已然大好,小生這廂有禮了。”唐伯虎捋順了溼漉漉的鬍子,以自認爲瀟灑的姿勢行了一禮。
徐晉不由無語,王翠翹恬然地福還一禮道:“唐公子客氣了。”
“子畏兄不如先上岸換套衣服吧。”徐晉好意提醒道,雖然眼下天氣炎熱,但這位裝嫩的唐大才子畢竟是已經五十多歲了,弄不好就着涼病倒。
當下,衆人便把船劃回岸邊,正在涼亭中等候的三名俏婢連忙迎出了親水臺,見到徐晉竟然帶回一個渾身溼漉漉的猥瑣老男人,不由都露出好奇之色。
唐伯虎這貨見到長相甜美,而且生得一模一樣的初春和初夏,頓時便故態復萌,一雙老色眼都移不開來,“瀟灑”地一揖道:“小生唐寅,見過兩位姑娘。”
初春連忙閃身避開不受,初夏則啐道:“人家只是個丫環,可當不得唐公子一聲姑娘。”
唐伯虎這才注意到初春初夏一身婢子打扮,敢情是徐晉的貼身丫環,既尷尬又豔羨,好水靈的一對孿生美婢。
“初夏,我的身高跟子畏兄相當,去取一套的我的衣服來給子畏兄替換吧。”徐晉吩咐道。
話說天氣炎熱容易出汗,所以今早出門遊玩前,細心的初春特意給徐晉多準備了兩套衣服,以備更換之用,然而此時徐晉竟然要拿給唐伯虎穿,初夏這妮子自然是不願意的,所以微撅着小嘴站在原地沒動,一臉嫌棄地睨着唐伯虎。
幸好,懂事的初春轉身去馬車上把衣報拿了過來,這才免了唐大才子的尷尬。唐伯虎道謝一聲,跑到一艏烏蓬船內把衣服換了。
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徐晉的衣服都是質地上乘的高檔貨,唐伯虎穿上後頓時顯得精神了許多,一改往日落泊的邋遢模樣,竟是有點小帥了,看得出來,唐大才子年輕時模樣應該不差。
“子畏兄請坐!”徐晉微笑着招呼唐伯虎在涼亭中的石臺旁坐下,並吩咐初春給他斟了一杯洞庭碧螺春茶。
初夏不禁暗暗腹誹,不明白老爺爲何對這個邋裡邋氣的色老頭如此禮遇。殊不知徐晉若不是後世的穿越者,估計也會跟大多數明朝官員一般,對這位放浪不羈的唐解元不屑一顧。
所以說,徐晉對唐伯虎的禮遇,完全是衝着他在後世的若大名頭來的,沒辦法,誰讓這貨的書畫作品在後動輒過千萬,甚至上億。
唐伯虎坐下抿了口茶,那雙眼還不時往初春初夏姐妹打量。徐晉有點不爽了,輕咳了一聲道:“子畏兄,本官的十幅仕女圖可畫好了?”
唐伯虎竟然捋着鬍子得意洋洋地道:“還差兩幅,若是徐大人肯讓這兩位美婢入畫,那便湊齊了。”
唐伯虎竟已畫了八幅,徐晉不禁頗爲意外。
原來自從上次在揚州見完徐晉後,唐伯虎便開始“發憤圖強”,經過一個多月的創作,竟然讓他畫了八幅,今日這貨正好和一幫朋友遊太湖,忽聞蓮葉間傳出娓娓簫聲,於是便划着小船靠近,待見到一名身姿綽約的女子站在小舟上吹奏,不由大喜,就想着上前來搭訕,結果被錦衣衛給攔了。
“初春初夏,唐公子想爲你們畫像,如何?”徐晉問兩名俏婢。
初春性子溫順,自是沒有不願意的,初夏雖然不喜唐伯虎,但這妮子卻喜歡被畫,更何況這畫是要送給老爺的,自然也是千肯萬肯。
見到初春初夏同意了,唐伯虎大喜,立即便要動手作畫。秋雁不由酸道:“唐公子,婢子入不得你老的法眼,難道我家小姐也不入得你老的法眼?”
唐伯虎捋須笑道:“非也非也,本公子已經爲翠翹姑娘畫過像了,乃十美之首,回頭初春初夏這兩幅畫好,便一併請諸位品評!”
秋雁這才轉嗔爲喜道:“這還差不多?不過唐公子幾時爲我家姑娘畫過像了,婢子爲何不知道。”
唐伯虎得意地:“翠翹姑娘的仙姿玉容早就銘記在小生腦海中,隨時可以躍然紙上!”
秋雁不由暗啐了一口,王翠翹也是俏臉生霞,偷偷地看了徐晉一眼。徐晉笑了笑,自然不會吃唐伯虎這老才子的醋,這貨見到美女就這副德性。
徐晉命人取了筆墨畫紙,初春初夏兩名俏婢在唐伯虎的要求下襬好了造型,於是便正式開畫。
剛畫了一會,卻見一羣人順着湖岸往這邊找來,一邊往涼亭中張望,一邊喊道:“敢問亭中是哪家公子,可曾見到唐寅唐子畏?”
唐伯虎一拍額頭大叫道:“糟糕,倒是把他們忘了,子謙兄,在下有幾位朋友同遊太湖,先去給他們說一聲,免得以爲在下失足落湖淹死了。”
徐晉已經認出那羣人中的文徵明,笑道:“既在是子畏兄的朋友,何不都請進亭來相見!”
唐伯虎大喜,這顯然是他唐子畏長臉的好機會,於是站起來興沖沖行到亭外,招手道:“諸位兄臺,本人在此!”
那羣人立即往這邊快步行來,其中一位驚訝地打量着煥然一新的唐伯虎,表情誇張地道:“唐子畏,才一會不見你這老小子就發財了?莫不成做了太湖龍王爺的女婿?”
這時,衆人當中的文徵明已經認出了亭中笑吟吟的徐晉,不由微吃一驚,連忙上前施禮道:“文璧見過欽差大人。”
此言一出,四下裡頓時靜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