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州位於山東省和河南省交界,鄰近河南省開封府和歸德府,跟範縣一樣,都是瀕臨黃河的城鎮,乃地勢平坦的平原地帶,歷來水患嚴重。
濮州距離鄆城縣近百公里,騎馬也得數個小時,徐晉和蕭淮下午三點多才從鄆城縣出發,策馬急馳了近個時辰已經是傍晚了。本來夏季晝長夜短,下午五點多太陽應該還很高才對,但是由於天空陰雲堆積,此時竟有點暮色蒼茫的感覺。
遠處的村莊有炊煙升起,蕭淮突然勒定馬對徐晉道:“子謙,看樣子今晚還會下雨,眼看就要天黑了,老夫先帶人趕到濮州城查看情況,子謙辛苦一下,通知沿途村莊的村民提高警惕,最好立即轉移到高處。”
徐晉點頭道:“好的,蕭大人萬事小心!”
蕭淮含首道:“子謙亦是,切忌在地勢低窪處久留!”
蕭淮說完便率着兩百名錦衣衛沿着官道往濮州方向繼續急馳。看着蕭淮率衆遠去,徐晉沉聲道:“地圖!”
金百戶連忙命手下將用油紙包裹着的地圖卷軸拿出來,徐晉接過打開一看,發現從這裡到濮州,數十里官道附近的村落竟多達四五十個之多,工作量有點大啊,估計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要天黑了。
當下徐晉不敢怠慢,立即給手下的錦衣衛分配任務,兩個人一組,每組負責通知1~3個村莊,距離偏遠的則只負責通知一個村莊。
徐晉分配好各自的任務後,拍了拍手大聲道:“好,大家馬上出發,完成任務後在水堡塞匯合,若是天黑之前趕不到水保寨,第二天直接到濮州城,辛苦諸位弟兄了,等到了濮州,本官請諸位弟兄喝酒。”
一衆錦衣轟然應諾,二人成組各自策馬離去,徐晉則帶着金百戶等二十名錦衣衛朝炊煙升起那座村莊馳去。
徐晉等人離開不久,一匹馬便一溜小跑着出現在官道的轉彎處,馬上騎士戴着斗笠,正是銜尾追至的白蓮教徒——瘦子丘富。
丘富此刻騎在馬背上,嘴裡罵罵咧咧的,他這匹座騎昨晚雷雨天氣受驚,在樹林子裡橫衝直撞,馬腿多處被荊棘劃傷,所以狀態很差,任由丘富如何鞭打催促,就是不肯撒開四蹄飛奔,恨得這貨牙癢。
很快,丘富便來到徐晉等人分頭行動的位置,當看到滿地雜亂的馬蹄印時,丘瘦子整個人凌亂了,糾結了很久,最終順着官道繼續追下去。
約莫半個小時後,三匹快馬飛馳而至,馬蹄踏得泥水飛濺,馬上正是趙全、薛冰馨、孫才三人,他們是來找瘦子丘富的。
趙全沉着臉打量了一遍地上雜亂的馬蹄印,尖刀眉不由皺了起來,吩咐薛孫二人下馬,四處堪察了一番,並未發現有血跡和打鬥過的痕跡,鬆了口氣之餘,又有點失望。
趙全雖然十分惱火丘富擅自行動,但內心還是希望丘富刺殺成功的,此處馬蹄雜亂,趙全本還以爲丘富在這裡發動了襲擊,但經過勘察表明,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估計是徐晉身邊的錦衣衛分頭行動了。
“全哥,現在咋辦?”孫才糾結地問,四面八方都是遠去的馬蹤,他都不知該繼續往哪個方向追了。
薛冰馨忽然一指道:“看,那邊有個村莊有人煙,咱們過去打聽一下吧。”
趙全聞言點頭,於是三人策馬奔向村莊,剛到了附近,村頭便響起砰砰的鑼聲,緊接着十幾名村壯便抄着竹槍鋤頭之類衝出來。大災過後,經常有賊人到村子光顧,所以村民都十分警覺。
薛冰馨催馬上前道:“各位鄉親不要誤會,我們只是路過的,跟你們打聽一下,不久前是否有馬隊經過?”
那些村民見到薛冰馨是女子,而且對方只有三人,所以也放鬆了警惕,其中一人答道:“姑娘說的是欽差徐大人嗎?”
趙全不由眼前一亮,薛冰馨點頭道:“對,就是他!”
村民答道:“徐大人大約半個時辰前來過,他說上游大堤出現險情,今晚可能會下雨,讓咱們提高警惕,轉移到高處暫避。徐大人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啊,堂堂欽差,天都快黑了還親自四處奔波通知大家躲避洪水。俺們本來要留他暫住過夜的,他說還要通知沿途的村子,帶着護衛急匆匆離開了。”
薛冰馨愕了一下,問道:“那你們還不趕緊躲避?”
一名年老的村民笑道:“不怕呢,咱們村子地勢高,上次洪水也沒淹着,這大晚上的一村子老少搬到山上多麻煩,姑娘,俺瞧你也不像壞人,天就要黑了,要不就在咱人村暫住一晚吧,像你這樣水靈的閨女,大晚上的在外面瞎跑不安全,正好俺家還有地方住。”
趙全皺了皺眉,暗使眼色示意薛冰馨不要浪費時間,後者對着老村民抱拳道:“謝謝老丈好意,我們還得趕路呢,告辭了!”
看着策馬離開的薛冰馨等人,老村民搖了搖頭嘆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這時一名老婦人上前一就便揪住那老村民的耳朵罵道:“老不要臉的,見人家閨女水靈,是不要想人家住到你屋裡去?”
“哎喲,痛……老太婆撒手,俺哪有你想的齷齪,咱家三娃子三十好幾還沒娶媳婦,俺不是想撮合一嘛……”
一衆村民不禁鬨笑起來。
聽着身後村民的鬨笑聲,趙全回頭冷冷地瞟了一眼,此刻要不是有急事,憑他陰冷的性子,今晚準摸回去整治那老頭一番。
不過,現在趙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心情莫名的興奮,因爲據推斷,徐晉肯定是發散了錦衣衛四處通知附近的村子躲避洪水了,而且由地上的馬蹄印來看,此刻徐晉的身邊只有區區的十來人,絕對不超過二十人,正是幹掉他的大好機會啊。
所以,趙全此刻只想追上去尋機會幹掉徐晉,至於瘦子丘富現在在哪,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駕……
趙全策馬順着馬跡急追,孫才緊跟其後,薛冰馨卻落在了最後。
薛冰馨自然明白趙師兄這麼急切的原因,無非是想追上去刺殺徐晉而已,可是徐晉確是個好官啊,身爲欽差,不顧自身的安危,天快黑了還要四處通知百姓躲避洪水。
所以,薛冰馨現在心情很糾結,而且她還擔心,如果這時追上去把徐晉殺掉,一旦真的發生洪災,那沒收到通知的村子豈不危險,會死掉很多人的。她本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要不是揹負國仇家恨,她也不會加入白蓮教,這組織的很多行事方式,其實她並看不慣。
天空下雨了,雖然不大,但淅淅瀝瀝的也相當惱人,天色也將要完全黑下了。
徐晉披着蓑衣斗笠,策馬在鄉間小道前行,深一腳淺一腳的,速度十分緩慢。
“大人,前面就是水保寨了!”金百戶一指前方煙雨迷茫的地方。
徐晉擡眼望去,但見蒼茫的暮色,隱約看到一處村莊的輪廓,點頭道:“加緊趕過去!”
於是,一衆錦衣衛強打精神,簇擁着徐晉往村子奔去。
水保寨建在一座小山坡下,寨外便是一條小河灣,距離濮州還有十里路左右。
徐晉等人進了村子,一部分早到的錦衣衛和村民迎了出來。這條村子的村民都姓張,族長是一名近八十歲的老頭,由村裡的後生扶着出迎。
徐晉連忙上前扶起欲行跪禮的張族長,彼此寒暄了幾句便一道進村安頓。
水保塞雖然地勢低窪,但村子背後就是山坡,再加上村民警惕,上一次洪水來時,守更人及時發出警報,村民們立即跑到山坡上,倒是沒有人員傷亡,就是村子房屋有些受損,眼下已經重新修繕好了。
“大人,還有十八個弟兄沒有預期抵達!”當天完全黑下時,金百戶跑來稟報道。
徐晉點了點頭,這比他預期的情況要好很多了,只有九組人失期。
老族長本來要設宴款待徐晉的,但是徐晉婉言拒絕了,洪災過後誰家都缺糧,所以徐晉今晚的晚飯便是兩隻烙餅和一碗白開水。
欽差大人以身作則,一衆錦衣衛自然沒有怨言,一個個老實地啃自帶的乾糧,偶有村民送來吃的也婉言拒絕了。
徐晉看着癱坐在椅子上啃麪餅,一臉疲憊的李時珍,笑道:“滋味如何?早讓你不要跟來的,累散架了吧!”
李時珍畢竟纔是六七歲的小童,今天沒有掉隊已經非常難得了。
李時珍撇嘴道:“這有什麼的,我五歲就隨爹上山採藥,走過的山路恐怕不比大人少。”
徐晉今天本來是想把李時珍留在鄆城縣的,但這小子非要跟着來,說一旦發生洪災,他可以幫助治病救人。見這小子這麼堅持,徐晉也不勉強,於是便允許他一道跟來了。
徐晉等人在水保寨安頓下來不久,趙全和薛冰馨等也追至了村外,不過他們沒有進村,而是在附近一片山林中找了個山洞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