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眼下已經是五月中旬,桃李芳菲自然沒有了,不過費府後花院中的石榴和薔薇開得正燦爛,紅豔勝火,引來蜂蝶翩躚。
此刻,費府的三位姑娘,還有一衆丫環正在後花院中玩耍,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聲如同五月出谷的黃鶯,讓人聽着心情愉悅。
現在已經是夏季,姑娘們都換上了夏裙,少女們青春窈窕的身段惹人遐思。
費小玉這隻小辣椒一身火紅的百褶羅裙,正與費吉祥和衆丫環玩捉迷藏的遊戲,嘻嘻哈哈的,玩得不亦樂乎。
話說自從端午節被禁足後,直到今天費宏才解除了禁足的命令,重新得了自由的五姑娘頓時便放飛自我,拉上兩位姐姐到後花園遊玩。
費如意那天被徐晉開解之後,每天定時喝藥進食,身體已經大有好轉,不過,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似抽絲,更何況嬌滴滴的閨閣小姐本來就嬌弱,所以費如意還沒有痊癒,此時正披了一張薄毯,坐在石榴樹下慵懶地曬太陽。
費如意今天穿了一套素白的羅裙,纖腰緊束恰盈一握,嫺靜地坐在石凳上,渾圓的俏tun與纖腰勾勒出優美的曲線,就像一隻充滿美感的白玉花樽,再加上大病初癒,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略顯憔悴,正是我見猶憐。
“就猜到你們在這裡玩的!”一把清朗的聲音突然傳來。
費懋賢和費懋中兩兄弟笑容滿臉地沿着花園中的石板小道行來,長衫飄帶,俊逸不凡。
費家兄弟剛從書房出來,已經從老爹費宏那裡得知,明天江西巡府孫遂會到達上饒縣,屆時徐晉也會一道回城,所以兩人便特意跑來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妹妹們。
話說自去年下半年,以吳三八爲首的賊匪不斷地滋擾費家,放火、偷竊、掘祖墳,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甚至衝進鉛山縣城綁架並殺害費如意的父親。
如今這羣兇殘的土匪終於被孫巡撫剿滅了,大仇得報,費家上下自然歡欣鼓舞,這意味着不久後就可以搬回鉛山縣老家了,費家的田地產業都在鉛山縣。
“如意見過兩位哥哥!”費如意欣喜地站了起來福了禮,美眸中帶着一絲期待。
話說五月初八那天,護院趙行飛馬回府稟報,說徐晉在回村途中遭了山賊,消息傳到費家後院,讓得知消息的費如意整天提心吊膽坐立不安,不時派丫環找大哥費懋賢打聽最新消息,直到第二天得知徐晉沒事才放下心來。
正因如此,費懋賢剛纔從老爹那得到徐晉明天會與孫巡撫一道回城的消息,便十分體貼地跑來後院告訴妹妹了。
費懋中笑道:“三妹,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費小玉和費吉祥聞言不玩捉迷藏了,連忙圍了上來。
“孫巡撫明天要到上饒縣了,屆時周伯齡李鎮等匪首也會押到這裡受審,大伯的血仇總算得報了,可惜吳三八那惡賊走脫了,到現在還沒抓到!”費懋中握着拳頭惋惜地道。
費小玉喜滋洋地道:“太好了,這羣殺千刀的土匪終於被剿滅了,咱們可以回家啦,好想念家裡那張牀啊,人家現在睡的牀一點也不舒服。”
果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這麼大的事,費小玉這十二歲少女首先想到的就是家裡那張牀,也是醉了!
費如意俏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斂去了,鉛山的土匪被剿滅了,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家,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是,而費如意的心中卻生出了淡淡的惆悵和不捨。
鉛山老家的宅子雖然更大更舒適,不過,費如意反而更加喜歡這裡,宅子雖小,但兄弟姐妹們住在一起,每天熱熱鬧鬧的多好。
話說費宏三兄弟早已分家,在鉛山老家都各有自己的宅子,像現在這般三家人擠在一起住,也是爲了節省開支,完全是形勢所逼。
正因爲如此,費如意一想到回到老家宅子冷冷清清一個人,再加上父親現在也沒了,每天面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庶母,心情自然憂鬱起來。
費懋賢注意到三妹的表情變化,笑道:“話說這次孫撫巡能夠順利剿滅鉛山羣匪,徐兄功不可沒啊。”
費小玉眨了眨眼道:“關徐晉什麼事,他一個書生又不帶兵打仗。”
費懋中笑道:“小妹,這你就不懂了,孫巡撫從今年二月末就開始圍困鉛山,數月來效果甚微,要不是那李鎮闖營奔襲徐家村,孫巡撫便也抓不到破賊的機會。”
費小玉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徐晉還真有一點點兒的功勞啊!”說着伸出手指比劃了“一點點兒”。
費如意蹙着柳眉道:“依我說徐公子這功勞大着呢,這可是冒着生命危險換來的。”
“對對對,徐晉功勞最大,最厲害行了吧!”費小玉促狹地道:“要不,三姐的病讓徐晉一瞧乍就好了。”
一衆丫環都掩嘴偷笑,費如意臉上微熱,惱道:“人家說的是事實,五妹就只會胡搞蠻纏,沒意思得很。”
費懋賢和費懋中對視一眼,三妹剛纔還一臉的惆悵,結果一提到徐晉便來了精神,看來確實是對徐晉心有所繫。
費懋賢道:“對了,明天徐晉也會和巡撫大人一道回城!”
費如意美眸頓時眨起一抹神彩,不過連忙低一頭掩飾臉上的欣喜,免得又被五妹取笑。
費懋中鬱悶地摸了摸下巴,瞧三妹這模樣,一顆芳心恐怕都系在徐晉身上了。
……
寧王世子的臨時府邸,士衛和下人們都神色緊張,做事小心翼翼,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生恐觸了黴頭,因爲這兩天世子殿下心情很差,已經有倒黴的婢女被杖斃了。
此刻的書房內,寧王世子朱大哥面色陰沉得能滴出墨汁來,太監劉吉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中,平時總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沒了,稀薄的雙眉緊蹙着。
以吳三八爲首的鉛山羣匪被剿滅的消息前兩天就傳回來了,兩人的心情那能好。要知道吳三八手下有近千人,是寧王倚重的賊首之一,他日若起兵能提供很大的助力,而且,寧王府的開資極大,有相當一部分財物是靠各路賊匪掠奪來的。如今吳三八這夥賊匪被剿滅,說是斷了寧王一根指頭也不爲過。
當然,相比於吳三八一夥被剿滅,寧王世子更加惱恨的卻是李鎮沒能完成任務,徐家村還好好的,那個有可能和自己爭奪儲君之位的小屁孩朱厚熜還活着。
而太監劉吉卻在擔心王爺追究責任,畢竟調動鉛山賊匪襲擊徐家村的主意是他出的,最後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最重要的是,王爺正打算以孫遂剿匪不力爲藉口,上奏本彈劾他,好讓他捲鋪蓋滾出江西,而現在孫遂已經把吳三八給剿滅了,這藉口自然不能再用。可想而知王爺現在會有多惱火,說不定已經派人來召自己回南昌了。
“劉公公,孫遂那老匹夫明天就要到上饒縣了,我們該如何應對?”寧王世子朱大哥擡起頭沉聲道。
眼下上饒縣的城防已經被孫遂派來的軍隊接管了,查封了一批米行、酒坊和藥鋪,這其中就有寧王府名下的產業,包括恆豐車馬行也被查封了。
孫遂來勢洶洶啊,如果是在南昌地頭,寧王世子肯定不懼,但這裡是上饒縣,寧王府的勢力根基淺,朱大哥還真有點怕這個孫老倔把自己也抓了,所以把劉吉叫來商討對策,實在不行就趁着孫遂未到先溜回南昌。
劉吉皮淡定地道:“世子殿下何必慌張,孫遂不是要查通賊嗎,讓陸康推幾個替罪羊出去擋下就行了,至於那些被查封的產業,就當破財擋災,這筆賬以後再慢慢跟孫遂清算。”
劉吉自己就是搞陰謀鬥爭的老手,所以十分淡定,光憑孫遂起獲那點物證根本牽連不到世子殿下身上,他有大把手段一推二五六,不過陸康估計有點危險了,至少失職之罪跑不掉。
寧王世子有點擔心地道:“可是孫遂抓住了李鎮和周伯齡,要是他們露了口供呢?”
劉吉眼中寒光一閃,陰惻地道:“聽說孫遂要把人押到上饒來審問,到時尋個機會給他們送頓飯吧,畢竟給王爺效力了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
寧王世子眼中露出一絲獰意,沉聲道:“要不乾脆連孫遂那老匹夫也……一了百了!”說完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劉吉連忙搖頭道:“不可,孫遂乃一省巡撫,若死在江西絕對朝堂震盪,眼下這節骨眼上,恐會壞了王爺的大事。”
朱大哥遺憾地道:“也罷,且讓孫老匹夫久活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