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甫束昀的注視,蓋盞表示很是厭惡。
他從皇甫束昀的眼睛裡看見自己正躺在一張雪白的病牀上,病牀周圍堆滿了從未見過的各種醫療用具,以其說這裡像間病房不如說像間實驗室,他以前曾跟着李初九去過他們那間擺滿瓶瓶罐罐且滴滴作響的實驗室,可你說這裡像間實驗室它卻又有幾分屠宰場的意思。
蓋盞臉上箍着個呼吸機,感覺很不舒服,因爲動不得嘴皮子,只得朝着皇甫束昀在呼吸機裡呼出一口白氣。
皇甫束昀看着蓋盞嘻嘻哈哈笑了起來,這一笑襯的他那張桃花般的臉上浮現出一層耀眼的紅暈,因爲模樣過於妖豔,讓人產生一種恍若在夢中的感覺。
蓋盞看着皇甫束昀嬉笑的樣子很是幾分火大,他想伸手扭斷他的白嫩嫩的脖子,想讓血從被扭斷的脖子裡噴射出來。他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牢牢捆束在牀欄之上,他又想開口罵人,卻只能在那個呼吸機裡呼出一串接一串的白氣。
皇甫束昀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看着牀上的蓋盞,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長衫,整個人顯得氣質挺拔文雅,他對在病牀上掙扎的蓋盞緩緩道:“我要是你就消停一會,沒看見我花了大功夫才把你救回來麼?”
一串“嗚嗚嗚”的聲音從蓋盞的呼吸機裡傳出來,皇甫束昀又笑了,這笑容嫵媚嬌柔簡直氣煞一衆女性同胞,他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指着蓋盞道:“你以爲我願意救你?就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掐死你跟碾死一隻臭蟲一樣。只不過我不想讓你就這麼輕易的死掉,以其讓你這麼輕鬆的死,倒不如留着讓我折騰折騰,等你被我折騰夠了,我再讓人將你剮了下酒,倒也是一樁美事。你說是不是?”
蓋盞不認爲將自己剮了下酒是件什麼好事,他盯着眼前這個被汪連生附體的皇甫束昀,完全無法理解已經脫離汪連生的皇甫束昀,竟然還能允許這死妖精再附在他身上,簡直奇傻無比!這下好了,皇甫束昀不僅害了自己,現在捎帶手將自己也害了,他被汪連生困住了。
蓋盞很想耍些招數讓汪連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很可惜他現在被人五花大綁捆在牀上,根本就沒本事沒力氣和汪連生拼命,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皇甫束昀看着蓋盞做了個滿面春風的笑容,隨即又道:“我現在又有個新的想法,你把我身邊的人給弄死了,那我也要禮尚往來把你身邊的人弄死一批,這樣才公平嘛!你不知道吧,你那好兄弟李初九正在門外等着我呢,我這就下樓去接待接待他,順便想想該對他使點什麼招數,折騰折騰。”
蓋盞一聽李初九的名字,渾身上下的血液幾乎都衝到了腦子裡,轟的他整個人的三魂六魄都要飛離出去。蓋盞奮力一掙,束縛在他手上的兩根繩索“砰”的一聲斷開了,他像一隻被逼狠的毒蛇一樣,猛地竄了起來,雙手朝着皇甫束昀就抓了過去,扯得紮在他手臂上的針管吊瓶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
皇甫束昀笑的更歡了,他靈活的往後一退,兩個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壯漢就衝到了蓋盞跟前,一左一右鉗制住他,不由分說就往他胳膊上紮了一針。蓋盞隔着呼吸機朝着皇甫束昀“嗚嗚”直喊,皇甫束昀卻抱着雙手站在原地得意的笑了,那笑容美豔不可方物卻也讓人毛骨悚然。
李初九站在皇甫束昀家的別墅門口。
他本是不想來求皇甫束昀的,但想來想去還是不忍心就這樣讓蓋盞家的事不了了之,所以在除夕這天早上他到了百樂門,想見見皇甫束昀。
今年上海的冬天似乎特別的冷,連續幾天溫度都降到了零下,這雪從除夕前一天就一直開始下,到了除夕這天也沒個要停的意思,窸窸窣窣之下在地上堆起了一層。
李初九出門前在文月和杏兒大驚小怪的鼓動下,穿了很多衣服在身上,但就算將自己包成個糉子也有點扛不住這天氣。李初九站在皇甫束昀家的別墅門口,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吐出一口白氣。他活動了自己被凍僵的手腳,拍了拍身上堆起來的雪花,在這兩個小時的時間裡,自己險些就要變成一座雪人。
他擡頭朝門口那座守衛森嚴的別墅看了看皺了眉,按說蓋盞和自己同皇甫老爺的關係不是很差,甚至還能說曾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更何況他和皇甫束昀以前還曾是校友,再怎麼說這皇甫束昀也不應該對自己有這般成見吧?
但不知道爲什麼這皇甫束昀自打跟了曹修鶴,就同自己特別的敵對。不過也難怪,那時他們隸屬兩個陣營,有點階級仇恨也正常。所以皇甫束昀纔會那般偏激,對自己開了好幾槍,差點讓自己見了閻王。
可現在姚振邦戰敗,他們已經對皇甫束昀沒什麼威脅,皇甫束昀犯不着還跟他們這些手下敗將過不去吧?想來皇甫束昀以前也算是知書達理的人,總不會是這種小心眼的人,就着這樣的心思李初九今日才下定決心要來找皇甫束昀求求情,想從他嘴裡探探蓋盞家的事。
李初九在這鵝毛般的大雪裡站了兩個小時,他低頭看着手上落滿雪的禮品盒子,長長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把皇甫束昀想的太單純了,這小子就是純粹的不待見他,並不是因爲什麼階級仇恨。他苦笑起來,準備轉身離開,這時皇甫家的別墅門打開了,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對着他喊道:“李少爺,我們少爺有請!”
皇甫束昀坐在皇甫老爺的書房裡,那地方在很早以前是蓋盞和皇甫老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李初九進了皇甫家的別墅大門,凍僵的身體就活絡開了,忽然覺得四肢百骸都有了溫暖和煦的力量,李初九想既然能見皇甫束昀那就好好求求他,一定要多探的點有關蓋盞的事。
皇甫束昀坐在書房的一張皮質沙發上,看見李初九進來了,他熱情洋溢的從沙發上迎了上去,臉上寫滿了抱歉:“對不起啊,令文,剛剛有些軍務要忙,竟然讓你在雪地裡站了兩個小時,這些家僕一個二個都沒眼水,公然讓你在那天寒地凍的地方站了這麼久。”
李初九也笑了連忙擺手道:“軍務要緊,軍務要緊!”皇甫束昀笑的更歡實了,他笑逐顏開拉着李初九坐到了沙發上,接着打量了李初九,隨即笑嘻嘻道:“令文啊,說來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在你臉上留了這麼一條……”邊說皇甫束昀就邊在自己臉上劃拉了一下。
李初九避開皇甫束昀的眼睛,低着頭道:“那是大家各自爲陣,這,”李初九不自覺的摸了摸臉上的疤,“這也算理所當然的事。”李初九話音剛落,皇甫束昀突然就狠狠拍了李初九的肩膀大聲嚷嚷着笑道:“令文!你果然是懂事理!啊哈哈,你今晚就在我家吃飯吧!咱兩也好促膝長談!”
李初九受了皇甫束昀這一大巴掌,震得五臟六腑都差點走脫了位置,他訕訕道:“年夜飯就不吃了,我那家中還有個老爹,要是沒能回去陪他吃飯他又該發脾氣了。”
皇甫束昀粗魯的端起桌上一杯熱茶,呼呼的塞到李初九手裡,接着又一大巴掌拍在李初九後背:“那就罷了,陪老人家重要些!來來來,喝茶!喝茶!”李初九被皇甫束昀硬塞來的茶杯嚇了一跳,裡面飛濺的茶水噼裡啪啦濺了李初九一手,燙的他差點將茶杯丟在皇甫束昀臉上。
皇甫束昀似沒發覺一樣,對着李初九連指帶比劃:“喝喝喝!”李初九心頭有些罵娘,這皇甫束昀幾年沒見,當真是粗魯的要命,完全沒個正經樣子,讓人生厭。
生厭是生厭,但該做的面子工程還是要做,李初九勉強抿了一口這滾燙的茶水,對皇甫束昀道:“束昀啊,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蓋盞家的事,你也知道我和他有些交情,他在湘南就下落不明,後來家裡又出了事,我多方打聽沒什麼結果,走投無路之下才……纔想着來求求你!”
皇甫束昀一聽臉上神情激盪,他看着李初九做了副憐惜的樣子:“可惜啊,那蓋盞和顧軍長都死在湘南了。”
李初九一聽嘴脣都哆嗦起來,他雙手握着那杯熱茶朝着皇甫束昀就哧溜過去一段,杯子裡的熱水隨着他的大動作潑灑開來。
縮着身子對李初九道:“你難道不知道顧軍長在湘南全軍覆沒了嗎?”
李初九不相信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全軍覆沒裡應該不包括小師父吧!”
皇甫束昀面露同情:“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全軍覆沒就是什麼都沒了,也別說我不照顧你,蓋盞死在了湘南,他的屍首我都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