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記不清自己是怎麼死的,反正死的時候不大不小,後來變成了鬼依舊不大不小,他到處漂泊過得自由自在,甚至覺得死了比活着還要好,很久之後他遇見了蓋盞,依舊覺得自己死了比活着要好,要自由自在的多,可這一刻小鬼不那麼覺得了,他覺得要是自己活着該多好,那樣他就能代替爺爺去死了。
小鬼和老鬼眼睜睜看着爺爺被他們毆打了,卻束手無策。老鬼不住的發抖臉上又是眼淚又是懼意,他和小鬼都躲在屋檐下一個燕子窩裡,他顫顫巍巍對一邊的小鬼道:“怎麼辦?咱們怎麼辦?”
小鬼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怎麼辦?是啊,怎麼辦?他們不是那萬虛道長的對手,強行衝進去估計爺爺都還沒碰到就先被萬虛道長弄了個魂飛魄散。小安和白曼芳也不知道在這關鍵時候浪到哪裡去了?他想過出去求救,但李初九算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也慌了,小師父,你在哪啊?爺爺就快死了,你到底在哪啊?
這時,小鬼忽然轉頭看着一邊倒掛着眉毛哭哭啼啼的老鬼道:“你記不記得小師父在咱們院裡布了個陣,專門用來抵禦誤闖進來的厲鬼的。”老鬼哭的眉毛絲都要掉下來,他啜泣的點了點頭。
小鬼接着道:“要是咱們能啓動那個陣法就能困住這羣天殺的,到時候就能把爺爺救出來。”老鬼擦了一把眼睛看着小鬼道:“那咱們怎麼啓動陣法?”小鬼轉頭看着小院,喃喃道:“我去觸發陣法,等我祭身給這個陣法你就衝進去救爺爺。”
老鬼一聽耷拉下去的眉毛瞬間都根根都立了起來,他半張着嘴看着小鬼:“你是說你要用自己去……去當祭陣?這,這,這……”
小鬼點點頭轉身握着老鬼的手道:“老大爺,爺爺就拜託你了,小師父臨走前交託我們要照顧好院子裡的人,我就一定要護好他們。”
老鬼嚇了一跳,緊緊握住了小鬼的手生怕這一鬆手小鬼就會離他而去,他結結巴巴道:“就……就,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非……非得……非得你去……”小鬼轉頭又看了一眼院子急聲道:“除了我,這會子去哪找個惡鬼來替咱們啓動陣法?”
小鬼說完就要甩開老鬼的手衝出去,這時老鬼忽然一把抱住小鬼緩緩道:“要不然……我去吧……我去啓動陣法,你,你!你去救爺爺,你道行比我高,萬一我沒有本事觸發陣法,你還有機會能從那道長手裡逃走,還能出去通風報信,去找你李大爺求救!”
小鬼看着老鬼忽然怔住說不出話來,這老鬼往常怕事的很,怎麼這次?老鬼原本哭喪的臉忽然笑開了花,他臉上的兩條眉毛沒在繼續作妖,各歸各位之後對着小鬼道:“這段時間能跟你們生活在一起我很高興,現在就算魂飛魄散了,我也沒什麼遺憾了。”說完老鬼張開雙臂擁抱了小鬼,就起身飛了出去。
小鬼想要制止卻被老鬼推開了,他愣愣看着飛身而起的老鬼心裡空落落的。
如何觸發蓋盞的陣法老鬼沒什麼眉目,但他知道自己逼不得已之下認得這個主人道法高強的很,只要自己闖入院子上空是一定能觸發陣法的。
果不其然,他從燕子窩裡滑下,昂頭擺尾預備衝出院子上空時,那原本空無一物的上空忽然就出現了一道藍色的裂痕,他知道自己觸動了陣法,只是自身的鬼氣不甚厲害,沒能將陣法撞開,所以他一鼓作氣像顆彈跳力超羣的皮球一樣,再次向着院子裡那道藍色的裂痕撞去。
“轟”以那道藍色的裂縫爲中心越來越多的裂痕在它周圍形成,這些裂痕越散越開,很快就裂成了一大片,一股致命的吸力從院子上空噴涌出來,老鬼覺得自己單薄的鬼影像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一葉扁舟一般,只在瞬間就被那股奔涌而出的吸力吞噬。
真不愧是主人呀,這陣法好生厲害。他看着自己單薄的身體越變越淡,越變越散,他知道自己就要魂飛魄散了,老鬼朝着縮在燕子窩裡的小鬼看了一眼,喃喃道:“再見了小鬼……”
小鬼縮在燕子窩裡目睹了老鬼所發生的一切,他看着魂飛魄散的老鬼散成星星點點的光混在這漫天飄落的雪花裡,小鬼覺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一樣,他甚至模模糊糊記起自己死前的那種痛苦來了。就這麼一會他差點恍惚了神,等他猛地回過神時,院子裡的大兵已經倒在地上開始嗷嗷大叫了,小鬼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他鼓足力氣像一顆出膛的子彈一樣,朝着院子裡就飛射出去。
世鄉和萬虛道長看着身邊不斷倒地的士兵都驚慌不已,萬虛道長罵罵咧咧大叫:“這個蓋盞好生陰險,在自己家布這樣的陰毒的陣法!當真是心狠手辣之極!你不是跟他是同門師兄嗎?有沒有辦法?”
世鄉忽覺一股陰寒之氣襲遍全身,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蟬,當即就從衣兜裡抽出兩張紙符貼在身上,對一邊咋咋呼呼的萬虛道長很沒幾分好氣:“老子要是知道怎麼破,早就出去了,還跟你在這裡咋呼?”
萬虛道長也甩出幾張紙符貼在身上,嘴裡嘰裡咕嚕唸了一串咒,等咒語唸完了他又抽空對着一邊跳腳的世鄉道:“你們不是號稱正道嗎?怎麼這他孃的陣法邪成這個樣子?我總覺得裡面全是些陰毒之氣。一不小心就要像他們一樣全身潰爛!”
世鄉不像萬虛道長一樣有這麼多花招和咒語,他一邊念清心咒,一邊往自己身上貼紙符,對於萬虛道長的一肚子牢騷他也是百里抽了個空閒回嘴道:“你難道現在才知道我這師弟不是善茬?他孃的我怎麼知道這臭小子是從哪裡學來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哇!真是邪門的緊!”
世鄉和萬虛道長在院子裡亂作一團,小鬼卻抱着已經嚥氣的爺爺傻了眼,怎麼?怎麼就?怎麼就還是來遲了呢?一種極強的懊惱悔恨在他那空蕩蕩的身子裡盤旋,激撞着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關節。
小鬼抱着爺爺有幾分“絕望”了,就這麼短短一段時間,他既沒有護住爺爺,也讓老鬼白白損了性命。他帶着恨意看着門外被陣法困住的人,希望他們快些被這陣法毒死。
可就在這時,小安和白曼芳回來了,他們從被撞開的門外跑來進來,看見滿院翻地打滾的大兵,以及兩個渾身貼滿紙符正苦苦支撐的軍官。
白曼芳嚇了一跳往小安身後一躲嘴裡嘰嘰喳喳道:“這!這!這什麼情況?”小安四處一掃不見爺爺,卻見滿院狼藉,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開始扯着嗓子喊爺爺,喊了半天爺爺沒有迴應倒是那兩個渾身貼滿紙符的軍官接話了。
“嘿!你小子是蓋盞的家人吧?”世鄉先開了口,雖然身上貼滿了紙符,卻依舊抵擋不住這不斷從陣法裡透出來的陰寒之氣,他看着衝進門來的小安和白曼芳,很是希望他們出手相助。
“你認識我蓋大哥?”小安站在門口沒敢前進。
“認識!認識!蓋盞是我從小長大大的師弟,我自然是認識他的。今天我就是受了他的囑託前來探望你們!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一進門我們就變成這樣了。你可知怎麼解嗎?”世鄉現在是越發急了,因爲他發現自己的手上也漸漸冒出水泡來了,這水泡一長便是鑽心的疼。
萬虛道長也在一邊搭腔:“是啊!是啊,我們今天就是受了蓋盞的囑託前來探望!這位小哥,你快救救我們吧!”
“那我大哥現在在哪?”小安沒動接着問了一句。
世鄉和萬虛道長真是急的三魂六魄都要生了天,他們急聲道:“就在上海!你先救我們出來,我們便告訴你!”
小安有幾分猶豫,倒是他身後的白曼芳插了嘴:“這年頭當兵的最是得罪不起,你既然知道怎麼救就先快救了他們吧,萬一得罪了他們咱們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小安聽了白曼芳的話也沒有動彈,卻是擡頭看着困在陣法中手舞足蹈的衆人,心想:蓋大哥真是好生厲害,臨走時就在這裡隨便點了點,就真的設置出這樣一個厲害的陣法,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要將蓋盞口中的陣法當真兒戲了。幸好蓋盞臨走時有教過自己怎樣解除這看不見的陣法。他躊躇了一下,便要動身。
這時他忽然看見滿臉血跡的爺爺從客廳裡跳了出來,用他那僅存的一隻腳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出現在客廳門口,他對着小安吼出一句:“這陣不能解!我就是被他們害死的!這些人是來要我們命的!你快逃!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