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雞飛狗跳的揚州相比,今天的滬上卻安寧的很。
但這邊也沒能消停多久。
入夜後魚兒躺在牀上想起祥生和自己說的話,就有些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迷糊之間魚兒感覺房門被悄悄的打開,然後有一個人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
是少爺嗎,肯定是少爺,高先生哪裡會半夜三更跑女孩子房間裡來呢。
魚兒心跳加快時,呼吸未免急促了些。
“做惡夢了?”韓懷義疑惑的回頭看看她,繼續翻騰放在她這邊的舊衣服,他記得自己在船上隨手寫的幾個東西在那兜裡。
“少爺。”魚兒忽然喊道。
“嗯?你醒了?”韓懷義隨口答了句。
“不要這樣少爺。。。”魚兒呢喃着,在她的夢裡少爺居然坐上了她的牀邊還把隻手伸進了她的被窩。
韓懷義聽的都傻眼了,這丫頭是發春了是不是!
窗外的滿月灑進一地的銀光,蒙着半個小腦袋的魚兒在繼續說着迷糊的夢話:“少爺,高先生還在隔壁呢少爺!”
嗖,這丫頭急醒了猛的坐起,然後她看到屋內有個黑影立刻發出聲震耳欲聾的尖叫。
韓懷義大吃一驚趕緊跑出去,結果一頭撞上從來沒這麼敏捷的高玉明。
“。。。。”
高玉明看着他,他看着高玉明,半響後韓懷義舉起手裡的紙條:“我說我是去拿東西,但我敲門她不搭理,你信不信?”
他總不能說那丫頭自己發春的吧。
高玉明抖着手半點都不信韓懷義的話,他壓低嗓子道:“少爺,你什麼女人沒有,去欺負魚兒丫頭?”
“我哪有!來來來,你聞聞,我手上還有那丫頭身上的香味。”韓懷義急中生智的把爪子湊去。
高玉明當真聞了聞,忽然醒悟:“我哪裡曉得丫頭什麼味道。”
“她洗頭洗澡用的洋皁味啊!”韓懷義老有經驗了:“男的和女的味道是不同的。我要是去欺負她的,手上就不會。。。”
兩個大男人半夜三更站在女孩的門口討論這個問題,魚兒都要瘋掉。
這會兒她總算醒悟了,趕緊披衣起來靠到門口帶着羞怯說:“高先生,剛剛我都睡着了,忽然見到房間裡有個黑影才嚇一跳的,少爺,少爺沒有欺負我。”
高先生作爲正人君子尤其私下得過周阿達的拜託,便嚴肅的提醒韓懷義:“少爺啊,就算有事你等明天不好嗎,魚兒已經是大姑涼了,這瓜田李下的。”
“行行行,拿個東西居然扯出這破事來,我滴個媽。”韓懷義欲哭無淚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背後傳來高玉明和魚兒的叮囑,老頭子一點都不給他面子的說:“丫頭,你以後睡覺得把房門反鎖好。”
韓懷義氣的都要抓牆。
樓下的老媽子們聽到樓上的動靜紛紛竊笑。
次日起來,兩老媽子和後廚看丫頭的眼神都不對,分明有一種看少奶奶的恭敬。
韓懷義則黑着兩眼圈和高玉明很賭氣的不說話。
偏偏魚兒隔了一夜不知道又想通了什麼,也不管老媽子的眼光也不管高玉明的眼神,就只顧圍着韓懷義轉。
高玉明看這情況都覺得自己是個惡人。
半響後,韓懷義看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就和空氣說:“那個,錢呢。”
高玉明也整的很,也對空氣道:“多少。”
“備用兩千,船舶定金。”
高玉明起身上樓拿錢時,魚兒和少爺賣乖着說:“少爺,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以後該叫的時候叫,不該叫的時候別叫。”韓懷義沒好氣的道,小女孩就萌萌的問:“那什麼是該叫的時候呀?”
兩老媽子吃吃的轉過頭去笑,韓懷義來神了:“喲。兩位都是內行啊,你們先生的身體都不錯吧。”
高玉明正下樓聽到這廝連新來的老媽子都調戲,又給氣的好險沒閉過氣去。
他恨鐵不成鋼的衝下來就哀告說:“我的少爺啊,您像個主家樣子好不好。”
“皇帝還吃喝拉撒會吹拉彈唱呢,我整天端着幹嘛呢。”韓懷義接過銀票貼身放好後,和他正色起來道:“高先生,過幾日事情差不多的時候你得回去一趟。”
趕我走?高玉明眼神很警惕。
韓懷義沒好氣的和他解釋說:“我現在把洋行已經弄好了,那幾個洋人水手也都會很快到位,你得抓緊時間回去爲我選些能吃苦耐勞的船工,要年輕要不是獨子,我要安排他們和洋人學開大船啊。”
“哦,好的好的,大概多少個待遇如何呢。”
“這些由你和大哥定。人數的話在二十個,但人要聰明而不狡猾,都按着戚繼光練兵那樣的選。”
“成,成,成,少爺還曉得戚繼光練兵?”
“我還曉得高先生進了盤絲洞不肯出來呢。”
高玉明先一愣而後大怒:“你罵我是豬八戒?”
此年間評書戲曲流行,西遊記水滸說唐等故事早廣爲人知。
所以一聽他們的對話,下人也好魚兒也罷都大笑起來。
這時馬當曼來到了韓家。
韓懷義就真正的嚴肅了起來,再度叮囑他幾句後,按着小寧波給的電話本撥打了江南製造總局的電話,馬當曼和那頭嘰裡咕嚕的說,自己是法租界新羅馬洋行的經理,想去那邊找魏允恭先生談些事情。
魏允恭接完這個電話後很是納悶的和侄兒魏立濤說:“那個洋人經理找我幹什麼,我和他能有什麼業務可以談的,他是如何認得我的?”
魏立濤也很意外,但道:“見了面不就知道了嗎?”
“他們要在船塢處見面。”魏允恭眼中閃過些不敢置信,隨即又將自己的念頭壓下。
不久之後韓懷義就開車帶着馬當曼來到了黃浦江邊的江南船塢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