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韓百航今時的地位權勢,壓服一個區區警察局長算不得本事,也虧得這是在十里洋場,又身有要命在身,不然他哪裡忍得了這口窩囊氣。
回到下榻的旅館,高洪義已經被巡捕房的人禮送回來,在牢房也是吃了不小的虧,滿身是傷的趴在牀上,見到韓百航回來,他掙扎着想起身。
“別動,虎子趕緊給他敷藥。”
韓百航向來是個護犢子的人,何況高洪義不僅是他的部下,更是過命的兄弟,見到他這副模樣,心裡冒出了一股邪火,臉色陰沉道:“你好好養傷,姓沈的好日子到頭了。”
高洪義敷藥時忍着痛,呲牙咧嘴道:“算了,玉帥給師長交代了重任,還是以大事爲重,我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我自有分寸。”韓百航皺了皺眉,他現在是一師之長,一舉一動都不怒自威,高洪義儘管與他關係親近,卻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石頭,這些天你留在旅館照顧高大哥,石頭明天跟我去江蘇一趟。”韓百航吩咐道。
高洪義精神一震:“師長,我跟你去。”
韓百航看了他一眼道:“我這次要謁會齊燮元,你現在這副模樣咋去,讓人笑話。”
高洪義懊惱不已,虎子敷藥手重了點,衝着虎子發起了火:“你他娘輕點……”
韓百航瞪了他一眼:“你有火別衝虎子發,讓你留在上海還有一樁事情,這段時間你要把沈家的情況調查清楚,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他拔拔濃。”
高洪義頓時提起了興趣,他說到底也不是打了認挨的善人,在軍中也是橫着走的主,聽韓百航定了要收拾瀋家的主意,心裡頓時有了點子。
……
第二天,韓百航起了個早,和石頭化妝成兩個茶商,在十六鋪碼頭上了去往南京的渡輪,在半下午的時候到了浦口碼頭,去拜會齊燮元前,他先去買了幾件重禮,隨後登門拜訪。這年月清水衙門尚且難凳,更別說督辦公署了,還未等靠近呢,就被公署衛隊的士兵攔截住,幾支槍口斜指着兩人,一箇中尉軍銜的軍官手按着腰間的盒子炮,橫眉冷目的問:“站住,你們倆是幹什麼的,
鬼鬼祟祟!”
韓百航微微一笑,從懷裡取出了吳佩孚的親筆公函:“勞煩兄弟把這封信交給撫帥。”
軍官接過信件,看見上面的直魯豫巡閱副使的大印,不禁心中一凜,擺手讓士兵把槍口移開,客氣道:“請兩位去公署簽押房稍坐,我去稟報撫帥。”
韓百航與石頭進了簽押房,有馬弁送來茶水乾果,有幾個士兵守着兩人。
韓百航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外面腳步聲大作,一羣軍官簇擁着一個身着黑鍛馬褂,一隻眼睛稍斜視的中年人走了進來,門口的士兵靠腳立正:“撫帥到!”
韓百航聽說過齊燮元是斜眼,當下趕緊起身,目光炯炯的看向齊燮元,敬禮道:“北洋陸軍第三師韓百航,奉玉帥之名拜謁撫帥。”“哈哈,聞名不如見面,聞名不如見面吶!”齊燮元目光驚訝的打量着韓百航,他是直系大佬,對直系後起之秀韓百航的生平事蹟早就聽得耳朵起繭了,但他還是爲韓百航的年輕英武驚歎不已,親熱的拉下韓百航的手,對左右軍官豎起大拇指道:“這就是我常掛在嘴邊的韓百航韓師長,咱北洋最年輕,最能打仗的人,前年咱直軍和張鬍子在山海關大戰,韓師長可是以一個團正面擊潰了奉軍的一個軍,了不得
啊!”
韓百航忙道:“撫帥嚴重了,都是老帥、玉帥指揮有方。”
齊燮元哈哈一笑,吩咐道:“晚上公署設宴,給韓師長接風洗塵。”
韓百航笑了笑:“客隨主便,百航任聽撫帥安排。”
隨後齊燮元給韓百航介紹了江蘇陸軍的一衆將領,算是混了個眼熟,隨後齊燮元讓衆人散去,與韓百航去了書房,有馬弁重新泡了上號的龍井茶,兩人各自飲茶,一時書房裡靜悄的。
韓百航對飲茶沒什麼研究,平時都喜歡牛飲,不過眼下與齊燮元這個督辦在一起,多少也要附庸風雅,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好茶,好茶,龍井茶配上珍珠泉水,果然是甘冽可口啊。”
齊燮元眼睛一亮:“韓師長對茶道也有研究?”
韓百航笑道:“玉帥喜歡飲茶,我耳濡目染了些,略懂一二。”
提起吳佩孚,兩人頗有默契的省去了客套話,直接進了正題。
作爲吳佩孚的紅人心腹,第三師的師長,韓百航在齊燮元面前並不自矮身份,直言道:“撫帥,玉帥此次派我前來,任務有三,其一是拜會撫帥,其二是考察江蘇陸軍,其三是討伐浙盧。”
齊燮元神色嚴肅起來,大聲道:“我江蘇陸軍有兩師四旅,計精兵八萬,皆已整軍備戰,只等玉帥一聲令下,就能討滅盧永祥。”韓百航聽了笑而不語,江蘇陸軍要是真如齊燮元所說的厲害,他又何必跑去洛陽請玉帥組織討浙,他在來江蘇前早就做過了解,江蘇陸軍無論從兵員訓練,還是武器裝備,都不如佔據了浙江、上海的盧永
祥。“江蘇陸軍之精銳能戰,我早有耳聞。”韓百航捧了一句,又道:“玉帥的意思呢,盧永祥是皖系的餘孽,又與奉軍不乾不淨,是咱直系的共同敵人,因此要討伐盧永祥,大傢伙就該有勁一起使,可以把河南
、安徽、湖北的陸軍集結起來,組成聯軍討伐盧永祥。如此一來,即可以對外人展示我直系的團結,震懾不安分的人,另外聯軍以衆敵寡,勝算上也有把握。”
齊燮元臉色有些不正常,微微一笑道:“玉帥所言極是,不過區區一個盧永祥,用不着這麼興師動衆……”韓百航清楚齊燮元的心思,他是怕聯軍最終由玉帥掌握,在討伐盧永祥後,盯上浙江和上海這兩塊膏腴之地,不過玉帥也擔心齊燮元打跑了盧永祥後,得了浙江、上海,有尾大不掉的勢頭,派自己來的目
的,就是既要討伐盧永祥,又不能讓齊燮元成了最大的利益既得者,這比打仗難多了。“臨行前,玉帥對我叮嚀過,撫帥坐鎮江南,是我們直系震懾南方宵小的頂樑柱,此次討伐盧永祥,要以撫帥馬首是瞻。”韓百航給齊燮元吃了個定心丸,隨即話音一轉道:“不過玉帥也說了,其他部隊也就是充個人數,打打邊鼓,和盧永祥打硬仗還得是江蘇陸軍。盧永祥是北洋宿將,不可小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