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電臺節目播出後,美國聽衆表現出三種不同的反應——
上層和部分中層白人表示無法接受,這玩意兒太吵太鬧騰了,完全配不上他們高雅的身份。
中西部的農村聽衆對此無所謂,既不是太喜歡,也不是太厭惡,他們的最愛還是鄉村音樂。
而黑人羣體、底層百姓和部分中產白人,以及各階層的廣大年輕人,則對搖滾樂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喜愛。
爭議非常大,而爭議的來源,就是那些年輕人。
一些身份高貴的議員和富豪,突然發現他們的兒孫輩抱着收音機不鬆手,而聽的竟然是那種吵鬧低級的歌曲。這讓他們感覺不可饒恕,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於是就在報紙上掀起了一輪罵戰。
周赫煊對此哭笑不得,他能預料到搖滾樂會引起爭議,但沒想到最初的爭議居然與階層和種族有關。
誰讓黑人和底層貧民才聽鬧騰歌呢?
這比父輩討厭兒孫聽周杰倫還嚴重,已經升級爲階級和種族矛盾。
但其實也不那麼嚴重,就拿“搖擺樂”來說,它其實是爵士樂的一種,而爵士樂最初又屬於黑人音樂。在一戰的時候,爵士樂都還不怎麼被美國主流社會接受,但到20年代明顯有所改觀。
到了30年代,爵士樂的變種搖擺樂,迅速風靡整個美國,這種低賤吵鬧的音樂形式,成爲美國年輕人和中產階級的最愛——迅速從民間歌舞廳走向頂級音樂廳。
搖滾樂,說穿了就是搖擺樂加布魯斯加波普樂的終極進化版,它在美國是有廣泛歌迷基礎的。
而且說實話,周赫煊拿出的那首歌並不吵,在兩位黑人歌王的改編下,a節甚至帶着黑人靈歌的味道,清新、舒緩、悲傷而神聖。整首歌的情緒是層層遞進的,直到最後才變成瘋狂吶喊,這讓40年代初的人們更加容易接受。
當主流輿論開始譴責一種新興事物的時候,就說明這種新興事物獲得成功了。就像21世紀初,全世界都在討論網癮的危害,僅過去十年,人人都在上網,上網成爲一種習慣和生活常態。
嗅覺最靈敏的當屬那些唱片公司,他們立即組織音樂人進行分析探討,許多搖擺樂歌手也自發嘗試搖滾樂這種新的類型。
僅僅只過了一週,就有被改編成搖滾版的搖擺歌在舞廳出現。那些搖滾歌充滿了性暗示和髒話,得到找樂子的年輕人和中產階級的瘋狂追捧。
這就導致了兩個結果:第一,搖滾樂迅速風靡;第二,搖滾樂被視爲低俗的象徵,因爲它充斥着色情和暴力。
骨灰級搖擺樂手弗萊切·亨德森對此很不滿,他在《公告牌》雜誌上寫文章說:“被周赫煊先生命名爲搖滾樂的這種新的音樂形式,不應該成爲低俗歌曲的垃圾桶,它應該是積極向上的,追求自由與解放的。”
隨即,擅長作曲的弗萊切·亨德森親自操刀,把自己的三首經典搖擺歌改編爲搖滾風格,並由著名青年搖擺歌手西貝伯爵進行演唱。這三首搖滾歌在兩個月後被錄成唱片,半個月內狂賣25萬張,賺得是盆滿鉢滿。
由此之後,越來越多的唱片公司開始製作販賣搖滾歌,雖然輿論爭議依舊存在,但搖滾樂的流行趨勢已經無法抑制,周赫煊也被後來的無數樂迷們視爲“搖滾始祖”。
……
華美協進社總部。
三個黑人青年打聽了好半天,終於在某大樓內找到了社團牌子,他們走進去問:“是這裡接受援華戰爭捐款嗎?”
“是的,”華美協進社的工作人員說,“感謝你們的慷慨捐贈,如果可以的話,請留下你們的姓名資料,中國人民永遠會記住你們的情誼。”
“我叫奧斯卡·摩爾,我捐50美元。”
“我叫奈特·金·科爾,我也捐50美元。”
“我叫維斯里·普林斯,我也捐50美元。”
幾人都登記完畢了,奈特·科爾突然說:“請轉告周先生,我很喜歡他的搖滾歌,真是太棒了,希望他能夠出一張唱片。”
工作人員笑道:“我會轉告的,謝謝你們。”
這三黑人青年,正是剛剛組建的“金·科爾三重奏”樂隊,他們現在還名聲不顯,但再過幾年就會聲名鵲起。即便後來奈特·科爾死了,在死後的35年裡,他的唱片仍保持着平均每週5000多張的銷量。
奈特·金·科爾就是個爵士歌手,40年代唱的大部分是搖擺歌,可見這種類型的歌曲有多麼風靡。
“對了,這是我們樂隊新出的唱片,請幫忙轉交給周先生。”奈特·科爾拿出一張黑膠唱片。
當週赫煊拿到這張唱片時,表情有些古怪,因爲這是一個美國傳奇樂隊的首張唱片,而且還附帶了三位初始成員的簽名。若是50年後再拿出來,想必會讓爵士樂迷們徹底瘋掉。
那位黑人歌手,該不會受此影響,以後改唱搖滾樂了吧?
於珮琛清點着捐款賬目,喜滋滋說道:“煊哥,這次的演出太成功了,一個星期就收到2833美元的抗戰捐款。更重要的是,現在好多美國報紙都在報道我們的演出,還提到了中國抗戰,越來越多的美國人同情中國。”
“是啊,得道者多助,”周赫煊說,“跟我一起回國過春節吧。”
於珮琛搖頭道:“我要留在美國,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周赫煊不由苦笑:“你這話跟費雯麗說的一模一樣。”
於珮琛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等我明年元旦再回國看你?這段時間真的很忙,完全走不開。”
“沒事,你找到正事做也很好,”周赫煊囑咐說,“回國一趟不容易,很危險的,以後還是我來美國看你們吧。”
“那也行,”於珮琛微笑說,“以現在美國的情況來看,他們很快就要參戰了。只要美國加入,中國必定勝利,我估計到1942年抗戰就要結束,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能團聚了。”
“會的。”周赫煊不想打擊於珮琛的積極性。
歷史上,當美國參戰的消息傳到中國,中國的有識之士們也是一片歡騰,甚至還有預言三個月就能趕跑小日本兒的。
於珮琛說:“你過完元旦再走吧,女兒們剛學會叫爸爸,跟你特別親,你走了她們會很失望。”
“嗯,過完元旦再走。”周赫煊點頭道,他還要去收購可口可樂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