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柳辰計劃的差不多,一行是三個人用了三天時間順利的回到了新民。
稍微出了點兒岔子的地方是,柳辰他們在凌源扒的運煤車,是給途經站點補充儲備煤的車輛。
一站一停耽擱功夫不說,在距離新民還有三十多公里的時候,又拐上了一條支線。
沒辦法,柳辰一幫只能尋了個火車減速的機會跳車,然後一路翻山,在鄰近半夜的時候,終於見到了新民縣城。
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計劃,大夥兒不進縣城,直接散去分頭行動。
這次回來的十個人,都是幾個老人兒仔細斟酌後才選出來的。一個個不止能打敢拼、年輕力壯。同時口條也利索,能說明白話。
每個人分頭行動後,不止要回自己家瞅瞅,還得按分配的範圍,把一溜鞭所有弟兄的家都走一趟。
先統計明白了有多少人願意跟着走,柳辰纔好計劃着怎樣帶着大夥兒回到關裡。
該提醒的和該囑咐的,路上都已經說過多次了。柳辰站那瞅着十個人的的背影消失。
轉頭對二林子和寶順說:“得,你倆也回去看一眼吧,回頭到我六叔爺家集合。”
“我家也沒個親戚,有啥好回的。等天亮了我陪你一起進縣城,找家跌打館處理下傷吧。”寶順沒動地方。
“不用,你家裡要沒啥事兒,就陪着二林子跑一趟。他嘴笨,自己回去半天兒也說不明白話。”柳辰說。
“我也不回去了。”二林子悶聲說:“家裡該倒黴的都已經倒黴了。剩下的瞅着活的都挺好,估計沒人兒願意跟咱走。”
二林子說的其實沒錯,一溜鞭留在新民左近的親眷們,除了真活不下去的,誰願意離開故土啊。
鄉下人從來不說什麼“樹挪死,人挪活”的話,大夥一直信奉的是,貨離鄉貴,人離鄉賤!
更遑論是從東北,遷到完全陌生的蜀中。
另外還有一處無奈的地方,柳辰這趟說是回來接人,但每個人都清楚,那些已經被抓到礦上去做工的人,根本沒法找回來了。
不說遠處,單論奉天周邊就有多少煤礦、鐵礦、金礦。還有其它一些,大夥兒也說不清楚的礦山、礦點兒。
就憑柳辰手裡這十來個人,要一處處的去摸,再把人都給弄出來,恐怕一年都別想成事兒。
所以說,這趟回來,柳二芒雖然沒有明說,但實際上還是以弄死黃耀祖爲主。連帶着儘可能的幹掉,他手下的那幫安國軍。
做好這兩點,就算爲一溜鞭遭難的親眷報仇,還有立威。
這話說出來可能有點丟人,但在現今的情況下,也確實是一溜鞭能做到的極限了。
“那該問也得問問,他們不願意走是他們的事兒。你不問,過後肯定遭埋怨。”柳辰勸了一句。
“就是,小五爺說的對。不是我說你,這人情往來的事兒你確實欠缺。還是回去瞅瞅吧。”寶順也跟着勸。
二林子站那想了想,最後點了下頭。
他到不在乎什麼人情往來。主要是想着不管怎麼說,自己爹孃離世,是各家一起幫着安葬的。小蓮被抓走前,一個姑娘家如果沒有大夥兒幫襯着,也很難活着。
就衝這兩點,他二林子就欠着大家的。所以,就算沒人願意跟着走,他也得回去挨家道謝一番。
跟人打交道,確實不是二林子擅長的領域。寶順又確認了下柳辰一個人沒問題後,決定陪着他一起回去。
離縣城裡的跌打館開門還有很長時間呢,柳辰沒動地方。站那看着二林子和寶順往金家店兒的方向走去。
空氣中隱約響起二林子的聲音:“你去年的份子錢都帶着呢吧?”
“帶着呢,你要用啊?”
“回頭都給我,他們要是不願意跟着走的話,我給每家留點兒。”
“行,應該的!怎麼地也得表示一下。”
“過後我還你。”
“還啥啊……這錢,就當是我娶小蓮兒的聘禮啦。”
“……滾!”
“說定了啊,你不要都不行……大舅哥!”
“滾,滾……揍你啊!”
“哈哈~大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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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順和二林子走了,柳辰找了處苞米杆子垛眯到了天亮。進了鎮子,找了家醫館把身上的傷重新包紮了一下。
幾處皮外傷問題都不大,只是小臂上的貫穿傷,稍微嚴重一些。幸虧不是熱天,不然路上折騰了三天感染都有可能。
醫館的老郎中人不錯,給柳辰清理了傷處,又上了金瘡藥重新裹上。
柳辰的面相比較有欺騙性,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勇鬥狠的貨。
開始時郎中嘴裡還一直叨咕着,年輕人要制怒,不要輕易和人動手之類的話。
等處理背上的傷口時,郎中一下看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不少的舊傷,甚至還有槍子兒打出來的印子,一下就閉上了嘴。
郎中人不錯,可也不傻。明白這年頭一身傷,還帶槍眼的,那能是好相予的角色?
能把醫館開穩當的人,嘴大多都比較嚴,柳辰也不擔心。
等傷口處理好了,留下一塊大洋就離開了。
在鎮子裡轉了一圈,買了些吃食纔回了韓家堡。
不出所料,六叔爺不管怎麼勸,都不願意跟柳辰走,硬要守着祖墳。
柳辰只能耐着性子勸他:“叔爺,我們這回回來肯定得幹掉黃家的那個小崽子。不但把人幹掉,還會留下咱一溜鞭兒的名號震懾着。
您想啊,一溜鞭的名號曝出來了,別人家都還差一些,咱老柳家肯定得被日本人和黑皮子盯上。您要不跟我們走,鐵定得被牽連。”
“傻小子。”六叔爺用滿是老繭的手,拍了拍柳辰的肩膀。
對他說:“你啊,還是經歷的少,賬兒不是那麼算的。”
“那怎麼說啊?”柳辰不明所以。
“這事兒啊,二芒子決定的對,是得好好震懾一下。不過你擔心有人找後賬就是多想嘍。”六叔爺衝着柳辰呵呵一笑。
也不着急解釋,先給大鍋填了柴火,又去把酒燙上。
吊足了柳辰的胃口,纔開口說:“這事兒啊,首先你們要做的利索,一定得把它黃家給滅乾淨嘍。
只要你們活兒做的沒問題,那就沒了苦主。沒了苦主,不管是日本人,還是那幫黑皮子,誰閒的沒事兒硬出頭啊。”
老爺子簡單的兩句話,讓柳辰茅塞頓開,一下子就想透了關節。
六叔爺見他懂了,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裡叨咕着:“明白了吧?嘿,日本人看重他黃家,黑皮子也願意給他家溜腿兒,那時因爲他黃家有用。
人特麼都死絕了,還有個屁用啊。
另說了,傻子都能猜出來,你們動手以後肯定跑嘍,誰會下死力氣找後賬啊。
就算盡人事找來了,就我一個瘸了腿的孤老頭子,他們能咋樣?拉我去遊街啊,還是把我關笆籬子裡頭?”
柳辰真是不得不說聲佩服,老爺子兒不愧是人老成精。就算早就金盆洗手了,見識也還在那呢。
“放心啦?放心就進屋上炕。”六叔爺指了指裡屋:“先眯一覺,晌午時好好陪我喝點兒。”
“得嘞,那您就再堅持兩年,等我們在蜀中立穩了腳兒,再回來接您。”柳辰痛快的點頭,進屋上炕。
八兩地瓜燒下肚,又守着熱炕頭,踏踏實實的歇了兩天。柳辰身上的幾道口子結痂,人也徹底緩了過來。
第三天一大早,寶順和二林子回來了。
不出所料,二林子家的親戚們,沒人願意放棄家當,跑去遙遠的蜀中去過活。
不過,二林子給每家都留下了些錢,幾家親戚抹不開臉面,硬是留他和寶順住了兩天才放倆人走。
三人重新聚頭,悶在屋子裡商量起後面的事兒該怎麼進行。
柳辰原本還有些擔心散出去的人手漏了行蹤,或者招惹上是非。事實上能被選出來的小子,一個個的都非常有分寸。
半下午開始陸續出現,一直到掌燈十分,十個人一個不少全都回來報道了。
不過,帶回來的情況,卻有些超出柳辰的預期。
放不下兒子的爹孃,惦念着丈夫的媳婦,還有覺得家裡不好活,要投奔兄弟另闖生計的本家弟兄。
十個人走訪了兩天,攏共有三十來號人,已經決定了要跟着走。另外有十幾個還在斟酌着,沒有最後下決心。
三四十號人這個數量,就已經夠讓人撓頭了。一想到裡面有不少是上了歲數的爹孃,還有帶着孩子的婦人。
柳辰的腦袋,不由得嗡嗡直響。
“這麼多人啊,咋整?”寶順也長長眼了。
柳辰坐那想了一會兒,吩咐道:“你們幾個今晚好好休息下,明天去把餘下的人都確定清楚。另外挨家通知到,無論走還是不走的,誰都不準提前透漏風聲。
都是本家親戚,哪個出去亂說了,最後坑的可都是自己家裡的人。
特別是準備走的,別瞎和人告別。話兒傳出去,坑了自己那是活該。連帶着坑了別人,以後還做不做人了!”
十來個小子一齊點頭,他們都分得清輕重。現在所有村鎮都是聯保制,莫名丟了人口,保長那是要跟着但責任的。
所以,事情一旦提前透了消息,肯定得生出波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