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0日,支那特遣第一分艦隊從美國之關島繞行,經我國之塞班島北上大洋;23日,越過南鳥島,預計將於25日中午12時許進入我軍攻擊範圍。//無彈窗更新快//”
日本聯合艦隊第一戰隊旗艦“赤城號”航空母艦司令室內,帶着小圓眼睛、腮幫子微微發福的三木參謀“啪”的合上夾子,兩手貼着褲縫挺胸疊肚站的挺直,腦袋微微前傾,低垂的目光恭謹的看着一副放鬆姿態坐在辦公桌前的山本五十六。
在海軍內部最爲推崇航母決勝戰術,並因爲保守而與米內光政等三人一起被集體鄙視,卻始終堅定不移的山本司令官閣下,並非想象中那樣的古板和嚴苛,尤其是對於低級軍官和士兵,大多數時候都和藹的很,甚至就在艦隊出發的時候,還親自品嚐了一名剛剛登上戰艦實習的小水兵從家裡帶來的水饅頭,讓那個不懂事的傢伙高興了好幾天。
幾天以來,儘管一路上經過非常多的波折,尤其是直到現在都沒有徹底摸清敵軍的編制細節和動向,山本司令官卻沒有半點的焦躁,跟一般人似的拿低級參謀們撒氣,始終和聲細語,笑眯眯的,讓三木參謀心中升起被尊重的感覺。
“能跟這樣的長官共事,真的是難得的榮幸啊!”
三木心中感慨的想着,卻見山本五十六詼諧的揚起眉毛,帶着點訝異的道:“喔,很奇怪不是嗎?他們居然絲毫不掩飾行跡。明知道會被我們的島上海軍氣象觀測所發現,當真是不懼怕我們的攔截打擊嗎?”
聽上去似乎是在自問,三木卻知道,這是司令官的一種好習慣,鼓勵其他人踊躍發表看法,擡眼左右看看似乎沒有誰搶着說話,便大膽道:“報告司令官閣下!我們的看法是。支那艦隊並不清楚我們將要對其進行堅決打擊的行動意圖,從他們近2個月的行程看,應該是在借訪問各國的機會進行海試訓練。”
山本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轉眼看了看其他人:“你們也都是這樣想的嗎?”
參謀長高橋伊望道:“是的!”
山本五十六呵呵笑起來,左手扶着桌面“噠噠噠”的輕輕敲打着,搖頭嘆道:“這樣想。可就會被那幫膽大包天的傢伙給騙了呢。”
“嗨!”一屋子人齊刷刷的低頭,沒有哪個表示質疑的意思。
這種情況多少有點不大正常,按照以往的習俗,尤其是慣於堅持己見、甚至是剛愎自用的傢伙佔了多數的軍隊裡,很難形成一言堂的局面,即使是面對更高級別的長官,該說的還是得說。
只不過眼下,似乎他們都沒了那種興趣,或者說心氣,一個個的變得小心謹慎起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喔,或許是幾年來的交鋒一直處於下風,讓他們對敵人產生了茫然無措的感覺,甚至失去了信心吧?
這可不是好現象。小心謹慎是對的,但過分的自卑和膽怯就不符合大日本海軍的一貫傳統。
山本五十六眉頭微微一皺。左手敲打戛然而止,眼睛慢慢的一個個看過去每張臉,聲音漸趨剛硬的道:“謹慎是一種美德,但身爲軍人,敢於進取和大膽主動的行動更爲重要。三本參謀,你來說說看。怎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三本身子一緊,垂首回答:“嗨!報告司令官,根據當面敵人一貫在作戰中不肯正面交鋒,慣於使用陰險手段的作風,我們認爲,其若是有意對帝國發起主動挑釁的話,就不會如此明顯的拿出戰艦。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他們這是在虛張聲勢!”
“嗯,有一定的道理,”山本五十六仍然沒有做評論,轉頭又看其他人,“誰還能做補充?”
高橋伊望道:“支那人的情報工作非常細緻,尤其得到大量西洋人幫助的話,不可能不知道我們艦隊的行動,但仍然公開從我們的海洋觀察哨所經過,說明並不掩飾其行蹤。雖然有了兩艘戰列艦,他們應該還沒自大到可以與帝國強大的海軍正面作戰的程度。”
“支那人是善於隱藏自己真正實力的,這是東方文化一貫的特徵,謙虛謹慎,但同樣不要忘記,中國俗語說‘對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表現出來的,絕對不是全部的真相。”
山本五十六站起身踱步到窗口,透過特別加厚的防彈玻璃和差點壘到頂部,以至於非常礙眼的沙袋,遠遠看着浪花飛濺的大洋,和遠處“長門號”戰列艦世界第一高的艦橋、桅杆,幽幽嘆息。
三本參謀吃驚的擡起頭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失聲道:“閣下的意思是,支那人仍然在搞陰謀詭計?”
山本五十六緩慢而堅定的點頭:“必須假設,他們已經猜到我們的行動意圖,並針對性的做出了應對方案。之所以隨便的讓我們發現行蹤,是爲了迷惑,放煙霧彈。你們注意到沒有,23日之後,就再也不能找到他們的艦隊蹤跡?甚至派出去的偵察巡邏機,在預定的方位沒有任何的發現?說明他們做了機動變向。”
一衆參謀們面面相覷,相顧失色!這樣的話就麻煩大了,他們制定的一系列行動,都是建立在對方不能洞悉自己的突然打擊上,更建立在對方的兩艘主力艦還不能形成戰鬥力的情況下,如果全盤推翻了,豈不糟糕!
可是,司令官閣下應該不是現在才明白,應該一開始就心中有數了的,爲什麼眼看就要接敵了,才突然提起來呢?
“我是不得不防備啊!”山本五十六耐心的對他們解釋,“跟這樣完全不同於我們瞭解中的支那人的敵人作戰,必須萬分小心。一絲一毫不得放鬆。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要輕信眼睛看到的假象。現在,就請諸位迅速的作出新的行動方略。”
高橋伊望臉色很不好看,作爲聯合艦隊兼第一艦隊的參謀長,行動方案都是他指定的,忙乎了足足兩個月呢,結果關鍵時刻一把推翻了。
但眼下不是鬧矛盾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把最終的目的達成了。腦子裡颳風似的急速閃念,一份與山本的意見類似的方案概略翻出來,立刻道:“無論如何。我們主動出擊的總策略不便,那麼當務之急,是要找到支那艦隊的所在。按照我們訓練的行動模式發起突然攻擊。同時,必須確定其後方沒有尾隨接應艦隊,也沒有其他干涉力量,更不能讓他們進入美國海軍的防禦區逃脫掉。”
“就按這個思路去做吧。”山本五十六沒有更多的評論,他最想的,其實是破除一貫的死板教條行爲,世界軍事變革如此迅速,帝國海軍卻仍然停留在幾十年前的概念上,特別是航空母艦和戰列艦的運用上,嚴重落後。沒有條理性,大量的戰術都是推理得來,這不是好現象。
尤其是在海軍航空兵的運用上,帝國內部頑固的“鉅艦大炮製勝論”大行其道,難道他們沒有注意到。各國都在新造航空母艦嗎?無論多麼厚的裝甲,總是會被更大磅數的航彈給擊破,更不用說,能夠用飛機運載的魚雷了。
之所以主動要求擔任此次的打擊行動總負責人,山本五十六就是擔心,換上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傢伙。盲目的拉着全部的主力艦出來找人拼命,結果連對手的影子還沒看到就被人家用轟炸機隔着幾百公里幹掉,那才冤枉!帝國海軍,經受不住那樣的損失。
“輕敵心裡要不得啊!”山本五十六心裡面不知道第幾次的嘆息了,他只希望,參謀們能夠腦子更靈活一點,不要再繼續那些過時的盲目自大心態了!連續幾年的丟人現眼,還不夠麼?
高橋伊望等人沉着臉忙活去了,接下來的一天,必將是無人能夠入睡。
貌似平靜的海面上,大片的戰艦拉開寬達五六十公里的龐大陣型,沿着東京直航夏威夷的航道以20節勻速突進,天空中,至少六架水上巡邏偵察機撒出去近200公里做環形分片搜索,淺水下方,大羣的高速潛艇露出艦橋,懷裡揣着極端危險的“九三酸素魚雷”,虎視眈眈的尋找目標,一切,只待某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
就在離着日本艦隊平行距離約220公里的前方海面上,特遣艦隊第一分艦隊卻緊鎖成一個總寬度不足十海里的梭形陣型,從南鳥島擦邊而過後陡然變向筆直往東,以30節的高速一夜間拉開距離近100海里,此時,他們並不在日軍判斷中的南側或者西南,而是已經全力超車趕到了日軍艦隊的正前方,相距大約200海里。
清一色的全新戰艦,簡單而清爽的甲板上層結構,讓整個第一分艦隊看起來分外的賞心悅目,清朗的天空,溫暖的海風,二十來度的舒適氣溫,讓船上的人有種度假的爽快,半點即將面臨大戰的緊張氣氛都沒有。
王文達百無聊賴的從瞭望塔上,用激光測距儀挨個瞄過每一艘戰艦,玩夠了似的隨手丟給別人,拍着欄杆發牢騷:“馬勒逼得,什麼時候咱們才能主動朝小鬼子開炮啊!這麼幹等着被狗日的碰瓷兒,憋屈死老子了!”
參謀部制定的戰略,在艦隊完成第一批次建設之前,不得以任何理由主動挑釁其他國家軍隊,這是明文規定的。當然不是說非得讓人把自己揍得鼻青臉腫才還手,那就有點犯賤了,按照特遣艦隊公開的理解標準是:“要首先佔領道義制高點。”
至於怎麼個佔領法,就見仁見智了。要是按他王文達司令官閣下的一貫作風,那就直接把臉伸過去,唾沫星子噴到人家的嘴上,你還手吧,還手我纔好下手。
但陳少寬部長大人幹不出那麼下作的勾當,他一輩子爲人處世剛正不阿,正直光明,臉面和榮譽最爲重要,嚴格遵循個人操守,說不開第一槍,就一定不開,尤其是這等搞不好就可能引起國戰的事情,更不能亂來。
因此,這次他老人家親自帶隊出來訪問全世界,明知道小鬼子不安好心,還是堅定不移的執行下去,甚至不惜讓艦隊全力提速超車,讓小鬼子追不上,如果日本人就此退卻,那也省了不少麻煩。
王文達這幫少壯派對此不怎麼認同,一個二個信心爆棚,雖然只有兩艘新入役才摸熟的戰列艦,面對日軍一個戰隊就四艘戰列艦的龐大規模,沒有半點畏懼,做夢都想當面鑼對面鼓的迎上去,大炮開兮轟他娘,看看誰的406mm主炮貨真價實(鬼子的“長門級”戰列艦主炮公制410mm,英寸算一樣是16吋)。
所謂少年輕狂,大抵都是如此,可惜頭上蹲着一位老成持重的大佬,他們折騰不起來罷了。
王文達覺得,陳少寬老先生未免有點想當然了,日本人既然從窩裡爬出來,卯足了勁的窮追,點燈熬油的絕不是爲了給咱們壯行,丫的骨子裡憋着壞呢,指不定就想把新出爐的戰列艦扼殺在搖籃裡。話所當初兩艘兩棲攻擊艦回航的時候,不就鬧了那麼一出麼?
這一次,小鬼子應該不會再犯那種錯誤了,一旦撲上來,恐怕就是一場死鬥啊!這要是被動挨打的話,搞不好會悲催!
給人摁倒在地痛揍的經歷,每一次險死還生靠着運氣過關,王文達雖然博得了個“狗屎運司令”的稱號,他本人卻是膩歪夠了,也該找個機會翻翻身,揚眉吐氣洗掉這身不體面的評論,要不然,一輩子都不爽利啊!
“不行,我得跟陳長官理論理論去,小鬼子的偵察機都快飛到我們眼皮底下了,誰知道下一波來的會不會是成羣的戰鬥機?”
他歪着嘴打算去跟陳少寬喊話,搭伴多年的傅振華一把拖住他:“嘖!你這傢伙怎麼就老是沉不住氣呢?真以爲陳長官是好脾氣的人吶?論起對小鬼子的恨,海軍裡恐怕沒人比他更多!放心,他不會幹等着吃虧的。”
王文達眨巴眨巴眼,忽然回過味來,指着傅振華罵道:“你狗日的時不時早得到消息了?當參謀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啊!趕緊給老子交待清楚,真以爲是要一路跑到美國人那裡去呢!”
傅振華一巴掌排開,沒好氣的叱道:“大小也是個司令了,有點體面好不好?你小子光顧看熱鬧了,沒注意到有艘貨輪過去了麼?”
王文達眼睛頓時亮了,差點蹦起來:“好家活!這是要主動碰瓷兒啊!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