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的笑容很短暫,幾乎就是一閃即逝。屋角小小的一爐火光跳躍着勾勒了他身體的輪廓,他有一身線條流暢的肌‘肉’,看着依然是遠遠壯於常人,只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徒有其表。在外面下落不明的野跑了幾天,他大概是一直在冰雪之中打滾,滾得周身上下乾乾淨淨。擡起一隻手搭上皓月的膝蓋,他半閉了大眼睛,做了個輕輕的深呼吸。寒冷氣息逸出口鼻,他低聲開了口,聲音中含着笑意與惡意:“小狗兒,想沒想我?”
皓月推開了他的手,依然是盯着他沉默。
九嶷很艱難的起身要往‘牀’上爬,可就在他將一隻膝蓋跪上‘牀’板時,皓月再次出手,乾脆利落的將他推了下去。
九嶷屁股着地,摔出了沉悶疼痛的一聲響。滿不在乎的重新跪起身扶了‘牀’,他笑不是好笑,說不是好說:“小狗兒,你得幫幫我。”
壞笑在他臉上閃閃爍爍,笑得倉皇而又痛苦:“我好像是打錯了算盤。九尾狐狸的那枚內丹,我消化不動。”
大手重新搭上了皓月的膝蓋,他的笑容漸漸消失,就只剩了倉皇與痛苦:“好小狗兒,想想辦法,別讓我走火入魔。我的命長,一旦走火入魔,我就不知道要活受罪到什麼時候,我也不想死我造了無數的孽,我是個壞人,死了之後一定會下無間地獄,我害怕。”
皓月冷笑一聲:“你怕了?你現在怕了?”
九嶷仰頭看着他,瞳孔之中有紅光隱隱的閃。(?好看的小說微微張開嘴‘脣’喘息着,他這一刻是無比的坦白與誠實,臉上心裡什麼都沒藏,看着雪,便只有雪;看着皓月,便只有皓月。
他後悔了,可是悔之晚矣。呂清奇那一腳踢去了他半條命,而他謀殺九尾狐,也只是出於貪婪心。他坑‘蒙’拐騙的搶奪慣了,對待妖‘精’,更是完全不客氣。他沒想到九尾狐的內丹中蘊含着如此強大的妖力,虛弱的他竟是完全消受不得。九尾狐雖死猶生,如今在他身上已經狠狠的報了仇。
他怕自己會一時狂‘性’大發,再把皓月也一併開膛破肚生吞活剝,所以那天趁着神智尚存,慌里慌張的逃進了山林之中。如今他不怕冷也不怕餓了,打着赤膊在雪地裡走也凍不死了,可一陣一陣發瘋似的昏‘迷’一陣,他再清醒時,一定會發現自己口中有血有‘肉’。
幾天之內,他殺了林中七八隻小妖‘精’,以及一頭‘挺’大的野羊。殺戮並沒有給他帶來快樂,妖氣如同火焰,時不時的就要從丹田之內直衝向上,無形的烈火熊熊燃燒,燒得他五內如焚,瘋了一樣的在大雪之中翻滾。
他沒辦法了,只好狼狽的回了家在他心中,這幾座破房子,加上破房子裡的皓月,便湊成了他的家。非常幸運,從進入家‘門’到現在,他一直通體清涼,完全沒有要發燒的意思。
“是。”他輕聲答道:“我是怕了。”
說完這話,他轉動眼睛,忽然看到了堆在‘牀’裡的那條大棉被。疲憊忽然水一樣的襲來,席捲了他冰涼的身體。欠身退下了身上的破‘褲’子,他自顧自的光着屁股又爬上了‘牀’。扯過棉被包裹了自己,他躺到了皓月身邊:“我一直沒有睡覺,要困死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我給你帶回了一隻野羊,很乾淨,我只咬了它一口”
聲音終於低不可聞,沒頭沒尾的斷了。皓月扭過頭垂了眼,去看九嶷的臉。看過之後,只覺不可思議,因爲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和這麼一個東西共處了一室兼一‘牀’。
好像他們有着天大海深的‘交’情似的。
忽然又疑‘惑’起來,皓月問自己:“真有嗎?什麼時候有的?怎麼就有了?原來不是沒有嗎?”
他問得清楚,答得卻含糊,自己的口不肯和自己的心對質,不知爲何,他彷彿是寧願繼續疑‘惑’。
因爲道不同,不相爲謀。一個要做好人,另一個卻已經做慣了壞人。
試試探探的伸出手,皓月用手背蹭了蹭九嶷的面頰,又用指節蹭了蹭九嶷的鬢角。很大的九嶷蜷縮在很大的被窩裡,本是睡得無聲無息,此刻受了皓月的碰觸,他忽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看了皓月。
看過片刻之後,他似乎是看明白認清楚了,便一言不發的重新閉了眼睛,又把額頭抵上了皓月的大‘腿’,是個安安然然的老實模樣。
皓月嘆了口氣,心中有些動搖他總認爲九嶷不應該是這樣的,九嶷是可以好起來的。
他決定暫且收留罪大惡極的九嶷。
躺下來扯過棉被一角搭了自己的上半身,他仰面朝天的也想睡一覺。後腦勺枕着硬‘牀’板,他連着換了好幾個姿勢,都不舒服,正打算重新坐起來時,忽有一隻大手從天而降托起了他的後腦勺,隨即後脖頸一熱,是一條粗胳膊墊到了他的腦下。
皓月不但不領他的情,甚至還有點惱羞成怒:“怎麼?要拍我的馬屁嗎?”
那隻大手順着他的肩膀往下滑,滑到半路把他的身體扳成側臥,然後順着後背繼續下滑,滑到屁股上拍了拍。同時九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了起來:“馬屁沒有,拍拍你的小狗屁吧。”
皓月大怒,掙扎着想要反‘脣’相譏,可是話到嘴邊想了想,又感覺自己格調不高,竟然要和人打嘴仗,實在是沒意思。故而枕着胳膊閉了眼睛,他決定還是正經睡一覺。
皓月當真重新收留了九嶷。
天亮之後他起了身,照例用雪水洗漱了一番,然後在‘門’外雪地上找到了凍硬的死羊。這羊周身完整,只在脖子上少了一大塊‘肉’,‘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皓月對着死羊嘆了一聲,隨即設法切割了一大塊羊‘肉’下來,帶到房內用火烤了給九嶷吃。
羊‘肉’烤到五成熟,九嶷也醒了。一絲不掛的坐在‘牀’邊,他對着皓月‘揉’眼睛,神情是懨懨的,像個小病新愈的壯漢。等到‘揉’夠了眼睛,他赤腳下‘牀’,走到了皓月身邊說話:“小”
皓月橫了他一眼:“穿上!”
九嶷沒說什麼,非常聽話的找到了自己那條破‘褲’子,撕撕扯扯的套了上,然後又湊到了皓月身邊:“小”
皓月厲聲喝道:“漱口,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