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此前,陳天頂已經對獵人墳有了一個大致的描述,所以楊開還是對這個稀罕名字有所瞭解的。說白了,也就是葬身於大興安嶺的獵人,屍骸聚在一起的亂葬崗罷了。
一個亂葬崗,又算的了什麼?當年執行任務的時候,爲了躲避僞軍的追趕,他甚至刨開一處新墳,撬開棺材,在棺材裡待了一天一夜,直到大批的僞軍撤退,他才從臭氣熏天的棺材裡爬出來。
在他看來,人死如燈滅,生前也沒有三頭六臂,死了還能翻天不成。所謂的孤魂厲鬼,只是古人筆下的那些荒誕不清的志怪異談罷了。
“有些事情,你沒遇到過,所以不會懂。”陳天頂像是過來人似的,喃喃自語:“幾乎每年,都有上山的採參農,獵戶,村民莫名其妙的消失在這片廣袤的墳地。甚至於,幾個結伴搭行的,幾秒鐘前纔跟朋友打過招呼,幾秒鐘後,就人間蒸發了。大家找遍了整個墳地,都找不到他的蹤影,而在尋找的過程中,又不斷有人跟着蒸發。識時務的,會趕快逃離,還有一線生機。不識時務的,就永遠都沒有機會出來了。”
“這些是真的嗎?該不會是騙小孩子的故事吧?”楊開不解。
“哼!”陳天頂冷笑一聲,陰霾的臉慢慢擡起:“你見過拿人命開玩笑的嗎?”
他們的話題很吸引人,片刻,華伯濤終於忍不住,加入了討論。
“陳老闆,你說的這個能令人消失的墳地。會不會是某種天然形成,或者人爲的迷宮?”
“迷宮,怎麼說?”陳天頂問道。
“呵呵,聽我解釋。”華伯濤神秘一笑,娓娓道來。
雖然迷宮,機關,陷阱一說在中國曠日持久,但究其源頭,初創者卻是古希臘人。迷宮最早出現在古希臘的神話中,在當時,只是作爲軍事防禦系統的一部分。西修斯在克里特的迷宮中勇敢地殺死半人半牛的怪物,並循着繩索逃出迷宮。到了路易十四時代,走迷宮逐漸成爲法國貴族消遣的庭院活動,凡爾賽宮就曾有一座反映伊索寓言故事的花園迷宮。
從維多利亞時代開始,英國人在公園裡建造了許多迷宮,爲公衆提供娛樂。如今歐洲集世界迷宮之大成:造型優美的花園迷宮,寓教於樂的主題迷宮,田地裡莊稼形成的迷宮……到處都是“走不出去”的路徑。
在歐洲,迷宮有很多種,最古老的是用牆砌成的,或者是在花園中用草坪或樹籬間隔而成。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們喜歡在迷宮中繞來繞去,撲鼻而來青草的芳香讓人陶醉,但失散之後隔着牆互相呼喚、卻永遠是咫尺天涯的感覺。有時候明明是大好形勢,已經隱約看到了出口的方向,卻又被牆無情地阻擋;有時候一條路重複地走上了好幾次,在絕望之際,纔在角落發現一個小路口,從此走上康莊大道。這就是迷宮的魅力。
相比之下,中國的迷宮就大相徑庭了。諸子百家之後,迷宮作爲一種陣法,廣泛應用於軍事。佈陣者利用易經,八卦,周天星斗的算數爲憑藉,在方寸之地佈下迷局,加入陷阱,機關,暗器,可頃刻間陷敵於死地。或者使敵人首尾不能顧,一直處於迷路的狀態,直到渴死餓死,譬如三國時期,諸葛亮智退陸遜的‘八陣圖’。
儘管,其真實性一直存在質疑,但大量新舊小說中出現的鬥陣描寫,還是從一個方面證實了其在中國古代戰爭中的意義。
因此,迷宮可以說是一個大自然,包含着一切,也利用着一切。
華伯濤說,如果陳天頂所言屬實,那麼這個獵人墳,很可能就是一個類似於‘八陣圖’的存在。因爲某種視覺,觸覺上的誤差,使得進去的人產生誤判,失去了方向感,最後走到了死路,掉進了陷阱,或者永遠被困在墳地裡,終因爲水米不進,變成了一具枯骨。
“華教授,要是這樣的話,我們用什麼辦法,才能順利通過獵人墳?”
沉默片刻,楊開覺得陳天頂的說法頗有些牽強附會,還帶着些神鬼色彩。但經過華伯濤這一科學性的分析,前前後後,也就能說得通了。
也許,這座墳地能夠吃人,僅僅是自然界和大家開的一個黑色幽默吧?
“我的辦法只有八個字,那便是‘順其自然,隨機應變’。”說到這,華伯濤無奈的搖搖頭:“我只是個科學工作者,又不是預言家,神仙。又怎麼會知道以後的路上所發生的事情呢?再說,先前的言論,也只是純粹的猜測罷了。但我相信,只要大家步步爲營,不急不躁,也不要和小組走散,遇到異常情況及時彙報。即便是遇到困難,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嗯!”楊開點頭:“那待會,就有勞華教授和陳老闆了。”
“現在就出發嗎?”華伯濤看着半乾半溼的手套說道,私心來說,他還想再歇一會兒。
“陳老闆……”楊開想,最終決定,還是讓陳天頂這個地頭蛇來定奪吧。
“現在就走,而且要儘快趕路。”陳天頂戴上小皮帽說道:“爭取在傍晚前橫穿獵人墳,夜幕降臨前,在獵人墳附近的野豬林紮營。”
“這麼快?”楊開和華伯濤對視一眼。
“是的,就這麼快。”陳天頂說道:“獵人墳這個地方,據說天色越黑,越容易出事,咱們白天過的話,把握會更大。要知道,小組現在正處在一個微妙的中間點,不盡量往前走,會時刻處於被動的局面。”
“行!”楊開說完,就起身吩咐衆人收拾行李武器,放下帳篷,準備趕路。
小組裡的能戰之士本就不多,加上張鶴生這個冷兵器高手,滿打滿算,也就六個人而已。現在九筒吊起了胳膊,趙勇德剛剛醒轉,一下子就流失掉了三分之一的戰鬥力,這要是萬一發生戰鬥……
想到這,楊開的額頭上,就沁出了一層冷汗。
但願一路平安吧!
儘管他知道,這在殺機四伏的大興安嶺,僅僅只是個奢望。是的,僅僅只是個奢望而已。
大家很快就收拾完了一切,楊開照舊挎着他的卡賓槍,一騎當先。跟在楊開身後的是陳天頂,華伯濤兩人。獨眼龍負責保護中間的九筒和趙勇德,而石頭,則同張鶴生,劉雨薇,並肩走在後頭。時不時轉過腦袋,緊緊的盯着周遭的環境。
只有時刻保持警惕,才能活得更久。這是楊開在臨走前,教給他的話。
對這位指戰員的崇敬,讓石頭很快將這句口頭之談,付諸於行動。
雪花,肆無忌憚的席捲着這片光禿禿的平地,幾隻叫不出名字的大鳥,拍着翅膀,從天空一掠而過,留下聲聲揪心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