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的地面要低於隧道的地面,二者相差大約五六米,本來是想沿着小瀑布旁邊的手扶梯爬下去了,但楊開只看了一眼,就斷了這個念頭。
整個手扶梯已經爛成了麻花,上面爬滿了各種顏色的寄生物,風一吹,發出嘎嘎嘎的響動,看起來是相當的弱不禁風。哪怕是隻踩上一腳,估計這條手扶梯也會轟的一聲掉下去,砸成個稀巴爛。
五六米的距離,對於楊開和九筒的身手,那是直接跳下去也不在話下的。
但華伯濤卻不行。
要是硬帶着這位老教授跳下去,可能他就再也爬不起來了。無奈之下,楊開和華伯濤只能坐在隧道盡頭乾瞪眼,等着跟陳天頂他們匯合。
所幸,過了片刻,隧道後面便照過來一團光柱,緊接着傳來陳天頂等人的聲音。
“楊開,你怎麼不走了?”陳天頂放下手電筒,臉上寫滿了疑慮。
“都到頭了,往哪走。”楊開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背後的洞窟,這時,陳天頂等人才發現了洞窟的存在,一個個伸長了脖子,連連吃驚。
“陳老闆,登山繩在你身上嗎?”楊開問道:“洞窟有點低,梯子也壞了,我們得做個簡易的軟梯。”
陳天頂走到楊開身邊,低頭瞅了瞅洞窟下面,頓時撇了嘴:“的確,是要做個軟梯,不然的話,即便能下去,到時候怎麼上來也是個麻煩事兒。”
當下,他便找出小組中唯一的兩捆登山繩,和楊開,獨眼龍等人盤坐在一起,有條不絮的編織起來。考慮到華伯濤,陳天頂,劉雨薇等人沒有學過專業的攀爬技能,楊開特意在行李箱中翻出了大興安嶺那會兒留下的傘繩,用匕首一截截的切開,每隔一段距離就在兩條登山索中間綁上一根,兩邊打結。這樣,幾分鐘後,一個簡陋的軟梯便做好了。
爲了防止意外情況發生,楊開特意試了試梯子的結實情況,結果令他很是滿意,兩百斤的力道加上去,繩子穩穩當當的,一點兒都沒變形。
“差不多了。”看着手裡沉甸甸的軟梯,楊開鬆了口氣。
隧道里都是混凝土結構,所以梯子的一頭不能固定。楊開和陳天頂商量了一下,只能一半人下去,留一半人在上面接應。
下去的是楊開,陳天頂,華伯濤,劉雨薇,九筒。獨眼龍和趙勇德留在了上面,石頭因爲要照顧張鶴生,所以也不能隨行。
簡單的吩咐幾句注意事項後,楊開便一把丟下梯子,另一頭交給了獨眼龍和趙勇德負責抓緊,自己和華伯濤四人,一個接着一個的攀了下去。
由於下面就是水窪,又有青苔作祟,所以很容易滑倒。劉雨薇連續兩次立足不穩,差點和那些水中的寄生蟲近距離接觸,所幸被楊開扶住。最後楊開無奈,只得讓九筒扶住華伯濤小心翼翼的離開水窪,自己伸出手來,也不管劉雨薇同意不同意,就一把攬住了她的腿彎,將這個妙齡少女整個兒抱了起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把劉雨薇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被楊開懷裡的男子氣息薰的醉了,等下來時,劉雨薇整張臉都憋的通紅。看到這一幕,喜歡傳播花邊新聞的九筒立馬大書特書起來,不過楊開只當做沒看見,別過頭來,和華伯濤走到了一塊。
隔着遠了,還瞧不出來。等離得近了,楊開就發現那個被稱之爲‘地獄號’的鑽井,簡直就如同龐然大物一般,豎立在自己的頭頂。
而且這鑽井自始自終,都給人一種無形的精神壓力,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一般。而它一旦落下,就會把下面的自己砸扁,就像他兜裡的壓縮餅乾一樣。
鑽井兩旁的金屬框架,恍若一對擁有鋼鐵手臂的巨人,將中間的怪獸高高托起。看得楊開觸目驚心。
鑽井下方的鑽頭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有的螺旋形棱角甚至變了形。顯然,它已經工作了很長時間,夜以繼日。
“華教授,這鑽頭真能鑽到地下三百多米?”楊開指着頭頂問道。
“當然。”華伯濤點頭說道。
“但是這整個鑽井的高度,也沒有三百米呀。”楊開對此很是不解。
“呵呵,原來你想問的是這個。”華伯濤笑了笑,解釋道:“楊開,所謂的三百五十米,只是最高的鑽探深度,並不是每一次下鑽,都必須得鑽那麼深。具體的下鑽數值,得進行相關測試才能得出,比如,這下面五十米的距離就有石油,你卻非要一股腦兒的去鑽那麼深,五十米不夠,還得一百米,兩百米,結果和石油擦邊而過,到最後什麼也沒撈到,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哦,我明白了。”楊開連連點頭:“這就和我槍上的機械準心一樣,敵人離我多遠,我就調那個範圍的準心,要是每次都調最遠的,反而打偏了。”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華伯濤讚許的說道,他覺得楊開的悟性還是很不錯的。許多比方,都能用生活中所接觸到的事情代替。
“根據礦物資源深度的不同,操作者會選擇不同長度的鑽頭來進行挖掘。而且鑽頭屬於消耗品,一旦碰到堅硬的岩石,就會迅速磨損或者產生裂紋,因此,礦井定期都要換一次配件,否則的話,磨損的鑽頭很有可能在開礦中斷裂。”
華伯濤娓娓道來:“不過我看這臺‘地獄號’的鑽頭,應該不是普通的鋼鐵,而是某種含碳量很少的合金,只有合金的硬度,才能打穿黑龍江腹地的史前冰川。”
“但是華教授,我就想不通了,這麼大一臺礦井,小鬼子是如何搬進來的呢?”楊開問道。縱觀整個洞窟,只有隧道這一條進出口,但比較下礦井和隧道的大小,顯然,就算是把現在的隧道再擴大一倍,也不可能容得下礦井。
這就怪了,難道小鬼子還真有神話傳說中的乾坤袋不成,再大的東西,都能裝進去,到了目的地,再給它掏出來。
“科學家自然有科學家的妙招。”華伯濤胸有成竹的說道:“我猜測,日本人是用了化整爲零的方法。”
“化整爲零?”聽了這個詞,楊開當即一愣:“怎麼講?”
“很簡單,你別看這礦井很大,但卻是由大大小小的機械零件構成的,日本人可能是先把礦井拆成零件,通過電力機車全部運到洞窟裡之後,再像堆積木一般,進行人工組裝的。”華伯濤說道:“其實不光是礦井,附近的金屬框架上,也都有組裝過的痕跡。”
華伯濤說完,往前走了幾步,端詳起了鑽頭下的空間。
按常理來說,礦井之下,應該就是深不見底的礦坑。但這個可燃冰的採集點已經被廢棄,所以礦坑也被日本人堵了起來。
現在,華伯濤只能看見鑽頭下糊得到處都是水泥,還有混凝土殘渣。整個填塞手段很是粗糙,由此可以看出,日本人走的很是匆忙。
“唉,本以爲能發現點什麼,結果礦井竟然被封了。”蹲下身,錘打着腳下結實的水泥,華伯濤嘆了口氣說道。
“華教授,要不我們把它砸開吧!”楊開異想天開的說道。
“砸開……”華伯濤眉頭一挑:“看鑽頭的長度,大概在七八十米左右,這也就意味着,礦井的深度在六十到七十米。一般來說,礦井的填塞都是用水泥實心灌注的,哼哼,幾十米厚的水泥,你有多大的臂力能把它砸開?”
“幾十米,那還是算了吧。”楊開用手抹了把汗說道。
他本以爲礦井上的水泥,只是虛着蓋了一層。但沒想到竟然是一桶桶的倒進去,直到填滿爲止的。
難怪華伯濤會做出如此哭笑不得的表情,自己的主意,還真是個餿主意,餿,真餿。
正在楊開絞盡腦汁的時候,華伯濤卻是咦了一聲,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微妙的氣息,然後歪過腦袋,將耳朵貼在了那些亂糊的水泥面上。
“華教授,你這是做什麼?”楊開皺了皺眉頭。
“這下面有水聲。”華伯濤閉上眼睛,沉默了幾分鐘後,驀然睜開。
“水聲?”楊開能看出來,華伯濤有所發現,但自己卻矇在鼓裡,茫然不知所措。
“而且水聲很大……不對勁,這不對勁呀……”華伯濤喃喃自語的說道。
“水聲……鑽井……大壩……”當讀到大壩這個詞的時候,華伯濤眼睛一亮,整個人從地上跳了起來,差點把楊開嚇了一跳。
“天吶!我明白了,原來日本人竟然是用這種方法,開採到可燃冰的。”華伯濤氣喘吁吁地說道。
看他那滿頭大汗的疲憊模樣,就像是剛剛進行了一場體力運動。
“華教授,你明白了?”楊開詫異的轉過頭來。
“明白了,全明白了,我明白了日本人爲什麼會把黑龍江源頭,烏蘇里江源頭,額爾古納河源頭,這三條支流全部改道,匯聚在了天然峽谷。我也明白了日本人爲什麼會不惜一切代價,在峽谷建立起了這座大壩,我更明白了,那個足以改變日升帝國命運的東西,究竟是什麼!”華伯濤神采飛揚的說道。
此刻的老教授,年色紅潤,慷慨激昂,就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不,二十歲。
“這……”聽到華伯濤連珠炮似的丟出排比句,楊開當即就傻了。
不過他好歹是個鎮定沉着的人,片刻,就肅起了臉,一語不發。等待着華伯濤將這幾個一直迷惑着小組的疑團,全盤托出。
“楊開,此前我們覺得日本人的做法匪夷所思,不按套路出牌,其實是因爲沒有找到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如果沒有這條至關重要的線索,我們所看到的,永遠都是一根根分開來的針,而這些針,永遠都不會被串聯到一塊兒。”華伯濤歇了口氣,說道。
“我的意思,你能理解嗎?”
“大概能。”楊開點了點頭:“那麼華教授,你現在找到串聯起這些針的線頭了?”
“找到了。”華伯濤自豪的說道。
“是什麼?”楊開情不自禁的問道。
“水!”華伯濤伸出手,指了指腳下的水泥糊面:“這一切一切的蹊蹺,都在水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