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生渾身受傷的部位不止一處,所以劉雨薇處理起來比較的麻煩。
第一處,就是胸口的淤青,這一腳,蘊含了關穀神奇十成的功力,因此也是最嚴重的一處傷。
第二處和第三處位於張鶴生的胳膊和背部,都是在水泥地上的拖拽傷。特別是背部那一塊,巴掌大的皮膚都被蹭掉,露出了血肉模糊的皮下組織,看起來慘不忍睹。
看到這一幕,劉雨薇抽了抽嘴角,然後將紅花油倒在了雙手掌心,摩擦發熱後,小心的在張鶴生的胸口按揉起來。
紅花油在中醫典籍中,具有活血化瘀,專治跌打損傷的功效。
但張鶴生的淤青實在是太過嚴重,劉雨薇按揉了十多分鐘,才讓那些青黑色的斑點,顏色減淡了一些。她知道,這種傷得慢慢調理,一時半會是治不好的,於是便讓一旁的楊開,獨眼龍幫忙將張鶴生翻過身子,開始處理起他背上的傷口。
或許是因爲在水中浸泡的久了,張鶴生露在空氣外的皮下組織,已經開始泛白,浮腫,氣泡。一個接一個的水泡密密麻麻的,就如同細菌感染了一般,觸目驚心。
“雨薇,怎麼會這樣?”楊開瞪大了眼睛。
“唉!和我料想的差不多。”劉雨薇嘆了口氣說道:“這裡的氣溫本來就接近零下,很容易造成大面積的凍傷。再加上隧道里的積水很渾濁,肯定寄生着大量的細菌和微生物。掉進水裡的張道長傷口破損,而且散發出體溫,這體溫被喜熱不喜寒的微生物發現,哪有不鑽進去的道理?”
說到這,劉雨薇兩手一攤,很是無奈。
“還有救嗎?”聽了劉雨薇的話,楊開的心咯噔了一下,沒想到張鶴生剛離了鬼門關,又進了閻王殿,可謂命運多舛。
“有救,要是沒救,我也不跟你解釋這麼多了。”劉雨薇白了他一眼:“還好我們發現得早,現在細菌剛剛感染,依舊停留在傷口附近,並未擴散到其他臟器。”
“不然的話,只能靠抗生素或者張道長自身的免疫力了。”劉雨薇說完,將目光轉向了獨眼龍。
“獨……獨眼龍,那個火藥準備好了嗎?”劉雨薇總覺得這個人的名字叫起來很是彆扭。
“劉醫生,你看這些夠嗎?”獨眼龍將一個包成拳頭大小,鼓鼓的油布遞了過去。打開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灘黑火藥,看數量,他起碼拆了兩個彈夾的子彈。
“多了。”劉雨薇笑了笑,把油布擱在地上,取出手術刀,將油布裡的那堆火藥分出了三分之一。
“還有就是,獨眼龍,你有其他名字嗎?”劉雨薇說道。
“其他名字?”獨眼龍愣了一下。
“總不會有人,生下來就叫這個名字吧!”劉雨薇撅起了嘴:“而且我覺得,這個名字叫起來,對你很不尊重,帶有一點不友好的味道。”
“尊重?”獨眼龍啞然一笑,隨即毫不在乎的說道:“沒什麼尊重不尊重的,自從我眼睛瞎了以後,獨眼龍就成了我的代名詞了。”
軍隊之中,多是草莽之徒,取個綽號什麼的,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兒。很多人都習慣了自己的綽號,甚至習慣到忘記了自己原來的名字。
“方便告訴我你的真名嗎?”劉雨薇一邊在醫療箱中尋找着合適的藥物,一邊問道。
“好吧,我以前叫張正。”獨眼龍猶豫了片刻,說道。
“嗯,那我下次喊你,就叫張正了。”劉雨薇莞爾一笑。
“行!”獨眼龍點了點頭,一張面孔波瀾不驚,但心裡卻像是多了個小火爐一般,格外的溫暖。
“楊開,張正,你們幫我按住張道長的肩膀。”劉雨薇將鑷子用酒精棉擦了擦,說道:“因爲嗎啡用完了,我待會只能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對張道長使用清創術。這樣會很痛,我怕他會驚醒,然後失控,你們必須要保證手術的正常進行。”
“明白了。”楊開和獨眼龍對視一眼,便分別按住了張鶴生的左右肩膀,將他袒開的後背露在外面。
“那麼,注意,現在開始了。”劉雨薇說完,面色也跟着一肅,楊開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劉雨薇便飛快地割掉了張鶴生傷口上掛掉的那一截脫落的皮膚。
雖然動作很快,但手術刀卻沒碰到死皮下的肌膚,顯然操作者的手法嫺熟到了家。
清創術的含義,楊開大致明白。不過劉雨薇所施展的清創術,連他這個職業軍人都有些不忍了。
剛清理完死皮,劉雨薇便將目光對準了那些水泡。她並非用針一個個的挑破,而是直接將手術刀轉過刀刃,將鋒利的刀頭貼在水泡的底部,一點一點的將聚在一起的水泡全部割掉。
脫離皮膚的水泡黏滿了手術刀,下面一旦有血滲出,立馬就會被劉雨薇用酒精棉摁住。過了一會兒工夫,外面的阻礙終於被收拾乾淨了。
而劉雨薇的兩隻手,也是血淋淋的一片,和她那張嬌美的面孔,很不相稱。
“就剩下最後一步了。”劉雨薇長吁了一聲,眨了下眼睛,長時間的凝視,讓她的眼睛很是疲憊,連帶着看東西,都有點發黑了。
“是用火藥?”楊開問道。
“嗯!”劉雨薇點了點頭,伸出白皙的五指,將油布上的黑火藥一點點的捻在指縫間,然後均勻的撒在了張鶴生的傷口上。
等到火藥完全覆蓋住了張鶴生的傷口,劉雨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楊開,你點吧!”劉雨薇說道。看來,即便是做出了這個決定,劉雨薇的心中,還是有些不忍。
楊開沉默了片刻,終於狠下心下摸出火柴,擦亮在水裡,然後丟在了張鶴生的背上。
覆蓋在傷口上的火藥一接觸火源,立馬砰的一聲,冒出一大團白煙,隨即便噝噝的燒灼起來,衆人只覺得鼻子裡傳來一陣肉類烤焦的味道,紛紛避過了頭。
劉雨薇撒上去的火藥,是計算過數量的。所以很快,燃燒便停止了。
這時候再去看,張鶴生背上的巨大傷口,已經奇蹟般的結出了一道黑色的疤痕,而流血也跟着停止了。那是燙傷導致的,瞬間的燙傷,將毛細血管全部封閉,細菌也被殺死,張鶴生第二次得救了。
等鬆開手時,不光是劉雨薇,離得最近的楊開和獨眼龍亦是滿頭大汗,就像剛進了蒸籠一般,他們可是有幸目睹了清創術的全部過程,只覺得飯都吃不下去了。
“現在傷口還沒有完全恢復好,所以我建議,過一會兒再趕路。”將張鶴生的後背打上繃帶之後,劉雨薇說道。
“我去洗手。”說完,劉雨薇便拿着手術刀和鑷子,去隧道的積水裡清洗起來。
雖然這積水不乾淨,但好過提着一雙血淋淋的手,到處嚇人。
篝火旁,張鶴生的衣服基本上已經烤乾了,陳天頂放在手裡抖了抖,然後給張鶴生穿上。而後,幾個人便聚在一起,大口大口的抽起煙來。
就連華伯濤也破例般的要了一根,滿面愁雲的抽着。
看得出來,每個人都有心事。
“華教授,我覺得這個隧道里有蹊蹺。”一口氣將手中的哈德門吸了半截,楊開說道。
“原來你也發現了。”華伯濤淡淡的說道,就彷彿楊開的話,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倆在這打啞謎,一旁的陳天頂倒是急了,當下忙不迭的說道:“你們到底是發現什麼了,說出來大家一起合計合計呀!”
“華教授,你說還是我說?”
聽到陳天頂的話,楊開笑道。
“你說吧!這煙有點嗆嗓子。”華伯濤皺了皺眉。
“那好。”楊開點了點頭:“其實問題很簡單。一路下來,整個小組只顧着趕路,將注意力全放在了防備日本人的身上,卻也因此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細節。”楊開話中有話的說道。
“什麼細節?”陳天頂雙眼一眯。
“這座大壩的總長度,最多不超過一百五十米。我們在走出電力辦公室後,業已進入了它的第一道閘門,如此算來,再往前走,不出三十米,應該就能走到大壩的盡頭。”楊開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陳天頂一眼。
不過陳天頂顯然悟性很差,依舊沒聽懂楊開的意思,只是茫然的點了點頭。
“這有蹊蹺嗎?”
“蹊蹺大了。”楊開說道:“我們到了第一道閘門後,便發現除了隧道之外,再沒有了其他出口,於是只能硬着頭皮鑽了進去。陳老闆,三十米的距離,你要走多久?”
“三十米,快的話,一分鐘就到了。”陳天頂說道:“楊開,你爲什麼會問這個問題……”突然間,他不說話了,像是明白了什麼,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一段只需要一分鐘就能走完的路,我們卻在隧道里走了半個多小時。”楊開咬着牙說道:“而且這隧道是筆直的,不存在繞回去的理由。一路上,我曾利用自己的跨出的腳步,算過一個大概的數字,不出意外的話,我走了六百步,按照一步半米來算,就是足足三百米的距離。”
“三百米?”陳天頂手一顫,夾在手指裡的煙落在了地上。
“楊開,我們難道跟獵人墳裡那次一樣,又遭遇到鬼打牆了?”他算是跟鬼打牆耗上了。
“不是鬼打牆。”楊開一口否定:“這三百米的距離是真的。”
“那怎麼可能?”陳天頂滿臉的不信:“三百米的距離,整個大壩,咱們能繞一個來回了。”
“他這隧道不是在大壩裡,還能在哪兒。難道日本人腦袋被門一夾再夾,把這隧道直接從大壩開到山裡去了。”
“咦?”陳天頂的無心之言,讓楊開忽然有了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當下,他深吸了一口氣,對陳天頂說道:“陳老闆,麻煩把你剛纔的那句話,再重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