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媽的魚肚子裡……有一顆人頭!”陳天頂的這句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陡然在人羣中響起。
“什麼,人頭?”楊開手一滑,剛剛點上的一根菸從指縫間掉下來。
圍坐在篝火旁的華波濤,趙勇德等人更是面面相窺,前胸後背各出了一層冷汗。
“陳老闆,玩笑不是這麼開的,你確定你沒有看錯?”華波濤臉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說道。
“誰不信,自己過來看!”陳天頂聲音顫抖的說道。
“華教授,走,過去看看。”楊開皺着眉,叫了華伯濤一聲,然後匆匆的走向了陳天頂。
爲了洗刷的時候取水方便,陳天頂的剖魚地點選在了冰川上的那個缺口邊。缺口還是九筒先前用破冰鎬砸的,下面就是滾滾的江水。這樣清洗魚腹的時候,只要彎下腰,用鋼盔舀上一勺江水,就夠了。
這個位置選的很巧妙,陳天頂甚至已經在考慮待會是將魚肉烤成七成熟,還是八成熟的問題了。但沒想到,到了最後竟會發生如此稀奇古怪的事兒。
從魚肚子裡摘出了一顆正在消化的活人頭顱,荒唐,着實的荒唐。但再荒唐,他都發生了。此刻的陳天頂正頹然的坐在地上,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邊那個圓鼓鼓的東西,一語不發。
看他癡呆的模樣,顯然還沒從震驚中緩釋過來。
“陳老闆,人頭在哪兒?”楊開氣喘吁吁地問道。
陳天頂的位置和紮營地有段距離,一路上,楊開都是跑過來的。
“瞧瞧!”陳天頂手一指。
順着陳天頂所指的方向,楊開當即轉移了視線,這一看,立馬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陳天頂說的沒錯,那東西的確是一顆人頭!
這顆人頭輪廓分明,五官也很清晰,起碼能讓他辨認出他生前是個男人,中國男人。這個男人的年齡大概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半邊鼻子和眼窩已經徹底腐爛,鼻孔裡填滿了一種深黃色的絮狀物。因爲胃酸的侵蝕,這顆人頭的頭髮脫落了大半,臉上,脖子上,乃至整個人頭的表面,都附着着一層噁心的消化液,這些消化液就像膠水一樣,黏糊拉拉,沾的遍地都是。
“陳老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開深吸了一口涼氣。
“你問我我問誰呀!”陳天頂苦笑着攤開了手:“我就在這收拾鰉魚,準備給大家做晚餐。起初還沒發現,還把魚鱗都給颳了,然後剁掉了魚頭,等到剖開魚肚子的時候,就在它的大腸裡發現了這個鬼東西……”
說完,陳天頂甩了甩自己滿是消化液的五指,趕緊跑到江水邊洗手去了。雖然黑龍江腹地的水溫低於零下,尋常人只要撣一下就受不了,但陳天頂卻是渾然不覺的一遍又一遍的搓洗着。
顯然,這些黏液,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
“難道說,這人頭,是被鰉魚吃剩下的殘骸?”楊開忽然聯想起華伯濤的話,鰉魚的兇猛程度要比哲羅鮭強得多,而且食量驚人。
若是這樣的話,它偶然間吃掉一個成年人,也就順理成章的。但想是這麼想,楊開卻總覺得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像他構思的這麼簡單。
疑點就在於人頭的眼窩和鼻子,在楊開看來,那絕不是胃酸侵蝕的後果。而是腐爛,真正的腐爛,長年累月的腐爛。
“楊開,陳老闆說的人頭就是這個?”這時候,華伯濤和其他人終於慢一拍的趕來了,看着那個粘糊糊的東西,華伯濤黑着臉說道。
“對!一箇中年人的。”楊開點了點頭說道:“不過,華教授,劉小姐你也過來看看,這人頭有點蹊蹺。”
“哦,怎麼個蹊蹺法?”華伯濤眉頭一皺,問道。但他從話裡能聽出來,這個組長已經有所發現了。
“重點是眼鼻兩處不符合常理的腐爛。”楊開指着人頭,說道。
“驗屍,這可不是我在行的。”華伯濤笑了笑,走到了一邊,把位置讓給了劉雨薇。而劉雨薇則一語不發的取出鑷子,在人頭上一陣翻挑。
雖說天氣嚴寒,但在鰉魚肚子裡的時候,人頭便已回溫。因此劉雨薇的鑷子一碰到半個鼻子上的肌膚,肌膚上的死皮便像撥洋蔥皮一般層層脫落,露出了裡面黃綠色的,長滿了黑色屍斑的皮下組織。
看到這一幕,華伯濤胃裡一陣翻滾,轉過了頭。九筒,趙勇德等人亦是面色猙獰,壓抑着心中強烈的不適。
只有劉雨薇依舊面色如常的操作的手中的鑷子。一個小小的不鏽鋼鑷子,在她手中便如活了一般,一會兒這般,一會兒那般,靈巧至極。
“劉小姐,你的膽子挺大的。”楊開心中暗暗稱奇,說道:“要是普通的女孩子,早就嚇暈過去了。”
“呵呵,你也不看我是做什麼的。”劉雨薇莞爾一笑。
“以前在醫校的時候,光從我手裡解剖的屍體,就不下於一百具。起初我也害怕,甚至噁心的飯都吃不下去,但萬事都有個習慣的過程,漸漸地,也就不當那麼回事了。”劉雨薇說道。
“楊開,你的話沒錯,這顆頭顱,有點小問題。”說到這,劉雨薇拿起一次性酒精棉,擦拭着手中的鑷子:“華教授,你是生物學專家,你知道這種鰉魚,消化食物的週期是多久嗎?”
“鰉魚的消化週期?”華伯濤一愣。
“對。”劉雨薇點頭。
“一般來說,這個季節,鰉魚是勤於獵食的。所以消化週期大概在兩到三天,特殊情況可能會往後順延幾天。”
“但是頭顱上的屍斑,還有眼鼻兩處的腐爛程度,卻告訴我,人頭的主人至少死了一年以上了。”劉雨薇語不驚人死不休。
“什麼?”楊開瞳孔一縮:“你是說這個人其實一年前就死了。”
“我不能準確判斷,也有可能是兩年,三年,四年。但一年是底線。”劉雨薇說道:“人體的屍斑就和樹木的年輪一樣,不會撒謊。”
“那他的腦袋有怎麼跑進了鰉魚的肚子裡?”楊開一頭霧水的問道。
“有可能鰉魚吃掉的,是一具死屍。”華伯濤想了想,回答了楊開的問題:“更何況,黑龍江腹地日本人的屍體並不少見,比如裝甲殘骸那裡。”
“至於面目,呵呵,我想中國人和日本人臉的區別,還真不好區分。”
“也對。”楊開點了點頭。
或許正如華伯濤所推算的那樣,這頭大鰉魚,只是誤打誤撞,吞噬了一個日本士兵的遺體而已。
“咦,他鼻子裡的是什麼?”劉雨薇咦了一聲,用鑷子夾了一條先前楊開所看到的那種深黃色的絮狀物說道。
這種絮狀物質地堅硬,而且很長,一抽就抽出來了。看樣子不是長在屍體上的,而是由於某種外力條件,填塞進了這顆人頭的鼻孔。
“這是黃麻。”華伯濤定睛一看,立馬認了出來。
“華教授,黃麻是什麼?”楊開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