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小插曲過後,四人終於穩穩的站在了鐵籠裡。
只是氣氛,卻極爲尷尬。
“對了,養甫。你剛纔說的‘電梯’是什麼,就是這個鐵籠子?”看着身邊的一圈圈鐵柵欄,楊開不明就裡。
“是的,就是這個。”曾養甫似乎也不想讓誤會加大,順水推舟的將話題帶了過去:“你或許不知道,但我們用這個,卻已經用了好幾年了。其實這就是一個能裝人的升降機,上面有絞車,中間是一條特殊的空格,發動引擎後,可以將我們安穩的拉上指定高度或低度。”
“美國佬的技術?”楊開斜了他一眼。
“嗯,美國佬的技術,因爲這間地下室是我們和美國政府合作建成的,我們出錢,他們出技術,所以這裡的一切,幾乎雲集了當今世界最頂尖的科技。”曾養甫解釋道。
“比如這位小哥的衝鋒槍,就是你們現在使用的湯姆遜衝鋒槍的簡化改進版本,在性能,操作性和生產上,都有了顯著地提高。彈頭初速爲280m/s,有效射程爲200m,射速爲每分鐘450發。”
“能給我看看嗎?”聽了曾養甫的話,楊開眼睛一亮,對那名持槍的士兵說道。
這下這名士兵倒是沒先前的架子了,估計是被打怕了的結果,楊開一說完,他便唯唯是諾的摘下武器,丟給了楊開。
五指輕輕地浮動着黑色的膛線,取下彈夾,然後裝上,楊開的眼中露出一絲迷醉:“果然是好槍!”
“真正好的東西還在後面,這次行動的級別將決定,你們可以在中美合作社,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軍火庫裡,挑選任何屬於自己的技術裝備。”曾養甫說道。
“這也意味着,你口中的這個任務,可以輕而易舉要了我的命。”楊開擡起頭,目光盯着曾養甫。
“你就這麼不自信?在我的印象裡,你可一向是很自信的人呀!”曾養甫說道。
“自信也要看用在什麼地方。”楊開勾起了嘴:“譬如,面對閻王老子的催命牌的時候!”
“你的自信還在,但多了分狡猾,這讓我想到了深山裡的狐狸。”曾養甫說道。
“彼此彼此!”
兩人目光撞擊,半晌,同時笑了出來。
“二位,坐穩了。”士兵提醒了一句,然後按下了鐵籠裡的開關,只聽見‘轟隆’一聲,整個籠子開始顫抖起來,楊開也突然體會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失重感,就好像是身體的重心在直線下墜,此刻,他終於明白這個被稱爲‘電梯’的東西爲什麼要做成鐵籠子了,要是沒有那些金屬柵板,自己絕對會因爲失去平衡而掉下去。
籠子下黑洞洞,就像是萬丈深淵。
等等,就在此時,楊開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個電梯,竟然不是向上,而是向下的!
“抓住把手,待會可能會抖的更劇烈。”曾養甫看着失神的楊開,說道。
“我知道,我是想說,我們剛纔的那個房間在哪兒?頂樓?”楊開聽着耳旁呼嘯的風聲說道。
“不是頂樓,一樓。”曾養甫說道。
“不可能!這個電梯明明是向下的!”楊開瞪大了眼。
“我從沒有和你說過,中美合作社是在地面以上。”
“你什麼意思?”
“你要知道,整個中美合作社是從上向下建設的,打個比方:就是倒立着的金字塔結構;先前我們所在的是第一層,現在我們要去的,是負三層。那裡是休息室,專門負責接待和用餐的。”曾養甫解釋道。
“啊?”楊開瞪大了眼,誇張的把手掌翻了過來:“你是說,整個樓層,是建在地下的?”
“千真萬確。”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楊開看着視野裡掠過的隧道,唏噓道。
“所以你應該榮幸,這輩子竟然可以抗戰時期最大的情報中心,同樣也是全中國,所有超自然事件的檔案集中點。”
“如果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我寧願不進來。”聽了曾養甫的話,楊開非但沒有表示出高興地意思,反而苦笑一聲。
“爲什麼?”
“被隱瞞,是幸福的。”
“對於中央政府來說,該知道的,已經全告訴我們了。你們雖然知道的很多,但卻要終日往來於這座地下建築,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而且,知道某個秘密,卻要一輩子把他爛在肚子,連睡覺前都要提醒自己,千萬不要當夢話說出來。這種感覺,比不知道這個秘密,要痛苦千倍百倍。所以,我寧願成爲被愚昧的六億人之一。至少,我活得舒坦。”楊開說道。
“我承認,我有些被你打動了。”曾養甫眼中的落寞稍縱即逝:“不過我發現,比起特種軍人,你更適合做一個辯論家,或者說,哲學家。”
“不,我更適合做一個全職男人,給漂亮的太太端茶,送水,然後乖乖地滾回廚房做飯。你要知道,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個廚師。”楊開聳了聳肩。
“哈哈……,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謝謝誇獎。”
“長官,到了。”這時,士兵的提醒打斷了兩人的閒聊,他們的聲音的剛落,楊開便覺得渾身一震,整個人就像是從高空落下來似的,骨頭架子都快要撞成一團了。這讓他不得不抓緊扶手,藉着粗重的喘息,來緩解來自身體上的負荷。
索性,這種狀態並未持續多久,鐵籠在搖晃了幾下之後,終於懸停在了半空。
頭頂的繩索上傳來‘嘶’的一聲空氣爆鳴,這應該是引擎熄火的聲音。
“下來吧!”曾養甫拉開了電梯門:“楊開,現在你必須緊緊的跟在我後面,因爲在到達休息室之前,我們需要穿過審訊部。值得一提的是,負責審訊部的警犬脾氣一向不是很好,如果你接下來的表現還像先前那樣的,恐怕還沒吃到中飯,就會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警犬?”楊開一愣:“我對狗不過敏。”
“咳咳……”曾養甫捂住了嘴,藉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楊開,不要這麼大聲,我說的警犬,並不是你指的那個……那個狗。只是我一位同僚的代號。就像先前和你同行的白虎一樣。”
“我還是喜歡叫他白麪具。”
因爲在電梯裡那段簡短,卻又風趣的談話,使得楊開和曾養甫的距離拉近了一分,此刻,兩人的對話,已不像開始那麼生疏了。
“嗯,好吧,邊走邊聊。”曾養甫走下電梯,對兩名等待的士兵點了點頭,二人對他行了個軍禮之後,復又鑽進了鐵籠子裡,叮叮咚咚的升了上去。
“他們每天的生活,就在籠子裡度過?”望着那黑乎乎的背影,楊開忽然覺得這些士兵有點可憐。
“是的,每天。不過是輪班制,十二小時後,會有另外兩個人來接替他們,繼續放哨。”曾養甫揹着手說道。
“這樣的電梯,有幾個?”
“四個。”曾養甫說道:“但和他們相同工作類型的人,整個合作社,再加上外圍的三道防禦線,起碼有五百多人。”
“這麼多?”楊開嚇了一跳。
“算少的了,因爲上海快要守不住了,我們才撤走了大部分軍統職員,在重慶總部,光是守衛,就有三千多人。”
“那還真是固若金湯。”
“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現在國內政局不穩定,蘇俄,日本間諜又是屢抓不止。爲了防止不必要的泄露,我們只能從自身的安全上着手。”曾養甫解釋。
“他們,一輩子就在這裡?”
“你是指那兩個被你揍扁的軍人?”曾養甫反問。
“嗯。”楊開點頭。
“你同情他們?”
“算是吧!”楊開笑了笑。
“一般情況下是三十年的工作期,過了這個時間,他們會簽署一份保密協議,然後,就可以出去了。到時候,政府會給他們特殊照顧,分配房屋,田產,起碼讓他們可以安度晚年。當然,如果他們不規矩的話,我們的特工只能讓他們在地府裡安度晚年了。”
“符合你們的作風,但仔細想想,這種結局也是不錯的。”當電梯徹底消失在視野裡時,楊開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