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父親是滿族人,母親是漢族人,我隨父親的姓。”巴圖魯說道。
難怪看他的面相帶了幾分少數民族的輪廓,原來還有這層血緣關係在裡面。楊開暗暗想道。
“巴圖魯是勇猛的代稱,我想,老人家年輕時,定是一位少年英雄。”華伯濤笑着說道。
“這只是父親取得名字而已。我這個看林子的,又有什麼英雄的。”巴圖魯搖頭說道:“敢問教授貴姓?”
“免貴姓華,你叫我華伯濤就可以了。”華伯濤答道。之後,楊開,陳天頂等人也一一向巴圖魯介紹了自己的名字,這個守林人年紀不小,但記性卻好的出奇,沒寒暄幾句,就能一個個對號入座了。
“大家看,這裡是客廳,這裡是柴房,後面是我睡覺的地方。在這座小木屋的另一側,還有處寬敞的房間,裡面有幾牀被褥,是以前給上山伐木的工隊們休息用的,你們今晚正好可以在這裡過夜。”巴圖魯對小木屋的佈置,如數家珍。
“巴圖魯老哥,你這小莊園很不錯,下了一番功夫吧?”陳天頂搭訕道。
“這屋子,前前後後,兩年多才完善起來的吧,原先只是起了中間的客廳,房間,客房,柴房,都是後來擴建的。”巴圖魯說道:“還有,大興安嶺這個地界不安寧,野獸頻出,出於下策,我也只能在屋子外拉一條鐵絲柵欄,有埋了不少捕獸夾。要是不這樣做,恐怕早幾年,我就被活吃了。”
“據我所知,戈達拉林出沒的,一般只是些小動物,還有鳥類,狼這些猛獸,過了雪狼湖的領域就很少看見了。”華伯濤皺了皺眉,說道。
“是啊。”巴圖魯說道:“少是少了些,但偶爾還是會嚇你一跳的,比如我初次來守林的時候,也抱着和你一樣的想法,結果可吃了個大虧。當天夜裡,不知道倒了什麼黴,一隻棕熊突然出現了,拼了命的用爪子颳着我的房門。那時候,我這心都涼了半截,只能用桌子,椅子,等東西抵住門,自己在後面推。到了後半夜,外面纔沒動靜,我棉衣棉褲也溼透了,就這麼原地坐了一宿。第二天啥時候也沒做,忙了十幾個小時,把柵欄給起出來了。”
巴圖魯掏出另一把鑰匙,打開了屋子的大門,開了門楊開才發現,原來巴圖魯的木屋,並非完全是木質結構的。在木板裡面,還有一層泥胚做穩固。
屋子裡的擺放很簡單,正對着大家的是一個鑲嵌在牆壁裡的火爐,應該是巴圖魯單獨砌的。火爐的火已經被滅了,裡面零散着一些雜碎的木頭和焦炭。火爐上還連通着一個大的鐵管子,應該是通往屋頂的煙囪,而分出的兩條管子則通向了旁邊的房間。
客廳左側放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牆上掛有蓑衣,雨衣,土槍,弓箭,還有一些看不太清楚的黑白照片,可能是巴圖魯年輕時候的寫照。
“椅子不夠,大家就先圍着火爐坐下吧!別拘束,就當是自己家。”巴圖魯笑着將鋼叉掛在了牆上,脫下棉衣,抖了抖上面的雪屑:“我給你們倒一杯熱茶,然後去生火,過幾分鐘,整個屋子就暖和了,平時,我在屋子裡,都只穿一件單衣呢。”
說完,他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起居室,拿出了一個鐵桶,小心翼翼的打開鐵桶的蓋子,抓出一把茶葉,放進了茶壺裡,取過水瓶,往裡倒了些熱開水。
頓時,一股白色的水蒸氣從茶壺裡冒了出來,散發出淡淡的茶香。
“老哥,你這竟然還有茶葉?”陳天頂先前只道巴圖魯是說說,沒想到,他還真拿出來了。
“當然有,以前叫人捎來的。如今沒剩下多少了,只能剩着喝,要不是看你們來了,我都不會取出來。”巴圖魯眨了眨眼,將茶壺裡的水倒進了九個摞起的碗裡,一一端給了衆人。
淺綠色的茶水捧在手心,楊開感覺到一股暖流順着手掌心直接通到了四肢,然後便是全身。
“受寵若驚呀!”陳天頂往碗裡吹了口漣漪,淺嘗輒止。
“別急,這是滾開水,直接去喝會燙破嘴脣的。”巴圖魯勸道:“先擱在地下,放一會兒。”
“哎呦……”等巴圖魯將碗遞給華伯濤的時候,華伯濤嘴一抽,整個手後縮,便將一杯茶水打翻在了地上,陶瓷碗摔成了八瓣。
“華教授,你怎麼了……”看到這一幕,楊開立馬搶上,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華伯濤突然做出了古怪的動作,並不知道整個過程的來龍去脈。
“沒事……”華伯濤抽了口涼氣,將手指放進嘴裡吸了吸:“這碗有點燙。”他解釋道。
原來是因爲碗太燙的緣故,楊開鬆了口氣。
“才燒開的水,能不燙嗎?”巴圖魯笑道:“應該是你們幾位都戴上了手套,捧着碗沒感覺,而華先生沒戴手套,直接去端碗,所以有些受不了溫度。是我疏忽了,理所當然的認爲你們和我一樣。”
他不說,楊開倒沒發現。經巴圖魯一說,楊開還真發現了這一微妙的細節。他摘下手套,試着去碰了下擱在地上的碗,皺了皺眉縮回了手指。
還真不是一般的燙。
“巴圖魯老哥,你就不怕燙嗎?”楊開的表情有些愕然,因爲剛纔,巴圖魯也是空手去端水壺,倒水,端碗的。或許是出於這一點,華伯濤才猜測水並不算燙,結果一接之下,壞了事兒。
“我……”巴圖魯眼睛不自然的一眯,隨即笑逐顏開:“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瞧我一雙手,滿是老繭,又怎麼會怕燙。”
“我再去給華先生重新泡碗茶,你們聊。”他說着,又去了裡屋,不消一會兒,就拿出了一個同樣的碗,倒滿了茶水,這次他不再交到華伯濤的手裡了,只是放在了他的旁邊。
“華先生,慢用。”巴圖魯客氣的說道。
“謝謝。”華伯濤勉強一笑:“對不起,打碎了你的碗。”
“沒事,一個碗又值什麼錢?我掃掉這些碎瓷片,免得你們踩到傷了腳。”等巴圖魯用簸箕剷掉客廳裡的瓷片後,用鐵條往靠近衆人的火爐裡捅了捅,撥弄了一下,頓時,火爐深處被翻出的焦炭露出了紅色一面,這些燃燒的部分很快越燒越劇烈,點燃了新添進去的木材,巴圖魯也不焦急,只是慢慢地來回翻弄,大約過了五分鐘,第一縷真正的火苗出現在了爐子裡。
巴圖魯說,大興安嶺天氣嚴寒,要在這裡長期定居,火爐和炕,這兩樣是必須的。山裡的地方,火柴這種消耗品不容易採買,他就想了個點子,那就是每次出門,要熄滅火爐的時候,並不完全將它熄滅,而是將燃燒的焦炭埋進裡面,用草木灰緊緊地蓋住,這樣既不會發生意外火災,也不會弄滅火種,等需要時,直接掃掉草木灰就行了。
火爐點燃不容易,但真正燃燒起來就快了。巴圖魯還沒解釋完,衆人便感覺到一股熱烘烘的空氣聚集在了屋子裡,將原來冷冷的空氣同化,或者趕跑。
“巴圖魯老哥,我看你這火爐中間的管子,連的是煙囪。另外兩邊的管子,連的應該是炕吧?”陳天頂湊近了一些,將手放在火爐外,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陳天頂口中的炕是一種特製的牀,連着爐竈,可以接受暖氣,也是東北人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東北人的一日三餐,通常都是在炕上度過的。吃飯的時候炕上放一個炕桌,家裡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盤腿坐在裡面,男人通常都是坐在裡面的,女主人坐在炕沿的位置,負責給大家添飯遞東西什麼的,是伺候吃飯的。孩子放學寫作業或玩耍也是在炕上,來人了也是要讓到炕上去坐的,通常每一家人都會有一個煙笸籮,裡面放着菸葉、煙紙和火柴,來人了就把煙笸籮往坐在炕上的客人面前一推,說自己卷一支菸抽吧,於是大家就人手一支菸,吞雲吐霧起來。這便是北方人特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