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金都戲院,蘇慈文看着小木匠,說道:“剛纔杜先生詢問你意見的時候,我看你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卻又憋了回去……你是不是看出了一些什麼問題來?”
小木匠忍不住摸了摸臉,問:“我當時表現得有這麼明顯麼?”
他的作態讓蘇慈文忍俊不禁起來,哈哈一笑,然後說道:“杜先生我是不知道,但以我對你的瞭解,自然是有自己的看法的,趕緊說來聽一聽!”
小木匠想了想,然後說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真的不知曉,不過聽他說肝不見了,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五行之中,木、火、土、金、水,正好對應人體五臟的肝、心、脾、肺、腎,於巫而言,有對應怒、喜、思、悲、恐這五種極端情緒……”
他講了一堆理論情緒,蘇慈文雖說曾經在峨眉金頂學過半年,但到底還是根基有些差,沒有能夠理解,問道:“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小木匠儘可能地簡化措辭,將事兒講得清楚一些:“如果光只是前面那些,雖說蹊蹺稀奇,但行當裡的很多人都能夠辦得到,至於目的,無外乎是尋仇,或者引起恐慌而已,但那人五臟之中的肝不翼而飛,這裡面的講究就大了,這裡面很有可能牽涉到某種巫術,或者是某種祈禱祝由的儀式,而這種儀式往往不是單獨存在的,很有可能會繼續發生這樣的兇案,甚至已經發生過了……”
他認真地與蘇慈文分析着,而蘇慈文越聽越慌張,到了後來,臉色就有些慘白了。
她問小木匠:“費盡心力,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那個兇手,或者說幕後之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小木匠說道:“巫祝之法,或者祈由儀式,這些都是通過某些有着關聯的規則和秘法,去實現自己的目的,而祈禱的對象其實很多,有的是神靈、或者信仰的圖騰,甚至有可能是邪神或者邪魔等——在楚巫盛行的南方,人們信仰萬物有靈,什麼山神啊、土地啊,什麼狐蛇精怪等,都有,因爲種類太多,而且又限於地域的傳播,所以實在沒辦法確定這種儀式,是來源於何處……”
蘇慈文說道:“你的意思,是某位懂得楚巫之法的人,在這兒搞鬼?”
小木匠搖頭,說我只是拿我最熟悉的楚巫來舉例而已,事實上,除了楚巫之外,中原之地也有各種巫術流派,並且東北以及蒙地的薩滿,藏地的密宗乃至於西洋、東洋和南洋等地,都有各種各樣的手段,所以這事兒真的要查的話,恐怕很麻煩,得讓最熟悉上海灘地頭的人來調查,而且還得算進各路過江猛龍,大浪淘沙,不知道得費多少的勁兒呢……
蘇慈文瞧見小木匠說得頭頭是道,忍不住笑了,說道:“我看讓你來查,一準能夠找到兇手。”
小木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後說道:“可別往我身上攬着活兒——能夠在這節骨眼上,搞出這等場面來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而且剛纔聽杜先生手下說起那位死去的杜經理,似乎也不是什麼良善角色,所以這事兒咱們能置身事外,何必又往裡面摻和呢?”
蘇慈文忍不住笑了,說:“說這麼多理由,還不是因爲你懶……”
她正想要調笑小木匠兩句,結果身邊這男人臉色卻變得嚴肅起來,突然往她旁邊一站,隨後低聲說道:“你從我胳膊縫這兒往門廊那邊看一眼,瞧一下柱子那邊的男人,認識麼?”
蘇慈文聽到他嚴肅的話語,嚇了一跳,趕忙按照他講的,往門廊那邊望了過去。
小木匠等她瞧過了,立刻詢問:“怎麼樣,認識不?”
蘇慈文搖頭,說道:“不認識,怎麼了?”
小木匠沉着臉說道:“從我們兩個出來,站在這兒等車開始,他和另外兩個人,就一直在盯着這邊——一開始的時候,我以爲是那個什麼紅姐的人,是衝着我來的,但後來我認真瞥了兩眼,發現他們關注的點是你,而且還不懷好意……”
蘇慈文很是驚訝,說道:“你確定?”
小木匠眯起了眼睛來,說道:“確不確定,這個不好說,不過我有辦法證明……”
說罷,他轉過身,朝着那邊走去,而剛走了兩步,卻被蘇慈文拉住了,對他說道:“我們先上車。”
小木匠不想就此罷休,說道:“先等等,我過去盤盤道……”
蘇慈文卻阻止了他:“不用了,我知道他們是幹嘛來的了,咱們先上車,我到車上跟你說。”
小木匠瞧見她如此堅持,沒有再執着過去,而是與蘇慈文上了車。
開車的人,是蘇慈文的心腹護衛小關。
蘇慈文得先回商行一趟,拿點東西,而回的路上,蘇慈文沒有再隱瞞,而是對小木匠說道:“那幾個人,應該是我大哥派過來盯着我的……”
“什麼?”
小木匠很是驚訝地說道:“你大哥派來的?這是什麼意思?”
蘇慈文雙手覆面,很是痛苦地抱着頭,好一會兒,等到小木匠以爲她在哭泣的時候,蘇慈文卻是擡起了頭來,面無表情地說道:“我那個不爭氣的大哥,他對我現在手裡面的幾個商行和廠子很感興趣,跟我爹說了好幾次,想要讓我交出來,畢竟女兒總是要嫁人的,振興蘇家的產業,還得是他們,這也是他們男丁的責任……”
蘇慈文與小木匠大致講了一下蘇家現如今的內部矛盾。
其實事情也並不複雜,蘇三爺子女很多,除了家中的,外宅也有人,不過最出息的也就這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