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白山在江邊被人攔住,與他閒聊的時候,在小木匠昏迷的房間外,李夢生也在與一位年長的道人交談着。
那扇門是開着的,他們能夠瞧得見躺着,除了呼吸之後就再無動靜的小木匠。
道人說道:“他是氣血兩虛,神魂遭到震盪,最終變成如此結果,只需要修養幾日,身體緩過來了,基本上就無恙了,用不着再大動干戈,去找什麼大雪山一脈的醫師……”
李夢生點頭,然後說道:“好,那就再等兩日。”
道人問:“那個東北的土匪走了?”
李夢生說:“師兄,那人別看着表面上莽撞粗魯,大大咧咧,但其實心思極爲細膩,屬於膽大心細、又有抱負的人,我跟他聊過,知道許多關外的事情。你也真的應該與他見一見,聊上一會兒的……”
道人搖頭,然後說道:“那人心存大志,而茅山卻滿足不了他的要求,與其爭執尷尬,還不如不見罷了。”
李夢生有些焦急,說師兄,關於開山門,投身救世之事,我跟你聊過無數回,到了現在,你也總該給我一些說法了吧?
道人卻說道:“並非我不給你說法,而是規矩是祖上定下來的,即便是我,也無法更改。”
李夢生問:“可是現在與往日,已經不一樣了。”
道人搖頭,說師弟,身處的位置不一樣,所以思考的東西也並不一樣,你想的是紅塵戀心,黎民百姓,而我所需要擔當的,是茅山延續下去的責任。那麼多人都在看着我,這事並非是我想要怎麼做,那便能怎麼做的,到此爲止吧,不必再談。
李夢生很生氣,但也知曉再多言語也並無效果,只有談及另外一件事情:“我說的那事兒,你覺得如何?”
道人回頭,看了一眼牀上的小木匠,然後說道:“你是說收他爲徒之事?”
李夢生點頭,說對,雖然我看不懂他身上到底是何等命格,但真龍附體,差點兒還接受了滿清龍脈圖的全部力量,必然是天命所歸之人,雖然這天子命格被羊虎禪奪去,但也絕對能夠影響整個江湖,乃至天下佈局,倘若我茅山將其收爲弟子,悉心教育,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能夠代替我茅山,力挽狂瀾,拯救滄桑……
他極力說服着師兄收徒,然而那道人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說不行。
李夢生聽了,大聲罵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着這天下,陷入一片生靈塗炭之中,坐視不管麼?”
面對着師弟的苛責,道人卻顯得很平靜。
他緩聲說道:“師弟,二十年前的時候,曾經有一個人前來拜會茅山,當時接待他的,還是你我的師父。那人當初的說辭,與你現在如今的,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不過他的抱負更加大,他希望聯合道門、佛門以及所有的江湖力量,凝聚在一起,造就一個世人嚮往的大同國度,但最終師父卻拒絕了……”
李夢生很是驚訝,說哦,還有這等事情?
道人問:“你可知曉,那人是誰麼?”
李夢生有些好奇,說誰?
道人長長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那人你也認識,而且還見過,便是……羊虎禪。”
李夢生的目光凝聚,變得銳利起來,冷冷說道:“竟然是他?”
道人說道:“對,是他。想想這件事情,再想一想羊虎禪這些年來做的這些事情,你很難講他到底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世界上有野心的人,絕對不在少數,而人心難測,誰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當初茅山倘若是跟隨了他,只怕早就被碾成了塵埃。羊虎禪如是,甘墨也是如此……”
李夢生搖頭,說不,小甘不會如此。
道人問:“他現在純良簡單,但如果以後呢?你能夠保證他一直如此麼?師弟,人心是最善變的,除了道祖,誰也度不了……”
李夢生還想在說些什麼,而道人卻說道:“其實你也不用勸我什麼,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有的時候,你說得也有道理,所以我會去後山,稟報師父,如果他同意的話,這位甘墨,便是我們的小師弟,這樣的身份,或許對他來說,會更好一些……”
李夢生聽了,難以置信地看着道人,說師兄,你……
道人笑了,說:“你是想問我既然已經這麼決定了,爲什麼還要跟你說前面這些,是麼?”
李夢生點頭,說對。
道人說道:“師弟,你這人,一向面冷心熱,認定的事情,拼了命也要去做。這些年來,你下山行事,紅塵戀心,做的種種事情,我都看在了眼裡,說句實話,我其實挺羨慕你的,只不過我職責在身,沒辦法如你一般灑脫……”
李夢生有些感動,說:“師兄,我……”
道人揮了揮手,說你先別驕傲,我後面的話有些難聽——你天賦高、根骨好,以畫入道,以符爲載,是我們這一輩最優秀的,連師兄我都自愧不如。但你自小在茅山長大,心思單純,不知世事險惡,若是碰到大忠似奸之人,不但會害到自己,還會牽連到茅山來。而如果是那樣的話,師弟,我到時候絕對不會手軟的,知道麼?“
李夢生長身一鞠,鄭重其事地說道:“曉得了,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