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起於平靜,隨後在一瞬間降臨,眼看着石室之中陷入一片混亂,原本如同小老鼠般任人宰割的小木匠,卻在此時,在附近的牆壁上,瞧見了一個魯班教的暗記。
他師父,跟他講過這個,叫做“藏拙門”。
何爲“藏拙門”?
魯班教起源於工匠羣體,而工匠之中,有一個很特殊的羣體,那就是專門幫大人物修墓地的工匠。一般來講,大人物爲了不讓別人知曉墓地所在,防止消息走漏,被人盜墓,所以在墓成之後,會將所有的工匠與苦力一起坑殺,用來陪葬,而聰明的匠人,則會在修建的過程中,避開監工的面,修建出一個逃生通道。
這個逃生通道是在修建過程中,不斷出現變故,偷偷摸摸、藏拙,最終而成的,所以這般命名。
奇門八卦之中,有“開門、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八種,而這藏拙門,也叫做生門。
匠人的生門。
瞧見這個,小木匠心中稍安,趁着周圍一片混亂,他猛然一躍,挨着那牆壁,用手背敲了兩下,又避開了一根鐵簇短箭,使勁兒一推,發現這兒居然真的有一處暗門。
小木匠欣喜若狂,弄開暗門,也顧不得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就鑽了進去。
那暗門之後,又是一個狹長甬道,不過周圍都是石壁。
小木匠年紀不大,身子骨兒偏軟,在這樣的狹長隧洞之中前行,倒也不是很困難。
他不知道身後的石室到底什麼情況,也不知道前方又是個什麼情況,畢竟他先前手裡的那盞鐵燈也熄滅了,所以此刻只有硬着頭皮往前爬。
如此爬了二十幾米,前方突然一空,有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
小木匠不知道黑暗中是個什麼情況,右手抓住了一塊石子,往前丟去,聽到石子落地,他認真聽着,感覺又到了一間石室。
他探出身子,準備爬出去,然而就在此時,右腳卻被一隻大手給猛然拽住。
小木匠嚇得魂飛魄散,忍不住大聲叫喊起來。
過了幾秒鐘,他聽到後面的隧洞裡有聲音傳來:“瞎喊什麼,我尼瑪,是我。”
這聲音,卻是虎逼的。
原來就在衆人都慌亂不已的時候,虎逼卻一直死死盯着小木匠,他這邊一有動作,別人沒有瞧見,但虎逼卻第一時間發現了,而且也跟了上來。
未知的黑暗是最讓人恐懼的,所以這個虎逼,反而沒有那麼嚇人。
小木匠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你放開我啊。”
虎逼哼了一聲,說道:“我告訴你,別動什麼壞心思,我可是一直盯着你的,你膽敢有一點兒異動,我尼瑪,我能把你的肛腸扯脫,然後繞到你脖子那兒,將你給活活勒死,你信不信?”
黑暗和地下幽閉的環境,給人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正因爲如此,凶神惡煞的虎逼,反而顯得沒有那麼可怕了。
小木匠雖然聽到這威脅,卻並不害怕。
畢竟有這傢伙在,要萬一真碰到什麼事情的話,說不定還能幫忙呢。
他說道:“我能玩什麼花樣,只不過是逃命而已——這個是咱祖師爺留下的藏拙密道,前面又有一個石室,我們下去,再看看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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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逼大概是覺得小木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只是警告了一番,然後將他給放開。
兩人相繼爬出了石室,剛剛站定,又有一個人爬了過來。
那人卻是張啓明。
三人站在場中,小木匠重新點燃了油燈,打量四周,發現這兒的空間狹窄了許多,小小的房間,裡面還堆積了許多物件,有鐵器,有腐爛的木器,還有繩子之類的,認真打量,都是些匠人的傢伙什兒。
這些東西使他們三個人身處其中,顯得有些擁擠。
張啓明沒有講那邊發生的事情,而是認真地檢查了一下這些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年的物件兒,然後有些激動地說道:“這個,就是當年我魯班教那前輩的藏身之所啊。”
隨後,他在其中一個木箱上面,發現了一個比較新鮮的手印。
張啓明打量一番,擡起頭來,對小木匠說道:“你師父來過這裡。”
那手印是四個指頭的,而小木匠的師父魯大,左手只有四個指頭。
小木匠的呼吸有些急促,卻什麼都沒有說。
張啓明繼續翻找,在一個殘缺的石像後面找到了機關,而這時,從隧洞那裡,傳來了俞矮子的聲音:“張先生,張先生,你們在裡面麼?”
很顯然,混亂之中,龍武村的人也終於找到了那個暗門,跟了過來。
張啓明並沒有應答,而是將那機關擰動,石像後面的牆壁上,又出現了一個暗門,張啓明用手指着小木匠,面無表情地說道:“走,進去。”
小木匠不敢違命,硬着頭皮往前走,而等他走進一個狹窄甬道里好幾米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咔擦”的響動。
他回過頭來,瞧見虎逼和張啓明都跟了進來,但那暗門,卻被關閉了去。
很顯然,張啓明不準備帶着龍武村的那幫人一起了。
他準備自己玩。
“走!”
虎逼用一把尖刀頂住了小木匠的後背心,讓他繼續往前走去。
兇還是他兇。
小木匠只有往前走,這是一段頗爲曲折而狹長的甬道,曲曲折折,忽高忽低,有的地方只能通過匍匐前進,一點一點兒地挪動,有的地方又能半蹲着前行,大概過了一刻鐘左右,眼前突然變得空曠起來。
不但如此,而且還有暖黃色的亮光。
在這樣讓人壓抑無比的地底之下,光明顯得如此讓人激動,小木匠從那隧道里跟一地老鼠那般爬了出來,顧不得灰頭土臉的模樣,四處打量着,發現這兒,居然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而且比先前的那個石室,要更加寬敞。
不但如此,這溶洞還被人作過改造,裡面的石筍都給弄斷,只留下了幾處寬敞的石桌。
並且那牆壁之上,還掛着油燈,燈芯安靜地燃着,發出了暖黃色的亮光,以及一種淡淡的、彷彿動物油脂的香氣。
一二三四五六七……
總共七盞燈,落在了不同的地方。
小木匠數着,隨後他發現,每一盞燈的下面,都有一個半人高的門。
那門是石制的,深嵌在山壁之中,只有一點兒縫隙留出,能夠瞧見着門的模樣來。
隨後他還發現,這地方不但有油燈,和下面的門,還有好幾堆的白骨。
那些白骨有的能夠瞧出是一個人,有的則散落一堆,不成模樣。
瞧見這些,張啓明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狂熱來,他顧不得理會旁邊的小木匠和虎逼,快步走上前去,打量了燈,又打量門,隨後又瞧那白骨,翻找了一下白骨堆裡面的遺物,還去瞧了牆壁上的浮雕和壁畫,最終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虎逼瞧見他師父那般狂熱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師父,你這是咋了?”
張啓明原本是個嚴肅、不苟言笑的陰沉老者,此刻臉上卻有抑制不住的笑容,眉眼都舒展許多,他激動的說道:“‘魯班聖殿藏深山,滅了教才重見天’,傳言是真的,真的,傳說中裝着無數魯班教秘典,以及前人藏書的魯班聖殿是真的,倘若是能夠打開這兒,我魯班教定能重見光明,說不定還能夠恢復往日榮光呢……”
虎逼這時聽懂了,也有些激動起來:“也就是說,苗王墓只不過是一個噱頭,這兒纔是真正的去處?”
張啓明搓着手,激動地說道:“那是當然。”
他指着那山壁上的油燈,得意地說道:“你看看那,你可知道,那油燈裡面燃燒的,是什麼油?”
聽到這問題,小木匠才反應過來——這地方不知道建成多久,又是許多年無人光顧,尋常的油擱這兒,就算是不點燈,恐怕也早就揮發完了,哪裡還能發出亮光來?
這油,必然不凡。
虎逼自然不知,而張啓明則得意的說道:“這種油,叫做鮫人油,是獵殺東海鮫人之後,取皮下脂肪煉製而成,這鮫人常年待在那冰冷的海水中,以至於脂肪極難養成,極爲珍貴,而一旦煉製成油,一小壺,能夠燃燒數百年去——正因爲這特性,使得鮫人油無比搶手,特別是那廟宇和大墓,也使得南宋年間還有歷史記載的鮫人,到現在已然滅絕,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說罷,他估量了一下,說:“鮫人油很難煉製,這七盞燈的油,估計得殺了兩個百人族羣才行。”
隨後,他又指向了那七扇門,說道:“這七扇門,分別對應北斗之中的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七星,其中又暗藏八門,各種變化,極爲玄妙,卻是魯班教前輩爲了考驗後人,特地設置的關卡,只有能夠闖入重重關口,最終通過考驗的人,方纔能夠得到教中傳承……”
虎逼擅長武力,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他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那師父,我們該走哪裡?”
張啓明聽了,笑容逐漸消失。
好一會兒,他幽幽地說道:“我在一衆師兄弟裡面,學什麼會什麼,舉一反三,最是聰明,然而師父最終卻不願意傳我壓箱底的東西,所以我又哪裡能知曉走哪裡呢?不過……”
他轉過頭來,看向了小木匠,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對小木匠說道:“我想,你應該知曉,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