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寒回到上海, 繼續在公董局工作, 法租界的人見到他,仍是假意逢迎的樣子。
從表面上看來,並不能判斷,是何人策劃了這場刺殺。
莫清寒眼底隱着冷意, 面上也沒有顯露半分。
法租界的人虎視眈眈, 這種事情不會停歇, 仍會持續下去。
莫清寒冷笑了一聲。
他必定會謹慎萬分,不會讓那羣人如願。
桌上擱着一份報紙,莫清寒的視線落在上面。
他看着報紙, 眉頭緊鎖。
上面寫着一則新聞,北平火車站發生槍擊案, 上海法租界公董局行政委員疑似出現在當場。
莫清寒神色冷了下來, 繼續看去。
旁邊還附了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 但能看出那人是自己。
分明在場的還有葉楚,但陸淮封鎖了所有照片流出的渠道。
外界只會知道公董局華人委員在那裡。
那些人會認爲, 這場事故極有可能與他有關。
莫清寒眼底冷意漸深。
想必陸淮在等待他們兩人到北平時,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陸淮早就設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走進來。
這時, 電話聲倏地響起,打斷了莫清寒的思緒。
莫清寒放下報紙,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響起戴士南的聲音,他要和自己見面。
擱下電話,莫清寒心中起了疑心。
戴士南讓他進了公董局後, 卻沒有再來找過他。
他查過戴士南的行程,前陣子分明來過上海,想必是爲了見罌粟。
戴士南此番來見自己是爲了什麼目的?
莫清寒心思沉沉,謹慎地出了門。
日光落下,夜幕沉沉。
莫清寒來到一座私宅,戴士南已經在那等他了。
莫清寒關上了門,轉身看向戴士南。
戴士南先開了口:“莫清寒。”
莫清寒垂眸:“戴長官。”
戴士南細細打量一番:“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的新聞,董督軍覺得你行事太過張揚。”
莫清寒在北平發生的事情,已經登報。
如今,董鴻昌也知道了這件事,想讓他來提點莫清寒幾句。
莫清寒是董鴻昌的手下,他聽董鴻昌提起過,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莫清寒的面容。
莫清寒怔了一下,下意識手伸向腰間。
那裡有一把冰冷的槍。
這個人說話口吻與戴士南極不相同,戴士南提起董鴻昌的時候,從不會稱他爲董督軍。
莫清寒的疑心愈加重了,他的手握住了槍。
戴士南繼續開口:“這樣會讓你在法租界……”
沒等他說完,就察覺到一股冷硬的感覺,有什麼東西抵住了他的額頭。
強烈的壓迫感襲來,空氣似冰冷了幾分。
戴士南擡眼看去,莫清寒面無表情地拿槍對準了他。
莫清寒漠然開口:“你是誰?”
他已經確定,眼前這人不是戴士南。
那這人藉着戴士南的名義,約自己來到這裡,到底有何目的?
戴士南冷笑了一聲,眼底沒有懼意。
莫清寒聲線陰冷至極,落在寂靜空氣中:“說清楚,你到底是誰?”
烏黑的槍口往前移了幾分,直直抵住他的頭。
他的食指放在扳機上,脅迫之意愈加濃了。
戴士南的回答稍有不慎,莫清寒就會立即開槍。
戴士南看向莫清寒,神色平靜極了。
他在漢陽接受訓練時,董鴻昌告訴過他,莫清寒的事情。
莫清寒心狠手辣,從不會讓自己落入不利的境地。與他相處時,一定要萬分小心。
現在看來,果真名不虛傳。
戴士南開了口:“我並非先前的戴長官,而是董督軍派來的。”
莫清寒手中的槍一頓,目光滯了幾分。
他竟是董鴻昌的手下?
戴士南繼續開口:“真正的戴士南已經被囚禁在漢陽。”
“我在他身邊潛伏已久,模仿他的一舉一動。”
莫清寒鬆開了扣緊扳機的手。
空氣緩了下來,莫清寒眼底的敵意消散了些。
戴士南問:“莫清寒,你可曾聽說過迷霧計劃?”
莫清寒放下了手中的槍,手垂在身側。
他隱約聽董鴻昌提過,此計劃是戴司令和陸宗霆所制定,但戴司令從沒有告訴過他。
這人既然知道迷霧計劃,想必沒有騙他,這人確實是董鴻昌派來的。
戴士南看向莫清寒:“你和罌粟都是這個計劃上的人。”
董鴻昌讓他過來找莫清寒,一是要莫清寒知道,真正的戴士南已被掉包,換成了董鴻昌的人。
二是要告訴莫清寒,迷霧計劃的事情。
莫清寒聲音有些低啞:“罌粟來公董局的目的是爲了監視我。”
他先前已經確定了此事。
戴士南:“我們應該多加註意罌粟。”
罌粟對真正的戴士南效忠,她不知道真正的戴士南已被囚禁,所以現在仍在爲他們做事。
若是某一日,罌粟得知了真相,發覺了不對勁,她將會影響他們計劃的進行。
因此,平日要盯緊罌粟,不能暴露一分一毫。
莫清寒沉默,沒有開口。
戴士南接着開口:“她極爲相信戴士南,而我們要做的是獲取她的信任。”
先讓罌粟相信他們,爲他們做事。
他的聲音再次落下說:“必要時刻,可以策反她。”
罌粟能力高超,做事果敢,若是她站在他們的陣營,不失爲一個極好的助力。
儘量讓罌粟爲他們所用,待萬不得已時,再取了她的性命。
戴士南講完話後,便離開了。
莫清寒沒有離開,仍站在宅子裡。
宅子周圍寂靜極了,偶有風聲掠過,發出輕微的聲響。
夜色黑沉沉的,漆黑的夜空之中,閃爍着幾點星光。
爲何老師先前不直接告訴他,戴士南已經被換下一事?
他一直對老師忠心耿耿,從無其他想法,老師爲何要這麼做?
莫清寒眸色深了幾分,眼底的光一寸寸褪去。
老師一直把這件事隱瞞至今,如今,他還要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一真相。
難道說老師刻意瞞着他此事?
莫清寒開始懷疑董鴻昌的用意。
董鴻昌此舉,是否擔心他已經被戴士南策反?
他聽從董鴻昌的命令,潛伏在戴士南身邊,爲董鴻昌竊取情報。
他做了很多事情,到頭來,卻被董鴻昌懷疑他的忠心。
四下愈發靜了。
莫清寒自嘲地笑了一下。
董鴻昌口口聲聲說他是最信任的人,卻連信任也不交付於他。
莫清寒看向窗外。
外頭是漆黑的夜,夜色似被割裂了一道口子,冷風灌入,寒意侵襲而至。
他沉默地站在那裡,彷彿要與這寂靜的黑暗融到了一起。
不知怎的,莫清寒又想起了前幾日發生的事情。
在北平的時候,殺手追捕他上了火車,他意外與葉楚逃離火車,共處了一段時間。
兩人遇見的時候,爭鋒相對,爲了躲避殺手,兩人不得已暫時站在統一戰線。
那時,他對葉楚說,不會殺她,這句話並不是假話。
思及此,莫清寒神色微暗,仿若深長的谷底,那裡沒有光亮,漆黑一片。
葉楚假意應了他的話,但在酒館的時候,刻意打翻酒杯,引起殺手注意。
莫清寒眸色愈加幽暗,空氣也似凝結了一樣。
葉楚從沒對他放下戒心,她一直都想置他於死地。
夜色凝重,四下似被籠上了濃郁的陰影,重重壓來。
這世界上,或許沒有一個會完全相信他的人了。
夜風透窗而入,他的衣袖微微揚起,寒意深深。
莫清寒眼底的嘲諷之意散去,暗色涌了上來。
罷了,反正他也從不信旁人。
房間安靜極了,莫清寒的背影靜默孤寂。
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映在地上,寂寥萬分。
黑暗無聲無息地蔓延,覆上了他的全身,這樣的嚴寒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
罌粟也回了上海,她去北平的時候請了幾天假,回來後自然要將積壓的公務做完。
莫清寒一事,她心中已經有了分寸,若是有了緊急情況也能隨時應對。
罌粟下班後,離開了辦公室,準備回公寓。
罌粟隨意在外用了餐,步行走回家。
黃昏時分,夕陽的餘光落下,天光漸暗。
當罌粟走出餐廳的時候,她的眉頭忽的一皺。
她的步子略微停了停,隨即恢復成先前的模樣。
罌粟發現有人在跟蹤她。
那人身形隱在人羣之中,極爲謹慎。
不過,那人又故意露出一些細小的線索,讓罌粟能夠察覺出。
罌粟不確定那人的目的,只能隨機應變。
此時,罌粟身處鬧市,行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罌粟思索片刻後,混入了行人當中。
罌粟一面留心着背後的動靜,一面繼續往前走去。
那人發現罌粟離開,立即跟了上來。
雖然人潮擁擠,但身後那人始終跟得極緊。
罌粟清楚這裡的地形,她知道前面不遠處有一條小巷。
若是她想要打探那人的身份,那麼她需要一個僻靜的地方。
罌粟步子不停,卻仍舊放緩了腳步,讓身後那人能夠跟上。
不一會,罌粟走出了鬧街,前方果然出現了一條巷子。
罌粟拐過街角,身影消失在寂靜昏暗的巷口。
一走進巷子,街道上的聲音驟然減弱了幾分。
拂過的冷風忽然大了起來,急一陣,緩一陣,聲聲不停。
罌粟的背影在巷子中若隱若現。
她的餘光掠過身後,隨即往巷子深處走出。
罌粟料得沒錯,那人很快就跟了進來。
巷子漸深,越往裡走,光線越是黯淡。
寂靜的空氣中忽的被掀起了一角,那人先出了手。
那人是個左撇子,他左手立成手刀,狠狠砸向罌粟的腦袋。
罌粟反應極快,立即偏開了頭。
那人的手擦過罌粟的髮梢,凌厲的出掌帶起一陣風,竟有些微微刺疼。
罌粟迅速後退一步,退出那人的攻擊範圍。
罌粟眯了眯眼,想要看清那人的相貌。
她發現那人身量極高,陰影覆下,遮住了罌粟的視線。
雖然這裡昏暗異常,但是那人能立即辨認出罌粟的位置。
他發現罌粟躲閃,毫不猶豫地繼續出手。
罌粟藉機往後一看,她的身後竟是一面密封的牆面。
毫無退路。
那人發現罌粟的困境,大步上前,很快抓住了罌粟的手臂。
罌粟藉着那人的力量,身子騰空,雙腳用力往牆上一蹬。
罌粟毫無保留,力道極大。
衝力迫使那個男人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了腳。
罌粟手肘曲起,狠狠砸向那人的面門。
那人毫無防備,罌粟的手肘恰好砸到了他的鼻子上。
寂靜的巷子中,響起了一聲悶哼。
由於連續的攻擊,罌粟的身子不穩,她往男人的側邊一避。
等到站穩後,罌粟立即蹲下身子,以右腿爲支點,左腿掃向了那人的腳踝。
那人仍舊捂住鼻子,罌粟下手極重,他一時之間還未緩過神。
下一秒,那人再次受到罌粟的攻擊,身子傾倒在地。
短刀從罌粟的袖間滑落,她立即握緊。
罌粟上前一步,冰冷的刀刃抵住了那人的喉管。
只需一秒,罌粟就能結束他的性命。
寂靜的巷子中吹來冷冽的夜風,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只餘下黑暗覆滿了狹窄的小巷盡頭。
罌粟皺緊了眉,聲音沉沉落下。
罌粟開口:“是誰派你來的?”
雖然罌粟的刀子抵着那人的脖子,但是她並沒有要取走那人的性命。
在方纔的一番打鬥中,罌粟能夠察覺到此人的意圖。
他似乎並不想傷及她的性命,剛纔對她的出手,更像是一場試探。
那人輕笑一聲,他心想眼前這個女人的身手果然出色。
不愧是戴士南手下最優秀的特工之一。
那人無視抵着他脖子上的刀子,他知道罌粟不會殺死他。
沉吟了半秒後,那人出聲:“190號特工……”
罌粟心中一凜,握緊刀柄的手更是緊上了幾分。
罌粟是由戴士南一手訓練出來的特工,只有戴士南知道她的編號。
眼前這人從何得知?
難道說他和戴士南有關?
但是,她已經確認,戴士南被人掉包,現下在南京的那人是假的。
罌粟剛想細問,那人再次開口。
“督軍要見你一面。”
罌粟的手一鬆,刀子立即離開了那人的脖間。
她知道他口中的督軍指的是陸宗霆。
如果陸宗霆知道了戴士南的事情,想要見她也不足爲奇。
但還有另一種可能性,這個人是假戴士南派來的,目的是讓她落進陷阱。
儘管不知真假,她仍是放了那人離開。
剩下的事情,見招拆招就是了。
……
北平。
歷經幾日的學術會議已經結束,老師和學生將乘坐明晚的火車回上海。
學生們都擁有了一天半的空閒時間,可以自行去各處玩。
而在陸家的宅子裡。
陸淮進了葉楚的臥室,他們正在細究半個月前,他去漢陽前的事情。
當時,陸淮爲了隱瞞葉楚,灌醉了她,離開上海。
先前他們一個忙於漢陽之事,一個忙於躲避追殺……
現下一切事情都已經解決,恰巧能夠好好地聊一下。
葉楚:“陸先生,你應該解釋一下,爲何要將此事瞞着我?”
她並非無理取鬧之人,若是陸淮開門見山,她也不會主動跟去。
話雖如此,葉楚的語氣中卻沒有一絲惱意。
陸淮開了口:“葉小姐,你不能錯怪我。”
“我在漢陽這些天,雖疲於奔波,但也很想你。”
葉楚擡了擡眉:“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陸淮:“嗯?”
她的目光清冷:“你那時可是直接灌醉了我。”
陸淮朝葉楚靠近,他的氣息溫熱,一寸一寸蔓延過來,包圍住她的周身。
“那我現在補償你可好?”
沒等她答應,他的脣已經落了下來。
那雙脣沒有落在她的嘴脣上,而是輕吻着她潔白好看的脖子。
葉楚的身體不太聽話。
那股子熟悉的酥癢感又上來了。
一時之間有些站立不穩,她往後一靠。
後面空無一物,她險些跌倒,雙腿不自覺地繃直。
陸淮很快伸出手,摟住她的腰,護住她的脊背,以防受傷。
那隻灼熱的手隔着一層又薄又輕的衣衫,手指沿着她柔軟的纖腰,緩慢地往上爬去。
她的身後是一排扣得極緊的鈕釦。
在他的動作下,那些鈕釦鬆了,然後一顆一顆被解開。
她的上衣盡數卸掉,從身上滑落下來。
此間春.光,展露無餘。
他恰巧看到了那裡,白皙通透的肌膚、和精緻好看的形狀。
在這段時間的調教下。
某處似乎變得飽滿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