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解釋:“陸淮, 我只是想帶阿玖……”
沒有等沈九說完, 陸淮立即掛了電話。
沈九知道陸淮的性子,他現在一定氣極了。
若是沈九不按照陸淮說的做, 他已經很想象到日後的結果了。
擱了電話,沈九和阿玖就離開了茶樓。
阿玖忐忑不安,不曉得她是不是惹哥哥生氣了,也怕哥哥會遷怒沈九。
沈九看着阿玖, 安撫道:“阿玖, 我會好好和陸淮說的, 他會理解我。”
阿玖點頭。
沈九送阿玖回到督軍府後,一直沒有離開, 等待陸淮回來。
陸淮本在南京, 他下午立即趕回了上海。
阿玖曉得陸淮來了,擔心沈九會被責罵,她忙到了客廳。
陸淮站在那裡,面色冷峻, 脣線抿成直線。
他的視線落在阿玖身上:“阿玖,你先回房。”
有些事情他以後再同阿玖說。
阿玖有些擔憂地看了沈九一眼。
她怕哥哥怪罪沈九。
沈九笑了笑, 讓阿玖不要擔心。
他的笑容像往常那樣,似乎並不緊張,令阿玖心下一鬆。
待阿玖回房後, 陸淮的臉色沉了下來:“沈九,你趁我不在帶走阿玖,你最近越來越能耐了。”
沈九自知理虧:“陸淮, 這件事確實是我的不對,我向你道歉。”
沈九放軟了態度。
陸淮沒有說話。
沈九又開口:“其實我怕你不答應,所以纔會私自帶走了阿玖。”
“阿玖總要出去看看的。況且你不在家,阿玖會孤單的。”
陸淮曉得沈九對阿玖的關心,他這樣做也是爲了阿玖着想。但是,陸淮還是要敲打他一番。
“我是阿玖的哥哥,阿玖對我來說很重要。”
“如果她在外面出了事,你有想過該怎麼辦嗎?”
沈九沉默了。
不提阿玖需要一段時間來與外界接觸,還有一個原因,讓陸淮對這件事格外謹慎。
陸淮認爲,現在不是適當的機會。
陸淮沉聲:“沈九,你太莽撞了,阿玖極有可能會遇到危險。”
最近莫清寒在上海屢屢行事,若是他發現了阿玖的事情,不曉得會做出什麼。
陸淮這樣一說,沈九才意識到,陸淮身份特殊,很多事情他也無法掌控。
如果有人起了壞心思,趁機對阿玖下手,後果不堪設想。
沈九十分自責,他的語氣帶着歉意:“是我大意了。”
他差點讓阿玖處於危險,幸好今日沒有出事。
沈九的內疚,陸淮看在眼裡,他忽然說了一句:“日後你和阿玖出去的時候,必須有我在場。”
沈九猛地擡頭。
陸淮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放緩了神色。
“若是葉楚和你們一起出去,我也是同意的。”
沈九怔了一怔,他曉得,陸淮這樣子分明是鬆了口。
沈九的語氣認真:“好。”
只要能帶着阿玖出去,無論是什麼要求,他都會同意。
陸淮補了一句:“不過,要等這陣子風頭過了,阿玖才能出門。”
沈九明白,近日上海灘發生了很多事,陸淮當然會有所顧慮。
陸淮又說:“你可以多來督軍府看看阿玖,阿玖同你來往,她並不排斥。”
沈九心頭一喜。
他知道陸淮已經做了最大讓步。
沈九再三保證後,才離開了督軍府。
沈九走後,陸淮去找了阿玖。
陸淮同阿玖說,以後她與沈九出門的時候,必須和他或者葉楚一起,這樣他才能放心。
阿玖本以爲陸淮會生氣,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同意讓她外出。
她忽的笑了。
笑容淺淡,好似窗外清冷的陽光。
陸淮望着阿玖的笑容,他沒有開口。
阿玖向來受着陸家人的保護,現在上海灘發生的那些危險,她全然不知。
陸淮希望她能平安順遂。
至於那些事情。
他會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再告訴阿玖。
……
一個少年站在國泰大戲院的門口。
他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面容稚嫩。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正是那日暈倒在劇院門口的阿越。
當時,阿越昏迷,神志不清,卻被葉楚所救。
阿越雖然知道自己是被一個女子救起,但是他並不曉得那人究竟是誰。
儘管他陷入了昏迷,他仍舊隱約聽到了那人的聲音。
阿越順手偷走了那個女子的手鍊。
爲了找到救命恩人,當阿越清醒後,立即開始尋找起這條手鍊的主人。
這條手鍊在上海灘並不常見,只有幾個人將其買下。
所幸的是,因爲這條手鍊款式特別,必須要提前預定,所以,購買了手鍊的顧客全都登記在冊。
阿越至少不用毫無目的地尋找。
阿越拿到了買過這條手鍊的顧客名單,他按照名單一個個找下去。
只要他聽到這些人的聲音,他就會認出那人是否是他的救命恩人。
現在阿越已經排除了所有的人,最後只剩下一個名媛小姐,尚未確認。
那人正是葉楚。
阿越先是找到葉楚所在的學堂,信禮中學。
但是阿越去的時間不巧,學堂已經放了假。
整個信禮中學都空蕩蕩的,所有學生都離開了。
阿越又守在了葉公館的門口,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不見葉楚出來。
阿越心想,葉楚肯定是出門了。
阿越不死心,他打聽到了有關葉楚的其他消息。
葉楚經常會陪着同學一起,來國泰大戲院排練即將上演的話劇。
阿越得到這個消息後,立即來到了國泰大戲院。
此時,劇院門口並沒有多少人,黑漆漆的大門緊閉着,應該沒到開演的時間。
阿越走上前,剛靠近大門,門就忽的開了。
一個男人從劇院裡走出來,他是國泰大戲院的劇院經理。
阿越上前一步,向經理詢問具體情況。
劇院經理一轉頭,發現拉住他的人竟然是一個孩子。
阿越的笑容很親切。
劇院經理:“你有什麼事嗎?”
阿越問:“請問,宜君的話劇還在這裡排練嗎?”
劇院經理搖了搖頭:“前幾天是他們最後一次排練。”
阿越語氣有些焦急:“那麼,他們再也不會過來了嗎?”
劇院經理給阿越解釋:“後天宜君會在這裡首演,你要找人的話,那時再過來罷。”
聽完劇院經理的話,阿越鬆了一口氣。
阿越禮貌地向經理道別,然後離開了國泰大戲院。
……
這天,上海下了小雪。
葉楚看着窗外,雪花簌簌地下着,素淨潔白。雪花落在窗沿上,很快便消失了。
她的情緒有些煩躁,沒有由來。她分明記得,這陣子會有事情發生。
最近經歷了太多事情,葉楚一直想不起,前世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看着日曆,上面的日期寫得很明白。
近些天,話劇宜君的首演即將開始,過年的時間也快要到了……
還有呢?
葉楚腦子一空,什麼都記不起來。
她擱下了日曆,去找蘇蘭。
蘇蘭正坐在房中看着報紙,見到葉楚進來,她收起報紙。
葉楚淡淡一瞥,那份報紙上頭寫着申報兩個大字。
她忽的怔了。
眼前的一幕,同前世的場景漸漸重合。葉楚記得,那也是一個下着雪的早晨。
那時候,上海的雪雖小,卻接連下了好幾日。
學堂放了假,葉楚沒有參加話劇社,也沒有認識陸淮,只待在葉公館裡。
葉公館訂了好幾份報紙,每日清晨都會準時送到信箱。
那天蘇蘭也在看申報,上面刊登了一條新聞。
“少帥陸淮在安慶遇到伏擊,防備得當,酒店住客無一人傷亡。”
此事發生在安慶,風聲卻傳回了上海灘。
也許是有心人士盯緊了陸淮,只要他一出事,立即登報宣揚。
……
回憶漸漸從眼前散去,葉楚的目光變得愈發清明。
她的心猛地一揪,疼得厲害。
葉楚知道,那一年,莫清寒沒有出現在上海,刺殺陸淮的人不是他。
有很多人想讓陸淮死,但那幫勢力並不是莫清寒。
而且申報上的事情,真假未知。葉楚完全不知道當時陸淮的情況,若是報紙隱瞞了重要的真相呢。
葉楚記得十分清楚,時間就是三天後。
現在是星期一,也就是說,陸淮將在這個星期去安慶。
她要阻止他去安慶。
葉楚出了門,葉公館的車子送她去了督軍府。
自從上次陸淮解釋過後,葉楚就能出現在督軍府,不必藏着掖着。
葉楚將此事告訴了陸淮,若是他到安慶去,將會在酒店中遇到一場刺殺。
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陸淮確實要去安慶。
陸淮知道葉楚重生,所以對暗殺一事深信不疑。
陸淮答應她,他絕不會去安慶。
離開督軍府的時候,陸淮望着黑色的汽車逐漸遠去。
葉楚沒有看到她的背後。
陸淮的眼底明明暗暗,不知在想些什麼。
……
過了一日,葉楚尚未得到陸淮的消息。
不知怎的,她總覺得心慌,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
夜裡,葉楚給督軍府打了電話,是女管家接的電話。陸淮不在,周副官也不在。
葉楚又打去了和平飯店。
那一頭終於有人接了起來。
葉楚皺眉:“你還在和平飯店?”
她的言語中帶着一絲懷疑。
陸淮聲線淡淡:“有些事情要處理,我會早些回督軍府的。”
他的語氣極爲平靜,聽上去只是尋常的事情。
但葉楚疑心很重:“你還記得昨天我講過的話嗎?”
陸淮不答:“你說過的話,我自然記得。”
陸淮的講話有技巧,看似回答了她,反倒是有意地避開了那個問題。
葉楚彷彿明白了什麼。
她問:“你會去安慶嗎?”
陸淮說:“不會。”
他回答得很快,似乎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但這話落進葉楚的耳中,卻更加可疑了。
葉楚語氣一鬆:“那就好。”
她狀似無意,隨口問起:“和平飯店有什麼事情嗎?”
陸淮:“大概還要再忙一個小時。”
葉楚刻意放緩了聲線:“那你忙吧,我要去休息了。”
陸淮道了一句:“葉楚,早點休息。”
葉楚的聲音淡然:“晚安,陸淮。”
掛了電話後,葉楚的眸光暗下來。
她已然清楚了陸淮的心思。
在安慶,有人設了埋伏。若是能利用這次機會,以身犯險,就能查到想要暗殺他的人究竟是誰。
但是,陸淮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纔會騙她。
既然陸淮想要瞞着她去安慶,那麼,葉楚也有自己的想法。
……
冷風入夜,起了稀薄的白霧。原本喧囂熱鬧的夜上海,也在霧氣中忽暗忽明。
葉楚隻身一人從葉公館出來,徑直去了和平飯店。
和平飯店和往常一樣,仍舊戒備森嚴,巡邏的人緊盯着四周,查探着可疑人士。
葉楚對這裡的地形和巡邏安排都非常瞭解,她和上回一樣,避開了守衛,來到了四樓。
葉楚心裡藏着怒氣,腳下的步子也快上了幾分,她走到了陸淮的房間前面。
上次葉楚從喬雲笙那裡逃出來的時候,住在了這間房。
那件事之後,陸淮給了葉楚這個房間的鑰匙,葉楚剛好能在此時用上。
門鎖咔擦一聲被打開,房內寂靜,聽得很清楚。
“誰?”
當葉楚推開門的那一瞬間,陸淮的聲音響起。
此刻,陸淮的聲線極低,冷意森森。
葉楚走進去的時候,陸淮正背對着她。
他坐在沙發上,手上拿着一把槍,面前是一張矮桌,上面放着好幾把槍,型號各不相同。
房間頂上的燈未開,只有陸淮前面桌子上,亮着一盞燈。
陸淮微微側着頭,下顎繃起,神情淡薄冰冷。
若是來人稍有異動,他就會立即拿起手中的槍,當場殺了那個人。
葉楚往前走了一步,合上了門。
待門關上的聲音響起,陸淮站起身來,執起槍,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葉楚。
當陸淮對上葉楚的眼睛,他怔了怔,原本還緊繃的身子一下子鬆了。
他立即將槍挪開,放到了身後的桌子上。
葉楚怎麼會來這裡?
陸淮先是不解,隨後轉念一想,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葉楚向來是最瞭解自己的人,她能從自己的語氣中聽到異樣,又有什麼奇怪的。
葉楚眯了眯眼睛:“你今天要離開上海?”
葉楚的聲音難掩怒氣,面對陸淮時,臉上也不由帶出了幾分。
陸淮分明答應了她,卻又在頃刻之間反悔。
這纔是最讓葉楚生氣的地方。
陸淮沒回答,而是直直看向葉楚,眼底漆黑一片,像是散不開的霧。
陸淮低聲叫了一句:“葉楚。”
竟帶着濃濃的無奈。
葉楚氣極,往前幾步:“陸淮,你不準走。”
陸淮目光深深,半響未做聲,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一趟他非走不可。
葉楚拿出身上的槍,對準了陸淮。
槍並未上膛,葉楚只是想要陸淮留下。
葉楚的聲音很冷:“你是不是要去安慶?”
槍口指着陸淮,陸淮反倒走上前來,站在葉楚面前。
距離拉近,靠得近了,陸淮的氣息也愈發明顯。
胸前一緊,葉楚手中的槍抵到了陸淮的心口。
陸淮卻絲毫沒有後退一步,他本就高大,現在微低下頭,目光落在葉楚白淨的小臉上。
葉楚任何的情緒轉變,他都能時刻感受到。
葉楚身子一僵,心下一緊,下意識想將槍挪開。
但是她又想到,這槍根本就沒有上膛。
陸淮回答:“是。”
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葉楚嘴角微微下沉:“我分明提醒過,你爲何以身犯險?”
先前葉楚就和陸淮說過,上輩子他在安慶的時候遇到了刺殺,讓他避開這次的危險。
但是葉楚早該想到,按着陸淮的性子,他不會將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陸淮刻意放緩了聲音,帶着安撫:“葉楚,我已經安排好,不會出事。”
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他此次前去,正是要將那羣人一網打盡,順藤摸瓜。
葉楚接着問:“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陸淮眼神深邃:“怕你擔心。”
下一秒,陸淮伸出手,拉住葉楚的手腕,將她的槍卸下,扔到一旁的牀上。
動作乾淨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葉楚眼底一暗,擡手靠近陸淮,拉住他的領口的衣襟。
左腳勾向陸淮的腳踝,想將其摔到一旁。
陸淮就是想用這話矇混過關,葉楚可不會讓他如願。
陸淮似乎察覺到了葉楚的動作,他任憑葉楚抓住他的衣領,身形半點未動。
隨着葉楚的動作,陸淮的身子不穩,往一側傾倒。
牀離得很近,陸淮身子下落,恰好倒在了牀邊。
在陸淮倒下的那一刻,他眉眼一挑,開始有了動作。
陸淮伸出手,拽住了葉楚的手臂。
葉楚沒有想到這一點,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倒在陸淮的身旁。
槍剛好在陸淮的身側,葉楚拿過槍,繼續抵着陸淮。
不過,葉楚這次並不用槍抵住陸淮的心口,她僅僅只是抵着陸淮的手臂。
葉楚低下頭看着陸淮,眼神中暗含警告。
陸淮瞧見葉楚的動作,頓了幾秒,隨即笑了。
陸淮仰着頭,看着身旁的葉楚,心一下子靜了下來。
葉楚不解陸淮的反應,她皺了皺眉。
葉楚並不想因此放過陸淮:“你爲何不帶我過去?”
此時的場景似乎有些曖昧,但是陸淮的舉止極有分寸。
他一直看着葉楚,眼神似暮色沉沉。
陸淮忽的開了口。
低沉的聲線落下,敲響夜晚的寂靜。
“因爲我喜歡你。”
房間裡光線晦暗,陸淮的臉隱在黑暗中。
他的神色,看不分明。
即便陸淮的語調平靜,底下仍暗藏着隱忍和剋制。
話音剛落,葉楚立即怔住了。
葉楚的視線落在陸淮的臉上,她手上的力道忽然一鬆。
槍從手間悄聲滑落,跌在牀面上。
陸淮凝視着葉楚,默不作聲。
她發怔地望着陸淮,他悄無聲息地拿出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副手銬。
他的手中拿着手銬,觸感冷硬寒徹。
陸淮很快就有所動作,制住了葉楚的身體。
手銬往她手上一扣。
清脆的聲音響起,葉楚的雙手被拷住。
分明上一秒,陸淮還在表露心意。
但下一秒,他卻用冰冷的手銬束縛住了她的行爲。
作者有話要說: 在明天的更新中,三少會回來,然後有更正式的告白。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