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剛回到督軍府, 女管家就將此事告訴他了。
葉楚讓他回家後給她打電話。
已是深夜, 葉楚不可能有事找他,除非……
陸淮立即想到, 葉楚今晚離家又晚歸,若是被她的親人發現了,她必定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陸淮很快就回了電話。
電話那頭,蘇蘭頓了頓:“三少, 阿楚今夜是和你一起出去的?”
陸淮沒有遲疑:“是。”
蘇蘭克制住聲線:“你可曾知道, 阿楚是一個女孩子, 深夜回家,若是被旁人知曉, 對她的名聲有多少損害?”
雖不清楚事情經過, 蘇蘭仍是生氣。阿楚分明乖巧聽話,從不會多生事端。
但是自從她上回綁架後被三少送回家後,似乎有一些改變。
不提這點。阿楚年紀尚小,的確做了錯事, 但這樣重要的事情,難道三少會不清楚嗎?
陸淮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伯母, 你想知道我今晚爲什麼會和葉楚見面嗎?”
蘇蘭一愣:“你說。”
陸淮誠懇極了:“先前發生過綁架和險些被害的事情,你也能看出葉楚身邊有不懷好意之人。”
陸淮自動忽略了那個他口中的不懷好意之人已經被送去北平了。
蘇蘭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
陸淮的聲音真摯萬分:“葉楚於我有救命之恩, 我自然希望能夠時時刻刻保護她的安全。”
下一秒,他真誠地講了一個謊言:“今夜,我是在教她如何防身。”
當然, 陸淮會自己替葉楚解決危險。
今晚這種身體接觸是不可避免的。那不過是爲了保護她。
蘇蘭又是一怔,陸淮的話極有道理,她彷彿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她的語氣放軟:“下次能在白日裡帶阿楚出去嗎?”
陸淮帶着歉意:“我平時太忙,今天才有空。”
“沒有考慮周到,實在抱歉。”
陸淮把責任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
不過,他的話中仍然有所保留。他完全避開了蘇蘭的問題,並沒有答應只在白日帶葉楚出門。
蘇蘭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從陸淮的言語中,她反倒想到了另一件事。平日裡,陸淮一定極爲忙碌,但是他卻抽出時間,教葉楚防身。
莫不是三少對她的女兒有了什麼想法?
蘇蘭向來關心葉楚,即便那人是陸家三少,她也必然要問清楚。
蘇蘭開了口:“三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陸淮態度溫和:“伯母,請講。”
蘇蘭看了一眼葉楚,她放輕了聲音:“你對葉楚有什麼想法?”
陸淮的嘴角起了一絲笑意:“目前還沒有。”
他的意思是,不代表以後不會有。
蘇蘭放下心來,正想講些什麼,卻被陸淮搶先開口。
陸淮笑了:“我和葉楚現在以朋友相待。”
他又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只希望葉家人能夠允許我和葉楚有正常的往來。”
這個要求最簡單不過,但是卻留了足夠的餘地。即便陸淮日後有想進一步發展的念頭,也不算違背了諾言。
陸淮的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若是蘇蘭再不答應,未免顯得她過分苛刻。
更何況,她清楚陸淮的爲人。
蘇蘭說:“我希望三少有一日不要讓阿楚陷入危險的境地。”
陸淮聲線沉穩:“我答應你。”
葉楚深夜歸家,母親擔憂至極,但這件事被陸淮輕而易舉地化解了。
……
陸淮和葉楚在第二天見了面,極有默契地沒有提到那晚的事情。
葉楚並不清楚,他在電話中同蘇蘭講了些什麼。
蘇蘭只說,若是葉楚下次要學防身術,儘量不要在夜間出去。
剩下的事情,葉楚絲毫不知。
而今日,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要在秦驍再次參加比賽前,和他達成合作的意向。
他們兩人都看出來,秦驍在那一天的比賽中以防守爲主,他並不想置人於死地。
在旁人招招是殺招,步步緊逼的情況下,秦驍能在第一場獲勝。
而第二場比賽,若不是瘦猴耍陰招,秦驍又怎麼可能掉出擂臺外面。
秦驍重情重義,他想要拿到第一名的賞金,給兄弟治病,同時,又想用公平的方式獲勝,並不想傷人。
證明此人心性不壞。
葉楚愈發肯定,秦驍上一世能對莫清寒忠心耿耿,或許就是因爲秦驍的兄弟被莫清寒所救。
而現在,秦驍僅僅參加了一個晚上的比賽。
莫清寒應該還沒有盯上秦驍。
也就是說,他們能主動靠近秦驍,也能通過他解決黑市比武一事。
陸淮和葉楚商量後,做了一個決定。
……
津州。
時至冬日,寒風凜冽,天氣愈加冰冷了起來。
街上的行人不多,因着這寒冷的天氣,大家都不願意出門了,街上冷冷清清的。
津州的一條街道,位置有些偏僻,那裡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四下寂靜得厲害。
程大是秦驍的好兄弟,他和家人就住在這個院子裡。
屋子裡瀰漫着濃濃的藥味,程大坐在牀邊,他的臉色蒼白,面容消瘦,看上去身體極差。
程大嫂走了進來,看見程大坐了起來,連忙走過去:“你快躺下來,大夫說你不能吹風的。”
程大生了重病,吃了藥,好不容易身體有些好轉,但是情況仍然不好。
程大臉上盡是憂愁:“秦驍這幾天一直沒回來,我是擔心秦驍出了什麼事……”
還未說完,他捂着嘴用力咳嗽了起來。
提到秦驍,程大嫂也十分擔憂。秦驍說自己要去上海找活幹,但沒有提什麼時候回來。
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了,秦驍一直沒有消息,他們都擔憂得緊。
秦驍是程大的好朋友,兩人關係極好,一直相互扶持,若誰家出了什麼事,另一個人都會不遺餘力地幫助他。
秦驍爲了程大的藥費,瞞着程大一家,去報名參加了黑市比武。
他爲了不讓程大他們擔心,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只說自己要去上海做事。
程大靠在牀邊,虛弱地說:“過幾天,若秦驍還沒有回來,我們就去上海找他。”
程大嫂點了點頭。
這時,程二帶着他的狐朋狗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們看上去都不是善類。
他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諷刺地說:“喲,你這病秧子怎麼還沒死?”
極其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打破了這片寂靜。
程二看着程大:“你的臉色都和死人差不多了,棺材準備好了沒?”
程二是程大的弟弟,與程大不同,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程家分給他的家產,早就被敗光了。
於是,他就盯上了程大,經常來騷擾程大一家。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程大身邊多了秦驍。那臭小子身手極好,有他在,程二根本不敢向程大討要東西。
好不容易這幾天秦驍不在津州,他又從狐朋狗友那得知了秦驍參加黑市比武的消息,他高興壞了。
黑市比武九死一生,他觀察了幾日,確定秦驍去了上海,就瞅準了時機,找上門來。
程大曉得程二的脾性,他懶得搭理程二。
程二見他不開口,冷笑了一聲:“你以爲秦驍還會來保護你?我告訴你,他肯定已經死在上海了!”
程大猛地擡頭,愣住了:“你說什麼?”
程二得意洋洋地說:“參加黑市比武的人,還能有命回來?就算他命大,回來也是個殘廢!”
程大和程大嫂對視了一眼,心頭一震,秦驍居然去了黑市比武?
是不是程二騙自己?程大顧不得身體,拄着柺杖走到程二面前:“你把話說清楚。”
程二一把甩開程大,對後面幾個男人說:“不值錢的全給我砸了,稍微有點用處的就全部搬走。”
而他要找一個重要的東西,就是這個房子的房契。
接下來的時間裡,櫃子被推倒,碗被摔碎……整個院子被弄得一片狼藉,再也不復之前的安寧。
程二翻箱倒櫃,找了好一陣,終於找到房契了,他咧了咧嘴,要把房契塞到衣服裡。
程大撲上去:“你把房契還給我!”
程二不耐地把程大推在地上,啐了一口:“老子拿你的房子,是給你面子,別給臉不要臉!”
程大嫂扶起程大,面露絕望之色。
程二又在房子裡走了一圈,再沒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他正心情煩躁。
程二來到了廚房,廚房裡藥味很重,他一眼就瞄見了一個瓷罐,上面升起了淺白的霧氣。
他冷哼了一聲:“一隻腳都踏進死門關了,還喝什麼藥?”
程二一腳把藥罐踢翻,藥罐落在地上,地上全是碎片,黑色的藥汁灑了一地。
,
程二發現房子裡值錢的東西已經沒了,他的朋友已經在往外搬東西,然後,他滿意地笑了。
臨走前,程二語氣兇狠:“以後這房子就是我的,你們趁早給我滾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程大嫂生氣極了:“你這樣對待你的親人,就不怕遭報應嗎?”
話音剛落,程二一巴掌打在了程大嫂的臉上:“臭娘們,你說什麼?”
這時,他被人一腳踹開,倒在了地上。
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落在房間裡。
“把他給我綁起來。”
一個少女走了進來,陽光落在她的臉上,愈加顯得她的皮膚雪白,氣質清冷。
這人正是葉楚。
葉楚既然決定要保下秦驍,她自然會幫程大一家。
於是,葉楚和陸淮的手下到了津州。
葉楚快走到程大的家時,發現一件件東西正往外搬,她哪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程大的兄弟趁秦驍不在,欺負程大一家。程二行爲惡劣,絲毫不顧親人情義,葉楚最恨這種人。
她一定會爲程大討個公道。
程二看見有人要上來綁自己,立時慌了,又見是一個少女在發號施令,他膽子大了幾分。
他扯着嗓子喊:“這房子是我的,關你什麼……”
葉楚的聲音極冷,似霜雪一樣:“閉嘴。”
不曉得爲何,雖然葉楚年歲不大,但她卻讓程二心頭髮怵,他馬上住了口。
陸淮的手下動作很快,程二立即被綁了起來,他完全不能動,樣子狼狽極了。
程二心裡害怕,但仍放着狠話:“你們這樣對我,等會我朋友來了,有你們好看的。”
這時,他看見他的狐朋狗友們從門口進來,連忙衝着那些人大喊:“你們快來幫我鬆綁……”
程二並沒有看見他的朋友們個個面露難色,動作也有些僵硬。
這些人方纔搬了東西往外走,沒過多久,就遇到了葉楚以及陸淮的手下。
陸淮的手下拿槍指着他們,讓他們把這些東西搬回去,他們在前面走,陸淮手下在後面一直盯着他們。
而葉楚先到了這裡。
他們現在不敢輕舉妄動,因爲在他們的身後,是一把把冷硬的槍。
葉楚看了他們一眼,似笑非笑:“你們去幫他一下?”
他們哪敢這麼做,連連搖頭:“不敢,不敢,您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們全聽您的。”
程二沒看見他們身後的槍,自然不知道他們爲什麼害怕。
他嘲笑這些人的懦弱:“不就是一個娘們,有什麼好怕的?”
話音剛落,周啓拿槍抵着程二的額頭,冷聲:“你敢對葉二小姐不敬?”
程二隻覺得自己額頭上有一個堅硬的東西,觸感冰冷。
他曉得那是槍,瞬間冷汗直流,脊背攀上了陣陣涼意。雖然天氣寒冷,但他的背上已經溼透了。
下一刻,陸淮的手下全都走上前來,齊齊拿槍對準了程二。
黑漆漆的槍口全都指着程二的腦袋,泛着冰冷的光澤。
房裡的溫度瞬間低了下來,空氣似乎凝滯了起來。
程二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他雖是個地痞流氓,但哪見過槍啊?這女的什麼來頭,居然有這麼一批手下?
他們個個面無表情,雖然穿着普通,可是身上好像帶着一種軍人的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程二怕極了,他們要是開槍了,自己還不被打成個篩子?
程二渾身哆嗦着,聲音顫抖:“這……這位小姐有何吩咐?”
葉楚懶得看他,轉過頭問程大:“剛纔他有沒有拿其他東西?”
雖說葉楚已經讓這些人把搬走的東西都拿回來了,但說不準程二還拿了其他重要的東西。
程大嫂說:“他把房契拿走了。”
葉楚冷眼看着程二:“房契呢?”
程二急忙開口:“我放在衣服裡了。”
現在程二哪還顧得上房契,自然是保命要緊。
葉楚示意周啓拿出來,然後讓他遞給程大他們。
程大看了看,確認這個就是房契。
葉楚臉色沉了下來,緩緩地說:“搶別人的房子,你膽子不小啊。”
砸東西、搶房子,程大一家沒了住處,再加上身體不好,程二這是要斷了他們的生路。
程二賠着笑臉:“我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所以才起了壞心思,以後我不會這樣做了。”
程二現在態度極好,不敢再說狠話。
葉楚語氣淡漠:“你現在是搶人房子,以後是不是要殺人放火了?”
“不如我現在就把你了結了,也省的你再去禍害別人。”
葉楚這樣說,是爲了嚇唬一下程二,讓他心存懼意,徹底歇了壞心思。
葉楚給周啓使了一個眼色。
周啓配合葉楚,把槍微微往上挪了幾分。
程二嚇壞了,以爲周啓真要開槍,他一臉懼意:“我錯了,我真的不敢了,求求您饒我一命吧。”
葉楚淡淡地說:“吵死了。”
程二不敢再說話,身子仍在不停地發抖。
然後,葉楚掃了房子一眼:“東西都被砸壞了……”
程二連忙開口:“我會賠的。”
葉楚不緊不慢地說:“之前拿走的那些東西……”
程二急忙說:“我全部都會還的,我保證。”
葉楚纔不會信程二的鬼話,她對程大嫂說:“之前他從你們家拿走了什麼,你寫一張欠條。”
免得到時候不認賬。
程大嫂寫了欠條,遞給周啓。
程二看都未看,連忙按上手印,生怕自己慢了半分,他頭上的槍就會崩了自己。
欠條寫了兩份,一份在程大嫂這,另一份葉楚會交給秦驍。
葉楚聲音淡淡:“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若你再來欺負程大一家,我見你一次,就教訓你一次。”
“我的人就在附近,隨時盯着這裡。”
程二連聲應是。
葉楚讓周啓給程二鬆了綁,說着:“這些東西儘早給我還上,如果你敢藏着……”
“下次這槍可不會只指着你的腦袋了。”
言下之意是,若程二不老實,葉楚不會手軟。
程二心頭一緊。
葉楚忽的想起,之前她進來時,看見程二打了程大嫂一巴掌,她的眼底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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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楚看向程二,冷聲:“你必須向他們道歉。”
程二哪敢不答應,他一邊打自己的臉,一邊說:“大哥,大嫂,你們原諒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程大與程大嫂沒有說話。
程二和他的朋友們落荒而逃。
程大和程大嫂對葉楚連聲道謝,要不是這位姑娘,他們早就被趕出了家門。
葉楚看向程大他們:“我是秦驍的朋友,秦驍現在很好,只是有事不能趕過來,你們不用擔心。”
聽了葉楚的話,曉得秦驍沒事,他們的心終於放下了。
葉楚看見程大臉色很差,關切地說:“你先去牀上躺會吧,我叫了津州最好的大夫,等會他就會過來了。”
然後,葉楚拿出一些銀錢,遞給程大嫂:“這些錢是秦驍的,他現在沒時間來看你們,就讓我代他送過來。”
葉楚怕程大他們不收,就謊稱銀錢是秦驍的。
程大嫂接過錢,手有些顫抖:“謝謝您了。”
葉楚又說:“我會留幾個人在你們家附近待幾天,防止程二再起壞心思。”
程大他們又向葉楚道謝。
之前葉楚讓陸淮手下打聽過,秦驍目前住的地方。他在上海租了廉價的公寓,那幢公寓樓中有一個電話,所有的住客都能使用。
她就把這個電話號碼告訴了程大夫妻。
然後,葉楚就離開了津州。
幾日後,葉楚打電話給了秦驍,秦驍在電話中向葉楚道謝,感謝葉楚對程大夫妻的幫忙。
秦驍已經明白,葉楚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幫他。
葉楚說了一句:“明日來恆興茶社一趟,我和一個先生有事要同你講。”
秦驍自然應下。
葉楚擱下電話,看向身側那個人。
“他答應了。”
陸淮坐在葉楚的旁邊,注視着她,打了這個電話。
他們相視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蘇蘭:怎麼就被他忽悠進去了?
陸淮:謝謝岳母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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