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個山洞,巧秀的神色變的溫和,那個山洞是雨花發現的,距山下不遠,卻極爲隱秘。有時候,她們一家三口會在那裡小聚片刻,也只有在那裡,沒有婆婆的冷眼,村人的排斥,她們一家人才能得一時安寧。
巧秀想,要是阿乾過來見不着她們,肯定能想到她們去了那裡。
於是,巧秀略等了等,等天色完全黑下來,便抱着雨花鑽出蒿草溝,悶着頭就往後山跑,夜空中的半月給她們畫出了路道,也給巧秀壯了不少膽子。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巧秀成功繞過了宋家村,來到進山口。
看着黑茫茫的大山,巧秀深呼一口氣邁開步子,心裡唸叨着,山洞不遠,且剛剛入夜,山裡的野獸不會出來,一定不會遇到危險,懷着如此忐忑的心情,巧秀帶着雨花找到了山洞。
眼瞅着山洞在前,雨花卻扯住了巧秀。
緊接着,母女二人便對上了一雙眼,隱匿在山洞中冒着寒光的狼眼。
巧秀見此,下意識攥緊了花兒的小手,腿腳發軟,渾身泄了力。
雨花昂頭看看自家娘,又看看山洞裡的狼眼,不知道爲啥,她心中並無懼意,就像、就像是往日她在山中見到兔子、松鼠一般,除了想‘打招呼’,別無她想。
這麼想了,雨花竟真的掙開了巧秀的手,鬼使神差邁着小短腿走了過去。
“花兒!”巧秀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聲音發顫大氣不敢喘,她慢慢的挪動着已經沒多少知覺的腳,本能的一點點挪過去,緊盯着狼眼輕聲說:“花、花兒,別、別怕,娘來救你……”
巧秀怎麼也不會想到,原本無奈下入夜進山,是想尋一處棲身之所,沒想到竟然遇到了狼,偏偏花兒年幼不知事,她一個不留神,自個兒跑到狼跟前去了。
林中的夜色黑沉沉的,便不清事物,但巧秀卻分明看到,她的花兒不僅走到狼跟前,還衝狼伸手。
距離那麼近,近的狼只要一張嘴,就能咬住雨花,這可嚇壞了巧秀,巧秀腦袋裡一片空白,只想救花兒,卻沒意識到,就算她從狼口中將雨花奪下,接下來又該如何應對?
宋雨花聽到巧秀的話,回過神來也是一驚,剛纔她是怎麼了?面對近在咫尺的狼眼,她來不及細究,只心中暗道糟糕。
村裡人哄小孩的時候常常會說:“不聽話,會被狼叼走~~”那種充滿威懾力的話,村裡的孩子都知道,在孩子們的心裡,狼是非常可怕的動物。
雨花也怕狼,但那是在沒見過狼之前,可是現在,回過神對上狼眼,心中的懼怕竟漸漸的沒了。
她甚至下意識的擡起了手,不顧自家孃的阻攔,擡手輕拍上了狼鼻。
小小的手,輕輕的拍上去,滿手都是有些扎手的狼毛,有些扎扎的癢,宋雨花收回手,撓撓掌心,換另一隻手繼續拍,一邊拍還一邊說:“你也沒有家了嗎?我和娘沒有家了,所以纔來這裡,這個山洞是我發現的哦!”
雨花的聲音,把巧秀嚇的倒吸涼氣,腦袋一陣發暈,暈沉沉的僅憑着點點意識堅持着不至於直接暈倒。
狼被雨花拍了鼻子,扭開腦袋、鼻子裡噗噗的打了幾個響兒,完後竟然支起前足站了起來。黑暗中,看不出狼的毛色,卻看的清,狼身形高大。
那般高大,站起來把三歲的宋雨花整個籠罩在黑暗裡,就好像,雨花已經被狼吞下腹中。
“花兒!”巧秀驚呼一聲,提氣太猛,維持着清醒的最後一根絃斷了,整個人都軟軟的倒了下去。
“娘……”宋雨花聽到動靜,焦急的跑過去,她想將娘拖進山洞,卻沒那力氣,想了想,有些試探的看向狼眼,眼神裡充滿了求助。
狼抖了抖毛,慢條斯理的走過來,低頭一口咬向巧秀。
“不許咬痛我娘!”宋雨花下意識的斥責,話畢把自個兒也驚了一跳,偷偷看了眼狼,生怕惹怒了這個危險物種。
話音落,卻見狼張開的大口微合了些許,只咬住了巧秀的衣服,將人拖拽的弄進了山洞。
雨花心中狂喜,狼可不是好相處的存在,那麼危險,爲什麼沒有傷害她和娘,還聽她的話?難道自己真的有超凡的特質?
高興了一陣兒,見狼並沒有發威的跡象,雨花便跑到山洞略深處,費勁的搬開一塊石頭,石頭下有個腔洞,裡面放着一個用葉子和草繩打捆的草包,草包下還放着一個蓋着瓷碗的瓷罐。
雨花將東西都拿出來,在碗裡倒了點水,抹黑端到自家娘跟前,捏開孃的嘴將水一點點的倒進去,巧秀驚嚇過度暈死過去,卻因雨花身處險境,本能的尚存着幾許清醒,半暈半醒間有清涼的水灌入喉中,她立馬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巧秀猛然坐起,驚恐的掃視四周,卻見黑暗中,除了林子裡的蟲鳴,那雙可怕的狼眼並不在附近。
“娘,你看,野菜糰子!”宋雨花給巧秀餵過水後,便打開了草包,裡面正是她藏起來的野菜糰子,已經放了兩天了,好在山洞陰涼,野菜糰子說不上新鮮,卻還沒壞,能吃。
雨花說着話,將其中一個野菜糰子喂到自家娘嘴邊,歡喜的說:“娘,吃!”
光線太暗,根本看不到彼此的臉。
但巧秀卻聽的出,雨花很開心,很開心麼?巧秀心中一陣痠痛,雨花在家裡戰戰兢兢,在村裡小心翼翼,到了這大山之中,危機四伏,反而歡喜開心。
在雨花心裡,那些村人家人,竟然比山林裡的猛獸都要可怕。
想到女兒從出生就沒過過一天安寧日子,巧秀心疼的不行,難得女兒高興,她強裝笑顏,就着雨花的手,小小的咬了一口,道:“好吃,花兒也吃。”
“娘吃,這裡還有呢!”將手裡的野菜糰子塞給自家娘,雨花重新拿了一個,乖乖的坐在自家娘身邊,咬着吃起來。
巧秀心酸興慰的摸摸雨花的腦袋,沒有說話。
心裡卻七上八下一點沒放鬆,剛纔有那麼一瞬,她也曾懷疑,是不是碰到狼只是她的錯覺?可是轉念一想,就算剛纔是錯覺,長夜慢慢、山林之中,接下來會不會遇到狼或其它野獸,誰又說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