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娘聽說村裡孩子們進了山,趕緊找公爹,結果梨花爺爺聽了兒媳的話,眉頭一皺,滿臉不悅,壓根不相信梨花的話,梨花急的直落淚,心裡非常鬱悶。
她真不是故意重複狼來了的故事,之前那兩回,一回是她太着急會錯了意,一回卻是大強子他們作勢進山,故意引着她出醜。
可是這回不一樣啊!大強子、瘦猴兒等,除了幾個膽小的女孩子,其他都繞過了陷阱,是真的進山了啊!
梨花焦急的一咬牙,想去找自家爹。
剛衝出屋門,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狼嚎。
梨花爺爺剛裝好的菸斗還沒點火,就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宋家村依山而居,聽到山裡的野獸嚎叫不是稀罕事,可大清早的聽到如此波瀾起伏、連綿不斷的狼嚎,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這下子,別說得了信兒的梨花爺爺和娘,整個宋家村的人都緊張起來,紛紛走出了家門。
那些家裡有孩子的,趕緊各處去尋。
與此同時,剛剛感受到大山繁茂壯麗的大強子等孩子們,已經下意識的聚在了一起,有的緊張的繃緊了身板,有的卻眼中精光霍霍,那樣子竟似對猛獸的尊容很是好奇。
而宋雨花,在看到宋家村人紛紛出村尋過來之前,悄悄繞開人羣,遠離了是非地。
有她那聲警示,想來進山的孩子們很快會被找回來,銀狼那麼聰明,知道有人羣進山,也不會主動攻擊,想來不會造成傷亡。
去向陽鎮的大道上,細細的塵土鋪了厚厚一層,別說馬蹄翻飛,就是穩穩的用兩隻腳走路,也能帶起好些灰塵。
路道旁的莊稼裡,已經快到收穫季節的玉米,一株株乾巴巴瘦瘦小小,葉子打着柳兒,玉米棒子小的可憐,怎麼看都是又一個荒年。
宋雨花的心情很沉重,向陽鎮乾旱如此,不知道其它地方怎麼樣?
向陽鎮比宋雨花想象的更加蕭條,街道上幾乎沒什麼人,偶爾可見的商鋪也是門前蕭肅,沒什麼客人。
宋雨花很小的時候,雖然沒來過鎮上,卻聽小叔叔說過,那時候小叔叔也只是孩子,但凡去鎮上,回家後總會偷偷給她說鎮上的熱鬧。
就算當時宋明德的敘述中添加了渲染成分,時隔七年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也令人吃奇啊!
難倒是因爲今天不是集日的關係?宋雨花尋人問了兩句,那人唉聲嘆氣,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說是天災人禍,過不下去,有點能耐的都已經搬走了,留下的,都是沒有出路的,臨了還很好心的對宋雨花說:“回家問問你爹孃,要是縣裡有親戚投奔,就趕緊去,那裡有駐軍,好歹土匪來了,不會任人魚肉,繼續待下去真的沒活路了。”
天旱,駐軍,土匪……
宋雨花心裡慌慌的,腦袋裡突然映出她登高望遠時看到的黑煙滾滾,甚至響起了蕭殺慘叫,高頭大馬上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舉着槍,毫不留情的連扣扳機,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眼前倒下,血染紅了街道。
“小子、小子,你怎麼了?”
宋雨花猛然回神,看到給她訴苦的大叔,心裡發苦。
她不確定剛剛看到的是什麼,可那情景太逼真,就連絡腮鬍子的大漢囂張的笑聲,都還在耳旁。
最讓宋雨花驚魂的是,被絡腮鬍的槍打死的人中,就有眼前這位。
難道那是危險預兆?
“唉!別怕別怕,咱們這窮鄉僻壤的,也沒啥東西搶,那些土匪未必殺過來。”苦着臉的大叔,輕拍着宋雨花的肩膀安撫,完了又重重的嘆了口氣,折身離開。
看着大叔走遠,宋雨花突然心中一抖,快速追了過去,一把抓住大叔的手腕,鄭重道:“大叔,土匪那麼兇殘,您也趕快離開這裡吧!”
宋雨花多希望腦中預見的情形是假的,可是本能告訴她,那些是危險來臨前的預兆,就像七年的山林生活中,一次次預感到危險,一次次化險爲夷。
匆匆說完一句,不等大叔回話,宋雨花便鬆開手快速跑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她左右不了大衆,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提醒一二,再多,她無能爲力。
畢竟,在這世上,她不是獨立的一個人,她有娘和弟弟,她不能讓‘妖孽’的頭銜再次扣在頭上,如果世道真的亂了,她不可能再用七年時間,淡化世人對她的評價。
宋雨花揹着揹簍直接出了向陽鎮,往縣城跑去。
她想先去縣城看看,要是縣城真的可以作爲暫居地,她就先找個安頓的地兒,然後回山接娘和弟弟。
雲華縣距離向陽鎮大約有二十里地,宋雨花揹着個大揹簍,徒步奔往,趕在晌午前,終於到了城外。
結果卻被守在城外的大兵攔了道兒。
看着進城的人,都拿着證件給守城的大兵看,宋雨花的臉色很不好。
她觀察了好大會兒,終於瞧見了特例,有人往守城大兵手裡塞了東西,順利過關。
宋雨花雙眼一亮,心說有門兒,可是,那人給的什麼?
她看到收了東西的大兵,隔了會兒,摸出幾個銀色的小小圓餅,拿出一個吹了口氣放在耳邊聽,其他大兵也有圍過去看的,在見到吹銀餅的人眼露笑意後,紛紛開懷。
……那就是,錢嗎?
宋雨花沒見過當下流通的貨幣銀元,但下山前聽娘描述過,貌似就是,瞬時覺得銀元很可愛,沒有證件可以用銀元替代,這倒是好法子。
可惜,她沒有銀元。
宋雨花琢磨着,要不要找個人,順點兒過來。
但是在城門前排隊的人,大部分都是可憐巴巴的窮苦人,這些人就是懷裡有銀元,宋雨花也下不去手啊!
眼看着時間過了晌午,宋雨花有些焦急。
正在此時,遠遠的來了一對車馬。
看上去是有錢人,宋雨花心中暗喜,這年頭鄉野家的有錢人,多半都是財主,宋家村也有財主,就不是啥好東西,所以從財主身上偷東西,宋雨花一點壓力都沒有。
宋雨花混在人羣裡,悄悄跟過去,正琢磨着怎麼下手,卻見馬車車窗上的垂簾被風掀飛,她看到了裡面的人。
見到此人,宋雨花面色一僵,記憶快速的回籠奔向遙遠的過去。
裡面的女人是宋明乾的胞妹,是她的大姑姑,宋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