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德旺?”古逸風叫出了來人的名字。
“哈哈,妹夫……”袁德旺這口妹夫叫得一個親切,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兒,表情裡有諂媚,也有驕傲。
“你怎麼來了?”古逸風好像不歡迎這個男人,口氣沒有因爲那聲妹夫而緩和下來,反而更加不悅。
“不只我,還有我大,大,大哥,剛好經過鳳城,來參加古妹夫副司令的婚禮。”
叫袁德旺的讓開了路,後面另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他應該和古逸風年仿,濃眉大眼,用“大眼”來形容這個男人一點都不誇張,他的那雙眼睛圓圓的,瞪瞪着,嵌在一張方臉上格外醒目,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氣,他進門昂着脖子,挺着胸膛,讓秋茵覺得他有點故意作勢的搞怪,僅僅一雙眼就讓人覺得滑稽。
“你也來了?”古逸風沒有將路讓開,兩個男人被卡在了大門口,有些尷尬。
“我這個做大舅子的,知道妹夫娶姨太太,又路過鳳城,如果不來看看,不是太失禮了,聽說古副司令娶的可是安城的才女,就更要見識一下了,好像叫什麼,夏秋茵的是吧?”
“對啊,大,大哥,叫夏秋茵,嚴副司令是這麼說的。”袁德旺結巴地補充着。
姓袁的?還自稱是大舅子?秋茵第一個就想到了袁明義,難道是袁明義的兩個兒子?夏沐天生前,經常擔憂袁明義心懷叵測,提及過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袁德凱,爲人陰險心狠,有個外號叫什麼大眼賊,那個時候秋茵覺得奇怪,爲什麼叫大眼賊,現在對上了,眼大,人品不好的緣故,至於老二袁德旺,其實沒什麼本事,卻喜歡和他大哥混在一起,爲虎作倀的,今天他們在這裡出現,無非是替他妹妹袁三小姐來望風的。
夏秋茵想着袁明義唆使嚴廣這條狗侵佔了安城,殺了她父親,心裡就痛恨難忍,拳頭握緊,他們今天來,就是想看夏秋茵的笑話,看已故夏沐天的笑話,秋茵是做了古逸風的姨太太,嫁得也不夠風光,可她不允許他們對她不尊重,特別是袁德旺,到現在眼裡的那股桃色還沒收盡,看着就欠揍。
“夏秋茵?原來不是來古家做客,而是來獻美人計來了。”袁德凱眯着眼睛,眼裡暗含着譏諷,但對安城的才女,他倒是仔細地打量了,估計嚴廣在他面前不少提及夏秋茵這個名字。
這混蛋在說什麼?夏秋茵瞪大了眼睛,他怎麼知道秋茵來古家做客了?那個說辭只是糊弄嚴廣的,夏秋茵心頭一震?目光生疑,難道袁德凱也去了安城?這個混蛋,放狗也就罷了,敢堂而皇之去安城?他也想順帶欺負夏家的孤兒寡母嗎?秋茵氣惱地硬衝過去,她要和袁家兩個混蛋拼命,可不等她衝上去,就被古逸風按住了,他扣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強硬地調轉了方向。
“回去!”古逸風命令着。
蓮兒和幾個丫頭趕緊趕過來,拉住了夏秋茵,秋茵的眼裡帶着不滿,回頭看着古逸風,他現在是她的丈夫了,就能容忍這兩個軍閥崽子對他姨太太不敬嗎?
古逸風凝視着秋茵,慢慢地搖了一下頭,秋茵用力掙扎的雙臂鬆了下來,她被氣瘋了,忘記了現在的場合,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起了什麼不愉快的衝突。
但秋茵此時恨自己手裡沒槍,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袁明義的兩個兒子在這裡耀武揚威,卻不能替夏家報仇,但這筆債她記在了心裡,包括嚴廣老賊在內,他們早晚要爲他們的行爲付出代價。
夏秋茵被蓮兒她們拉着,不敢鬆手,擁簇着向西廂樓走去,走在青石路面上,她聽見中正樓方向傳來古世興不高興的訓斥聲,問袁家兄弟是喝喜酒來的,還是打架的?怎麼還帶了槍?如果想鬧事,讓袁明義帶兵來,東北軍不怕他們老袁家,好像這些話嚇到了姓袁的兩個傢伙,袁德凱給了他弟弟一個耳光,罵他弟弟怎麼帶槍進來了,後來還說了什麼,就聽不見了,秋茵回頭看時,大廳那邊好像很熱鬧,準備喝喜酒了。
“別拉着了。”
秋茵輕聲地說,蓮兒和幾個丫頭趕緊放開了她,秋茵走得有氣無力,這婚結的,她下輩子都不想嫁人了。
“那個袁德凱最噁心了,前段時間,還打算娶四小姐,四小姐說死都沒同意,老爺怕四小姐想不開,又有哮喘,就沒敢提了,可袁三小姐又打起了二少爺的主意,這會兒爭到了正房太太的位置,心裡不知道多神氣呢?總之袁家的兄妹,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好東西。”一個丫頭看不過剛纔的場面,生氣地自語着。
“可大太太不是說二少爺追袁三小姐的嗎?”蓮兒問。
“那是大太太說的,我看見的是,每次袁三小姐來,都跟在二少爺後面,二少爺笑都不笑一下。”
“行了,別說了。”一個嘴巴嚴實的丫頭提醒着,另一個丫頭和蓮兒都閉了嘴,也不知道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秋茵聽着真是一團亂糟糟。
婚禮很簡單,可婚宴卻沒那麼簡單,特別是袁家的兩兄弟來了之後,喜宴鬧了一個下午也沒結束。
新房在西廂樓的三樓,裡面早在三天前就佈置一新了,臥室裡放着一款歐式的大雙人牀,上面鋪着喜被,被子上繡着喜字,喜字的兩邊是紅通通的兩朵大牡丹花兒,蓮兒說二少爺不喜歡睡得憋屈,這樣的牀敞亮一些,秋茵凝眸看着那牀,臉燒得要命,算起來,她和古逸風只能算是相識而已,今夜卻要睡在一張牀上,心裡實在難以接受,不免七上八下的。
蓮兒端了些糕點和稀粥進來,秋茵也沒有什麼胃口,想着古逸風那脾氣,會不會和袁家的兄弟打起來,雖然有古世興在壓制着,可大家都是鐵定的親戚了,就算打架,也只是妹夫和大舅子之間的矛盾而已。
“這酒是喝不完了,袁德凱和二少爺拼上酒了,左一杯右一杯,勸都勸不開。”蓮兒嘟着嘴巴說。
聽說他們只是拼酒,沒有打架,秋茵就放心多了,可想着剛纔的憂心忡忡,秋茵有點想嘲笑自己了,古家和袁家是什麼關係?息息相關,相比來說,夏傢什麼都不是,她在這裡擔心個什麼,根本就是多餘的。
妹夫?大舅子?想在秋茵的心裡,那麼不是滋味兒。
“就讓他們神氣好了,等袁三小姐嫁進來,小姐說不定就有喜了,看她怎麼和小姐爭少爺。”蓮兒好像佔了大便宜一樣,說着讓秋茵面紅耳赤的話。
“你在說什麼呢。”
夏秋茵在椅子裡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牀邊,瞥了一眼那條喜被,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手卻好像被燙了一樣縮了回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想着古逸風一會兒進來,會不會直接將她抱起,壓在牀上?在這種世道,軍閥們看上的女人,哪裡還顧及女人的心理感受。
脫掉了身上土紅的婚衣,秋茵叫蓮兒給端一杯冰水進來,然後一口氣喝了下去,讓心裡的燥火退一退,可冰水只能讓她冷靜一小會兒,沒過幾分鐘,她又緊張了起來。
“別緊張,別緊張。”
她是古逸風的姨太太,古逸風可沒有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沒叫士兵看着她,就算現在想跑,也沒人攔着,婚事是秋茵點頭同意的,什麼結果都得接受,怎麼還怕了新婚之夜的洞房?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蓮兒出去了,新房裡只剩下了秋茵一個人,她老實地坐在牀邊,耳朵警覺地豎着,聽着門外的聲音,可聽了很久,古逸風也沒有回來,袁家的兄弟還真能喝,喝到現在還沒喝到桌子底下去?
等着等着,秋茵有點困了,她不住地打着哈欠,緊張的心態在這種等待中漸漸地鬆懈了下來,坐得累了,就仰面躺下來,身子一着這軟牀,她的瞌睡蟲就來了,眼皮支撐了一會兒,慢慢閉上了。
就在夏秋茵迷迷糊糊半睡未睡的時候,突然門外的樓梯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是皮靴的聲音?她猛然坐了起來,仔細一聽,確實是皮靴,古逸風回來了?從步伐的頻率判斷,他走得有些慢,卻不凌亂。
現在是什麼時候,秋茵也沒個時間概念,怎麼沒喝得酩酊大醉,還走得這麼穩健?秋茵的睏意全無,眼睛睜得大大的,盯着房門,直到門柄轉動,他要進來了。
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夏秋茵吞嚥了一下口水,立刻將頭低垂下了,心再次狂亂地跳了起來,男人喝了酒都會喪失理智,他應該被袁家兄弟灌了不少,會不會突然撲上來,她可不能忍受一個動作粗魯的傢伙,如果他敢亂來,她絕對不能手軟的,想着他放肆的行爲,秋茵就警覺地握住了拳頭。
進來的正是古逸風,他推開房門之後,站在了門口,沒有直接走過來。
“怎麼沒睡?”他擡起眼眸問秋茵,口齒聽着還算流利,沒有喝大了舌頭,想不到他的酒量這麼大,兩個人都沒灌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