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茵回頭看着大哥,要說出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她盯着那雙被怒火燃燒的眼睛,竟然幻想着,夏邑軍還是過去那樣,一副膽小窩囊的樣子,至少比現在這樣強橫看起來更像她的哥哥。
走出夏家的大門時,還能聽見二姨娘委屈的聲音,說夏冬青不見了,她也很着急的,但這事兒可大可小,不能因爲大小姐耍脾氣,就推了婚事,這麼多年,她真是受夠這個氣了,夏邑軍說以後不用受氣了,這個家不是大太太她們說了算了,他夏邑軍纔是當家的男人。
夏邑軍真的能當家嗎?
大太太憋得臉發青,一邊走在秋茵的身邊,一邊向她訴苦着。
“你二姨娘該天打雷劈啊,怎麼可以那麼說你姐姐,你姐姐可還沒出嫁呢?”
“找姐姐要緊。”
秋茵低聲說,她一直相信,二姨娘只是愛慕虛榮,說話刻薄,本質沒那麼壞,也許她真的認爲姐姐是無理取鬧,任性地跑出去了讓大家召集,秋茵倒希望是這樣的,好過姐姐出事強多了,她期盼着黃昏的時候姐姐就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秋茵和大太太幾乎走遍了安城整條街的鋪子,也沒打聽到夏冬青的消息,偶爾聽到的,也是姐姐失蹤之前買衣服的事情,她們走走停停,問問歇歇,這腿還能堅持,可秋茵的肚子隱隱地痛着,大太太怕秋茵太累了,趕緊坐了黃包車回到了夏家大宅。
大宅裡已經披滿了紅色,秋茵走進來的時候,二姨娘還在張羅着,她只是看了秋茵和大太太一眼,沒再多說一句話。
秋茵進了正廳,倚在了沙發裡,覺得渾身無力,眼睛巴望着門外,天已經黑了,可姐姐還是沒回來。
袁三小姐曉得夏冬青不見了,她當然沒那麼着急,拿着禮服到正廳裡試衣服,扭來扭去的,還唱着哥兒,故意讓夏二小姐憤怒,秋茵心煩意亂着,真想將她揪住扔出去。
二姨娘進廳來,見秋茵的臉色不好,提醒着袁雅欣進屋裡去試一副,家裡出了點小事,這樣不好,二姨娘看起來也有些焦慮了,一定是看到夏冬青這個時候還沒回來,知道自己白天的話過分了。
可袁三小姐執意要在秋茵的面前晃動,晃得秋茵頭暈目眩的,這女人真惹火了夏二小姐,秋茵可不管她明天是不是結婚,照樣撕爛她的衣服。
“你馬上在我眼前消失。”秋茵憤怒地站了起來。
袁雅欣本還要扭幾下的,見秋茵瞪着眼睛站起來了,忙後退了一步,她曉得秋茵的手腳沒那麼軟弱,硬碰硬,她也只能是吃虧的份兒,袁雅欣翻了一下白眼,哼了一聲,提着禮服上樓去了。
二姨娘端着一碗熱粥遞給了秋茵,問秋茵餓不餓,出去找了小半天了,就算她不餓,孩子也餓了。
“中午是我不好,我哪裡知道她真不見了,還當小孩子耍脾氣了,你先喝了粥,我帶人出去找找。”
二姨娘終於說了句像樣的話,秋茵怎能責備她,於是伸手端粥,可大太太還是不讓人,直接將粥搶了過去,放在了一邊。
“我女兒的粥,我來做,用不着你。”然後她吩咐丫頭去廚房做粥,要放點大棗,說她女兒臉太白了,貧血,丫頭應聲去了。
二姨娘的好心被搶白了,但因爲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兒,沒再多說話了,中午的那個耳光她也忍了,爲了彌補她中午說的粗話,二姨娘帶着兩個丫頭出去了,真的找夏冬青去了,可秋茵知道,大家都找了兩天了,她就算出去,也可能空手回來。
姐姐到底去了哪裡?秋茵呆呆地出神着,大太太倚在沙發背上,目光看着大門外,眼神有些懊悔,她此時一定很後悔,不該對夏冬青太厲害了,若是女兒想不開離家出走,她的腸子都悔青了。
丫頭將粥端來了,秋茵喝了一點,胃口裡好了許多,她覺得這樣坐着也不是辦法,站起來還要出去找,大太太卻拉住了她,說她有了身孕,走多了路,累了,會引發流產的,已經有那麼多人出去找了,不差秋茵這一個了。
“別再出事了,媽受不了,你就在這裡陪着媽,我還有個主心骨。”大太太抹着眼淚,說她這輩子就兩個女兒,還能指望誰,一個不見了,這個就不一定要好好的。
“行了,我在這裡等着,古逸風一定會找到姐姐的。”
秋茵安慰着大太太,可心裡卻七上八下的,古逸風到現在還沒回來,一定是沒什麼收穫,夏冬青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天已經黑了,周伯幾次回來捎回了古逸風的叮囑,他說古逸風在找,已經調動了很多人,只要大小姐沒離開安城,一定能找到大小姐的,讓秋茵和大太太安心在宅子裡等着。
“外面天黑,二小姐別出去了。”周伯交代完了,又轉身出去了,若是今夜還沒有結果,他們真不抱什麼希望了。
到了後半夜,秋茵實在堅持不住了,腰痛得要命,因爲自己的房間被袁三小姐當了倉庫,她只能去了姐姐夏冬青的房間,許是太疲憊了,她的頭才落在枕頭上,就睡了過去,後半夜她雖然睡着,卻噩夢連連,她夢見了夏冬青,穿着一身慘白的旗袍,頭髮披散,滿臉是血的站在那裡,她喊着秋茵的名字,說她很冷,很害怕,她想回家,夏冬青哭了,一行行的淚水流淌在了衣襟上。
秋茵驚恐地伸出手,想將夏冬青抱住,告訴她,有秋茵在,不要害怕,可她才伸出手,夏冬青就一聲尖叫消散了。
“姐!”
秋茵猛然坐起,天已經亮了,外面很吵雜,還有鞭炮的聲音,她捏住了額頭,恍然地看着周圍,當知道剛纔只是個噩夢時,才鬆了口氣,夏冬青昨夜找到了嗎?如果到現在還沒找到,可能凶多吉少了,昨夜的那個夢實在真實,讓秋茵沒有辦法不擔心。
她急迫地起身,走出了姐姐的房間,走廊都掛着紅燈籠,綢帶,一派喜氣洋洋的景像。